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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一生一代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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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手交手,胜负只在一招间。

    露珠闪烁阳光,折射进鱼蓑子眼底,他毙命就在这顷刻间。

    鱼蓑子这是眼神中却流出了回忆与恍惚的神色,身子不躲不避,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水中映着剑光寒,但在漱玉手指下,苏幕遮诧异的发现,水中蛟龙剑寒光倏忽间消失不见了。

    苏幕遮正不解,而鱼蓑子与白衣人已接近三尺内,胜负将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忽有一团浓雾由苏幕遮头顶越过,飞进战场。

    这浓雾不似方才的试探,宛若有实质,在俩人交手处穿过后,鱼蓑子与白衣人一触即离,各自落回到烟水矶,小舟上。

    鱼蓑子又坐回到太师椅上,怔怔的望着那团浓雾慢慢消失;白衣人面沉如水,目光向苏幕遮这边扫过来。

    苏幕遮也在望着那团突如其来的浓雾,他诧异的发现,这团浓雾的形状似像他的仇敌——狮子球。

    “刷”的一下,苏幕遮回过头,见叶秋荻正戴着斗笠,倒背着双手,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白衣人收回目光,左手举起剑尖挑落的乌衣布片,轻轻地松手,任由它落入西湖荷塘中。

    “甘拜下风。”白衣人恭敬的说,“不知这剑道名字?”

    “一生一代一双人。”鱼蓑子将剑插回剑鞘,又放到剑座上,叹气道,“输的其实是我。”

    苏幕遮在旁边听的满头雾水,他将还在装若无其事的叶秋荻抓过来,“别装了,到底谁赢了?”

    “啊。”叶秋荻睁着茫然的双眼,“我也不知道啊。”

    “啪”,猝不及防的被拍了屁股,叶秋荻身子一颤,柳眉倒竖起来,“你,你,你干什么?”

    苏幕遮回味着手上触感,嘴上却一副训人的口气,“你还装上瘾了。”

    “装你个大头鬼。”叶秋荻踮起拍苏幕遮脑袋。

    苏幕遮抬头躲,被小师姐衣袖一拂,穴道立时被封,动弹不得了。

    “啪!”叶秋荻拍他额头,艰难的得手后愈加不解气了。

    在历经居高临下,平起平坐,屈居人下过程的小师姐心中,身高是她永远的痛。

    “长的这高做什么?”叶秋荻嘀咕着,也拍苏幕遮屁股一下,才恨恨的道:“我又不知鱼前辈为何说输的是自己。”

    白衣人也不解,他将剑回鞘,不屑道:“败就是败,胜就是胜,何必惺惺作态。”

    鱼蓑子摇头,“这剑道非老夫所创,乃是朔北王苏词的剑道。”

    “我的剑道破不了你的剑道。”鱼蓑子洒然一笑,“所以说,输的其实是我。”

    漱玉也走到苏幕遮身旁,轻声道:“蛟龙剑方才出鞘时,速度已快,却一直在加速,直到水中倒影也不见其光影。”

    “若无谷主出手,白衣人必先中剑。但不知为何,鱼前辈不闪不避,若继续下去,他也会被白衣人贯穿胸口的。”

    苏幕遮这才恍然大悟。

    而另一边,白衣人定定地望着鱼蓑子,良久不语,半晌后方拱手告别,小舟倒着向荷塘深处行去。

    在他身影消失在浓雾中后,白衣人朗声道,“独孤剑河只为剑道而来,多谢成全。”

    鱼蓑子拱手相送。

    叶秋荻等人所在的小舟这才前进,他们走到烟水矶旁时,见云起时、溪花二人与鱼幼居联袂出了浓雾。

    “爹爹方才怎么走神了?”鱼幼居到现在还心悸不已,迫不及待的问。

    云起时也有这困惑,却见鱼蓑子摇了摇头。

    知他不想说,云起时转而道:“如此说来,独孤剑河前来只为切磋剑道?”

    “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溪花捋须点头,“此人而立之年剑道上即在有这般造诣,应当不是仇恨能蒙蔽双眼的。”

    “高手过招,既决胜负,也决生死。”鱼幼居不忿道,“他未尝没有报仇的意思。”

    “好了。”鱼蓑子挥手不让鱼幼居再言。

    他长出一口气,怅然若失的坐在太师椅上,幽幽道:“贤侄昨夜一直好奇苏词兄弟当年那一剑,方才的便是了。”

    他缓了一缓,眼神似在回忆,也似在留恋,继续道:“自败于苏词兄弟之手后,我一直参悟他那一剑,期待有一天打败他。后来听闻苏词兄弟仓促战死在函谷关,我怅然之余,也对苏词兄弟一身本事无传人深以为憾,便想悟透这一招,让他有个传承,奈何一点头绪也无。”

    “直到八年前,内子亡故,我彻底熄了悟剑的心思,封剑藏于西湖之上,以睹物思人,教书育人聊以余生。”

    鱼蓑子望着荷塘烟柳,花洲百花,眼神中泄出温柔,“对内子愈相思,愈相忆,苏词兄弟的那一剑愈在脑海中闪过。久久之后,我才明白,苏词兄弟那一剑,不是剑,而是情。”

    “情?”云起时与溪花满头雾水。

    苏幕遮依旧不能动弹,但眼珠子直转,非常想搞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唯有情,方能让人使出这么快的一剑。”鱼蓑子有些疲累的对叶秋荻一笑,“这剑道不知叶姑娘领略几分?”

    “七八分。”叶秋荻轻轻颔首。

    “七八分。”鱼蓑子欣慰的点头,“你也是个痴情人,等我给苏词兄弟捎个话,他会含笑九泉的。”

    鱼蓑子将站在他身边的鱼幼居拉过来,对苏幕遮道:“王爷,我这个儿子剑术虽不及我十分之一,但品行端正办事有力。我幽居在画堂春时,一切俗务都由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千佛堂初建,正是用人之际,便让他过去尽绵薄之力吧。”

    叶秋荻在鱼蓑子说话时,已解了他的穴道。闻言,苏幕遮拱手道:“若得幼居兄弟相助,千佛堂必然如虎添翼。”

    鱼幼居有不祥的预感,“父亲……”

    鱼蓑子摆了摆手,回头望了望画堂春,“我与你母亲幼娘自幼相识。无论我逞强斗狠,还是刺虎斩蛟,她都默默陪在我身边。我在水中漂浮三天三夜时,支撑我醒来的是她;我仗剑江湖时,让我胜不骄败不馁的是她;当我与独孤白斩决战于城墙时,让我获胜的也是她。”

    “每当想起在家里焦急等待的她,我都会生出使不尽的力气,绝不许自己死在外面。”鱼蓑子看着一草一木,满是回忆,“我败苏词兄弟手后,一直参悟那一剑。人虽在她身边,心却在剑上。直到她亡故后,我才幡然醒悟,后悔不已。”

    “而方才真正使出那一剑后,我才彻悟,我的剑,一直是她的情,若无她,难以大成。”

    “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鱼蓑子轻轻吟咏,“苏兄弟,好剑法。”

    “好剑法。”鱼蓑子叹一声,靠在太师椅上,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父亲,父亲。”鱼幼居小心翼翼的推他的手臂,满脸的不敢相信。

    叶秋荻急忙上前,搭住鱼蓑子的手腕。良久后,叶秋荻轻声道:“鱼前辈自绝心脉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