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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是老的辣,柳申几条建议是名副其实的金点子。整治工作还在开展中,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不少老百姓竖起大拇指,夸赞这一任书记、县长办实事。
当然,开展这些工作阻力不小。譬如,集中力量铲除菜霸、沙霸、石霸、水泥霸、石灰霸、钢筋霸时,一口气抓了三十多个人。稍有影响的流氓黑势力尽在其中,顿时舆论哗然。那段时间,袁晋鹏接到很多请托说情的电话。丁向东也打来电话,说他的亲戚因为涉嫌扎钢筋的强迫交易罪被抓。这件事袁晋鹏亲自抓,要跨过正常办案程序放人,就得他点头。一个接一个的电话让他烦,真不能小看这些人。他们生活在最底层,却连接着社会最敏感的神经和最直接的利益,以至于不少领导甚至县领导愿意为他们抛头露面。最终,这些人被拘留一段时间后陆续走出看守所,离开之前交纳了一笔数额不小的罚金。平安县城这么霸那么霸暂时灰飞烟灭。而“虚假低保户”的整治最初进展很慢,似乎谁都是货真价实的低保户,经得起检查。袁晋鹏说,张榜公布吧,让群众评议监督。这一招点中造假者的死穴,一大批“假低保”、“富穷人”现了原形。社区干部、村干部的七大姨八大姑纷纷放弃低保,空出来的名额由群众逐户评议投票产生,终于把风气扭过来,老百姓拍手称快。
公务员的服务态度和工作效率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往往整治一阵风,过后旧病复发,依然故我。老百姓又能如何,无非摇摇头,唉声叹气,最多骂两声娘。袁晋鹏琢磨了几天,让县纪委效能办和县电视台搞了一个“曝光台”的栏目。由县效能办的干部领着县电视台的记者暗访、拍摄,择机播出。又让各单位服务窗口全部安装视频监控,联网上传,县效能办可以实时监控。这样,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服务态度不好一点哪行啊?你不愿笑也得挤一点出来吧。
搞完这三件事情的整顿治理,袁晋鹏又搞“六大民心工程建设”。
多数地方搞“民心工程”之前,无非四套班子开个会,把准备建设哪些民心工程定下来,向社会公布。他反其道而行之,先广泛征求群众的意见,叫“民心工程我做主”。县、乡、村设置公开信箱和电子信箱,开通电话热线,专门征求群众意见。这样,大家的胃口被吊起来了,你说要修路,他说要绿化,很是活跃。最后,县委、县政府把大家的建议汇总、筛选,确定即将建设的“六大民心工程”。
首先是城区主干道改造、街巷小道硬化和路灯升级、大楼亮化等。这些事和老百姓利益攸关,关注度最高。其次是市民休闲广场的重新设计改造。平安县的休闲广场足有五万多平方米,但设计得不好,建设档次也低,几年前建成时饱受市民诟病。其他几项工程还有森林公园的升级改造、体育场馆的建设、汇演中心的建设和连锁电影院的引进。这些工程,都是老百姓关心的事。但县里一口啃不下来,只能分个轻重缓急,先易后难展开来做。袁晋鹏和周思诚商量后决定把体育场馆和汇演中心的建设放到明年再说,其他几项大张旗鼓动工了。这样一来,不少人感叹说,我们平安还是有希望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夏至。或许地处山区的缘故,平安县的夏夜不似晴川酷热难耐,偶有山风拂过,洒你一身凉爽。自来水引自新建的龙头湾水库,汇聚三山五岭的高山清泉。往常,袁晋鹏入夏便洗冷水澡,今年却一拖再拖,前几天才习惯用这清冽的山泉洗澡。他想,身在平安的好处就是不必去什么庐山、井冈山消夏。
可几天后,一纸调学通知把他召到隆兴。省委党校青干班开班了,他不得不在名列全国四大火炉的隆兴度过漫长的三个月。他隐隐觉得有些滑稽,几年前,他就在省委党校上青干班。现在还上青干班,算是“老童生”。今年的青干班,很多熟人不见了,晴川市只剩下他和欧阳凯。但冒出不少新面孔,也有一些熟悉的新人,譬如李中孚、张木槿。李中孚今年年初下放到隆兴市青枫区任区长,算是重用,毕竟是手握实权的一方诸侯嘛!张木槿顺风顺水,上个月刚刚提任省妇联组织部长,据说是省妇联历史上最年轻的组织部长。
开班的第二天,李中孚请客,把大家带到隆兴老城区一家名叫“随之园”的会所。这是一幢民国初年建成的江南园林,占地约摸七、八亩,亭台楼榭,假山嶙峋,池溪密布,显然是苏州园林风格。
袁晋鹏惊叹:“想不到闹市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好地方!”
张木槿一脸疑惑:“李区长,金屋藏娇啊,青枫区什么时候蹦出有这么好一个园林?”
李中孚微微一笑:“随之园是隆兴首富糜总的私人会所,不对外营业,来过的人不多。这个园子据说住过很多达官贵人,解放前是隆兴市警备区司令的住所。”
袁晋鹏说:“这个园子应该收归公有吧,弄到私人名下恐怕费了不小力气。”
李中孚点头:“活在这个时代,最需要的是想象力。只要有钱有权,天下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说话间,大家到了园子西面的“挹金楼”。
上楼走进房间,欧阳凯感叹说:“低调而奢华,绚烂而风雅!真是好地方。我在小县城待久了,这回算进了大观园哦。”
李中孚说:“欧阳县长少年得志,阅历丰富,我这个新学员才是刘姥姥,要你多带带。”
欧阳凯笑道:“嗨!李区长打我脸了吧。”
李中孚笑了笑:“开玩笑哦。喝茶,先喝一杯得雨活茶,再上桌。”
大家便围着大树兜做成的茶几坐下,袁晋鹏把鼻子凑近树兜闻了闻:“是红豆杉。”
过了二十几分钟,开始上菜。大家呼啦啦上桌,你推我让,好不容易坐妥。袁晋鹏坐定一看,上的是湘菜,心下欢喜,爽快地接了一大杯“卡斯特”红酒。
吃了约摸半个小时,李中孚的手机响了。他接罢电话,神秘兮兮地把袁晋鹏拽到卫生间。
袁晋鹏问:“什么事?这么神秘。”
李中孚说:“林晓华和刘贞吉在东面的朝华楼陪上官书记夫妇吃饭,我们去敬一杯酒。”
袁晋鹏说:“上官书记哪里认识我,敬一杯酒还要林晓华、刘贞吉介绍,你去吧,我不去了。”
李中孚笑道:“你脸皮这么薄,厚黑学白读了。”
说罢,走出卫生间,和大家打声招呼,端着酒杯出了门。
袁晋鹏回到桌边,若无其事地和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过了十几分钟,还不见李中孚回来,估摸在那边坐下来喝上了。心中暗自艳羡,竟隐隐有些醋意。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和李中孚情同手足,应该高兴才是。又想,是不是也去敬一杯酒,反正和刘贞吉、林晓华这么熟悉。正犹豫,李中孚回来了,脸色没什么变化,眼睛似乎有些迷离,显然有些醉意。
袁晋鹏问:“怎么这么久啊?”
李中孚叹息一声:“谁都比你大,哪个不是爷?一人跟前敬一杯,我哪里吃得消哦?”
结果,这顿酒喝下来,其他人没什么事,李中孚醉了。送走大家,李中孚拉着袁晋鹏到了隔壁的青枫宾馆,说晚上不回家了,要和他“抵足而眠”。
青枫宾馆其实是青枫区政府的招待所,李中孚让服务员打开自己经常入住的套间。两人坐下喝茶。喝了一杯热茶,李中孚大汗淋漓,头脑清醒很多:“晋鹏,我看刘贞吉和上官书记的关系非同寻常,林晓华也不过如此。”
袁晋鹏觉得奇怪,刘贞吉得益于朱新风一手栽培。两个月前,朱新风调走,来了个新省长。他正为刘贞吉着急,没想到刘贞吉已然和上官书记打得火热,便问:“想不到刘老师很有些手段啊。”
李中孚压低嗓音:“上官书记的老婆尹军萍带北京的田老板到宋城收购钨矿,刘老师作为一市之长,随便开点绿灯也不得了。”
袁晋鹏说:“怕有风险吧,查国有资产流失怎么办?”
李中孚叹息一声:“你啊!还那么重的书生气。上市公司收购、重组很正常,又有上官书记撑腰,前怕狼后怕虎,那什么也不敢做。何况,上官书记开口,你敢不办?听说,这几天,尹军萍又带田老板在宋城收购一家国有制药厂。”
袁晋鹏端起茶杯,喝一口,略显忧郁地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刘老师这个市长不好当哦。我担心他为了讨好上官书记,没了原则,那终究是个隐患。刘老师志存高远,有一次喝醉了,说他的人生目标是省部级。一个人一旦为自己设置目标,只怕在实现手段上没有底线。”
李中孚醉眼迷离,呵呵一笑:“晋鹏,你杞人忧天!刘贞吉没那么简单。不过,他还真有可能混到省部级。你看,他不到五十岁,估计做市委一把手就是这两年的事。和上官书记这么火热,做一届书记,提到省委省政府的班子里,最后退到二线时弄个省部级完全可能。”
袁晋鹏隐隐有些担心,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只是觉得在官场走得太顺升得太快未必是好事。天上不会掉馅饼,上得太快,代价必然大,要么就是丧失原则的迎合、讨好或利益输送。高处不胜寒啊!他忽然感到一阵阵寒意,想起《菜根谭》里的一句话“开先者,谢独早”。也想起当年管冲关于少年得志的一番议论。转念一想,自己这样悲观,实在没有道理。刘贞吉目下炙手可热,哪有一丁点衰败的迹象?也许,刘老师的春天要来了,自己是杞人忧天。这样想,便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扭头一看,李中孚斜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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