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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消失在雾中后,苏幕遮方醒悟过来,这位剑客似乎是来找鱼蓑子前辈比武的。
“他就是剑神?”苏幕遮嘀咕着,快步上了花楼,推开叶秋荻房门,见佳人正在描眉。
漱玉坐在一旁,见苏幕遮进来,问他:“大早上跑哪儿去了?”
苏幕遮得意,“虽说聪明鸟不着急飞,但笨鸟已经飞太远了,聪明鸟得抓紧时间努力不是。”
叶秋荻看着铜镜,不悦道:“你再射影含沙,小心我家法伺候。”
苏幕遮立时住嘴,在她背后做了一个威胁手势。
“镜子能看到。”叶秋荻淡淡的说。
“什么,看到什么?”苏幕遮装傻充愣。
他走到叶秋荻背后将她抱住,抢过画笔,“来,让我来,给你描一个正宗的柳叶眉。”
他倒是有这本事,叶秋荻也就由他了,“你刚才急匆匆上来做什么?”
苏幕遮弯腰凑在叶秋荻眉前认真画着,半晌方才回答:“我在湖边又遇见昨日那个白衣剑客了。”
他说罢,捧住小师姐的脸,左右对比下后才又动笔,细细描着,暧昧在俩人之间升起。
叶秋荻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估计就是那位要与鱼老爷子比剑的独孤剑河。”苏幕遮说。
他头抬高少许,得意的点点头,“啪”的在叶秋荻额头亲了一口后,道:“今日就莫易容了,别埋没了我的佳作。”
叶秋荻嗔怒着将他推开,倒是顺了他的意,站起身将那顶有柳池轻烟一般轻纱的帷帽取出来。
苏幕遮又将眉浅的漱玉推到铜镜前,为她细细描眉,在额头上贴了蝉形花钿才放过她。
收拾妥当后,一行人乘船赶往画堂春。
湖上的雾依旧很浓。随着船动,垂柳花洲鹭渚一一拨开浓雾出现,在船走后又隐藏在浓雾中。
等他们来到烟水矶时,见鱼蓑子安详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一如往日授课时的模样。
在鱼蓑子前方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搁着剑座,剑座上摆着蛟龙剑。
这把剑被鱼皮剑囊裹着,传言是鱼蓑子水下斩大鱼的宝剑。
在烟水矶下,隔着一条水道,白衣人小舟停在荷塘上。他倒背着双手,一动不动的看着烟水矶上的鱼蓑子。
他们隔着很远,但浓雾似知此地危险,远远避开了。俩人之间无一丝雾阻隔,碧绿荷叶上的露珠都清晰可见。
苏幕遮站在船上,拱手正要打招呼,被叶秋荻在身后拉住了,“他们已经在比试了。”叶秋荻低声说。
苏幕遮不解,两人相距甚远,如何比剑?
他正疑惑间,忽见一团浓雾由荷花塘钻出,如一条长龙,迅猛袭向鱼蓑子。
鱼蓑子身子不动如山,身后的浓雾却被搅动,在长龙袭来时,忽然涌出一把雾剑斩断了长龙。
雾锁的长龙顿时消散了。
白衣人一击不成,眉毛一挑,索性将双眼闭了起来。
在他身后,风吹荷叶动,两条雾锁的长龙忽然从荷叶底下钻出,贴着水面飞向烟水矶。
这两条龙甚猛,将密密的荷叶推开,将露珠吹落,在湖面荡起圈圈波纹。
它们在接近烟水矶时,猛然一个龙抬头,一左一右夹击鱼蓑子。
鱼蓑子宽松的长袖被风鼓动,在龙抬头时,身后浓雾霎时间射出两把雾剑来,依旧斩向长龙。
两条长龙再次被剑斩落。
正当苏幕遮以为白衣人又落下风时,斩落后的浓雾中忽然又凝聚成一条长龙,直逼鱼蓑子面门而来。
鱼蓑子湛然有神的目光一凝,这条长龙立时被吹散了。
这一回合是鱼蓑子败了。
“好剑法!”鱼蓑子开口道,语气微颤,蕴含着磅礴战意。他身后的浓雾激涌,一时竟跃出十余把雾剑向白衣人斩来。
白衣人依然闭着眼,长衫被风鼓满。
在他身边的荷叶则一阵摇动,在长剑跃出烟水矶时,荷叶底十余条雾锁的长龙抬头钻出迎了上去。
西湖之上一片静谧,鸟不鸣,水不响,即便是雾剑与雾龙的碰撞也是无声无息的,
但在苏幕遮眼中,此时的西湖上较钱塘江大潮还要激烈。
龙来剑去,剑消龙散,斗的是难解难分。
雾锁的长龙张开狰狞的大口向长剑咬去,虽无声,但苏幕遮的脑海中已响起了龙啸。
二人剑道在这时也展现的淋漓精致。
长龙以攻为守,有去无回,刚烈至极,跃过之处,荷叶颤栗,水起波澜。
但也不意味着白衣人空门大露,当鱼蓑子有漏网之剑袭来时,他的脚下立刻会跃起一条雾龙与之盘旋。
鱼蓑子前辈的剑雨则进退有度,挥洒自如,不疾不徐的将长龙斩落于烟水矶下。
这个世界真正的剑术在苏幕遮面前铺开。
他们以天地为宣纸,以浓雾为笔墨,以剑气内力为笔锋,笔走龙蛇的呈现在苏幕遮面前。
这幅画若定格想来是极美的。
剑与龙激斗越来越激烈,漫天水雾盘旋,两人之间渐渐集了厚厚的雾气,全是将散未散的雾剑与龙。
苏幕遮集中精神,看的如痴如醉,额头上都兴奋的泛起了汗水。
他终于知道为何江湖人会说高手对决是世上最美的风景了。
他们早已无所谓招式,一横一竖,一点一刺,都是天才般的创造,经验的凝集,精准的直觉。
他们全神早已融合在整个天地间,一呼一吸,一草一花,一树一水,天时地利人心乃至肌肉的跳动都是他们的制敌利器。
招式的巅峰,算计的巅峰,内力的巅峰,在无声无息间展开。
此处无声,却处处是杀机,处处是精妙武学的对撞,远不是依旧拘泥于招式,拘泥于快慢能比的。
他们的剑已经有了灵魂,在剑道,在剑意覆盖之处,妙到巅峰的招式信手拈来。
苏幕遮正看到酣畅处时,突然,漫天雾剑与长龙都消失了。
他这时才看见,鱼蓑子已站起来握住了剑座上的蛟龙剑。
白衣人也将狼首长剑提在手中。
如戏台上的帷幕突然拉开。雾刚去,俩人同时动了,一团白云向一团乌云迅速撞去。
长剑在空中出鞘,剑光如霜寒。
他们没有任何试探,因为该有的试探早已试探过。
他们剑尖一丝不颤,因为在雾散那一刻,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
剑如流星,一去不返。
他们在赌,赌谁在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这时,升上枝头的阳光穿过雾,落在狼首剑上的一滴露珠上,露珠又正好将阳光折射进鱼蓑子的双眼。
刹那间,鱼蓑子双眼如盲。
天时?算计?不得而知,鱼蓑子毙命就在这刹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