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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霁,气温依然很低。袁晋鹏睡不踏实,早早地起来,在县委大门前的广场转了几圈。广场上满是厚厚的积雪,皮棉鞋踩在上面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回到房间才七点多钟,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我上午到平安来找你,有点事。与柔”。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山崩地裂,又将短信仔细看一遍。她终于要来了!想了想,他回了短信:“上午我要参加县委党校一个开班仪式,接着到老干部座谈会上讲几句话,估计十点半回办公室”。叶与柔很快回短信:“我马上驾车从隆兴出发,午饭前可到。”
这些年,叶与柔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当年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了吗?这次她来平安有什么目的呢?她依然花容月貌吗?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怎样的痕迹?在她心里又投射了怎样的阴影?这样想着,他心底隐隐作痛,慢慢地,越来越痛,直到痛彻肺腑,以至于麻木。
太阳慢慢爬到了天顶,积雪渐渐融化,滴滴嗒嗒从屋顶流下来。袁晋鹏站在窗前,看着积雪崩塌、融化。他觉得自己神志有些恍惚,刚才还在党校侃侃而谈啊。做领导最能锻炼讲官话的能力,不管何时何地,张口就来。一谈就是五点,每一点再分三小点。洋洋万言,动辄一个小时。有人说,讲废话的能力是官员标配,不可或缺。
这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他习惯性地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十一点多,应该是她来了。他快步上前拉开门。一股淡淡而熟悉的香水味飘进来,果然是叶与柔。似乎更丰满了,显得很有女人味,脸上细嫩光滑,白里透红。袁晋鹏关上门,陪叶与柔在沙发上坐下来。叶与柔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袁晋鹏的脸上,眼眶里刹那间溢满泪水。袁晋鹏微微侧过头,避开她的目光,想起梦中叶与柔手中那柄锋利的长剑。
叶与柔平复了情绪,语气平和地说:“你做一方诸侯了,顺风顺水,志得意满,祝贺你!”
“这些年,你都在隆兴?还好吗?”袁晋鹏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异样。
叶与柔说:“离开晴川,我到了深圳、上海。有个大学同学,一直追我,走到哪里,追到哪里。后来,想想自己又不是金枝玉叶,人生不过如此,就回隆兴嫁给他。他父亲在隆兴开了一家拍卖公司,我们帮着打理公司。”
叶与柔只是来拉拍卖业务吗?袁晋鹏想。当年叶与柔离开晴川时有孕在身,甚至有人说她在隆兴生下了孩子。现在她不提这茬事,他觉得这事千万含糊不得,便说:“与柔,我记得你当时……”
“这事不说了吧?说起来伤心!在深圳处理掉了,你以为我一个未婚女孩能把他生下来吗?我当年太天真了!”叶与柔毫不客气地打断袁晋鹏的话,语气中有幽怨有愤怒。
袁晋鹏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歉疚地挤出一丝笑:“与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有孩子了吧?”
“晋鹏,你真的爱过我吗?那邓琼呢?是不是爱所有美女。”叶与柔咄咄逼人,目光如箭。
这是袁晋鹏问过自己很多次的问题,他不假思索地说:“与柔,我当然爱过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其实你知道,我不是那种见到美女就怦然心动的男人。每到春天,繁花似锦,沁人心脾。这些花,我从来不曾伸手去摘,你也许收获一手芬芳,也许被带刺的玫瑰扎得一手鲜血。和这些美丽芳香的花朵保持一段距离最好,鲜花一旦摘下,必定在你手中枯萎。我当然爱邓琼,否则怎么会结婚呢。爱情成就婚姻,亲情维系家庭。夫妻之间,最初是爱情,久了便是亲情。这种亲情是爱情升华的形态,甚至高于基于血缘关系的亲情,要想斩断非得伤筋动骨……”
“不说了吧,我能理解。有了孩子后,我更爱我的老公我的家。有时候,我甚至感谢你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真正看懂了这个世界。”叶与柔打断袁晋鹏的话。
袁晋鹏点点头:“哦,你们过得还好吧?”
叶与柔习惯性地甩了甩披肩发,抖落一地清香:“嗯,怎么说呢,还行。一家大小靠这家拍卖公司吃饭。在商言商,这不是来请你帮忙吗?”
“我能帮你什么,直接说,肯定不遗余力。”袁晋鹏呵呵一笑。
叶与柔满眼柔情:“你把县国土局局长和法院院长介绍我认识,看下次能不能做点业务。办公司太难了,一段时间不接业务心就慌。”
袁晋鹏说:“这个好办,中午请他们陪你一起吃饭,边吃边聊吧。”
说罢,掏出手机给王才德打电话,让他在县委食堂安排一桌饭菜,邀法院院长、国土局长、财政局长和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主任作陪。
叶与柔问:“晋鹏,你这里搞了混凝土集中配送吗?”
“你说混凝土搅拌站项目吧,这个项目有人在做。”袁晋鹏说。这是赵昂通过公开竞标获得的项目,叶与柔怎么着也不能虎口夺食吧。
叶与柔又问:“听水利厅的朋友说,今年各县有不少水库堤坝加固维修的项目,你这里多吗?”
想不到叶与柔做足了功课,竟然对水利工程项目也了解。那她是不是还会扯到市政工程、园林绿化、农田灌溉甚至乡村公路建设呢?问题是,他一个县委一把手总不能插手工程项目的发包吧。何况,这些工程大多发包出去了。哪些项目等你书记、县长发话,哪些是副县长、局长确定,各自心知肚明,谁也不会贸然越界。来平安县半年多,他迫于情面,为冯仕达和赵昂说过几句话。冯仕达拿下公路绿化养护项目,赵昂做了混凝土集中配送项目。
见袁晋鹏没吭声,叶与柔说:“我只是随便问一问,你不要为难哦。”
袁晋鹏呵呵一笑:“与柔,有些事情请你理解。我来平安的时间不长,又是本地人,不好插手工程发包的事。如果你确实有能力做这些工程,以后我介绍你认识一些领导。譬如发改委、建设局什么的,能不能拿到项目看你的资质、水平和运气。你说的水利项目,好像是隆兴和晴川的几家公司中标。不过,我个人觉得你不必搞得那么杂,我们平安县拍卖业务不少,你能吃下一半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叶与柔点点头:“晋鹏,你是一个有原则有书卷味的男人,这也是你当年吸引我的地方。吃完中午饭我回隆兴,以后即使有业务,也是我老公或业务经理来得多。我们难得见几次面,让我最后抱抱你吧。”说罢,站起来,眼中满是款款深情。
袁晋鹏起身和叶与柔拥抱。
熟悉的发香、熟悉的体香,人还是那个人,但他没有以前那种感觉,很快松开手:“走,我们吃饭去,人家在等呢。”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和叶与柔重逢的场面,现在重逢相拥,没有情深似海,没有热泪盈眶,似乎只是在拥抱一段历史。这个时候,他心中泛起些许遗憾,觉得自己是一个寡情薄义之徒,就像唐朝的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韩翃。韩翃对柳氏始乱终弃,写下《章台柳》:“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后来,经唐肃宗干预,柳氏才回到韩翃身边。而袁晋鹏当下对叶与柔完全没有爱恋的感觉,他在愧疚之余,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声:“岁月无敌!”。人啊,有时候变得自己都觉得陌生,不管怎样,这曾是一段多么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啊!是什么让自己变得如此冷静甚至冷血。是因为爱得太深伤得太深,还是因为世事沧桑激情湮没?抑或官阶越高人情味越淡薄?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那一丝愧疚,袁晋鹏在酒桌上对叶与柔格外热情和尊重,频频举杯向叶与柔敬酒,甚至不惜在下属面前放弃喝酒的对等原则,以多敬少,以至于其他几位领导深感诧异,不知道叶与柔是哪里来的大神。叶与柔顺水推舟,笑脸盈盈地散发名片,说以后要麻烦各位,请多多关照。看着这位貌美如花的丰腴少妇,国土局长说:“不必客气,有事吩咐一声。”。法院院长笑道:“叶总是袁书记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有什么事找我们,咳嗽一声就行!”引来一阵笑声。
大家见袁晋鹏今天高兴,喝酒不像平时那么克制,纷纷抓住难得的机会敬酒。袁晋鹏来者不拒,一番你来我往,很快喝得头晕脑胀,两眼发花。王才德赶紧扶袁晋鹏回房间休息,袁晋鹏想,我终于醉了一回。做这个县委一把手真是难,从来都不敢让自己真正醉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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