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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痈,痈疽之肠部者,出《素问·厥论》。
肠痈在此间天地乃不治之症,死亡达十之**。寻常病患在肠痈初或病征稳定时治疗,或许有一丝死里逃生的可能。但白云书之女阿囡热毒证已显,棺材纹在手掌涌现,若无意外,必死无疑。
“凤栖梧?”卫司空诧异。
半夏点头,道:“正是他。”
“痈疽在肠,只需切除即可治愈。”薏米小声解释一句,抬头看了苏幕遮一眼,苏幕遮心觉不妙,果然听她腼腆地道:“我曾在谷内,听苏师弟与凤郎中讨论过,后来听师父说他们正好遇见一患上肠痈且有热毒证的哑奴,试过一次。”
室内视线顿时都移到了苏幕遮身上。
苏幕遮忙摆手,道:“吾只指点一二,当真没动手,耍耍嘴皮子罢了。”
凤栖梧入谷后,求遍谷内名医,但都对其妻子萧氏的昏迷不醒束手无策,倒是有不少老疯子拉着他一同探讨尸体的奥妙。末了,还是苏幕遮这个外行给了凤栖梧笼统的答案。虽不明确,凤栖梧却也大概明白妻子为何昏迷不醒了。
在前世,苏幕遮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人体内某些病症远比古人知道的多。凤栖梧解剖过恁多尸体,内里情形知道的多,却不一定有答案。两人一拍即合,苏幕遮这半吊子在古代率先对江湖上恶名昭著的一代屠夫实现了简单至极的人体了解与现代外科启蒙。
苏幕遮觉的浅显,凤栖梧却似得了宝藏般如饥似渴的考证着苏幕遮所言,患肠痈的哑仆便是考证结果之一。凤栖梧手术刀般的武器也是由苏幕遮依葫芦画瓢做出来的。
“哑仆后来如何?”美妇白云书上前一步急切问道。
“他运气不错,伤口未感染,现在还活着好好的。”苏幕遮道。
药王谷弟子平常要炼药,有些老疯子更是会炼制一些千奇百怪的药丸,这些药总归要有人来验证药效的,而这些哑奴便是药王谷弟子在行走江湖时抓来试药的。他们皆是奸淫掳掠之辈,在江湖人看来死不足惜,因此很少有人对药王谷此举有异议。
“啪!”
拍桌子而起,卫司空问道:“凤栖梧现在何处?”
漱玉站在苏幕遮身后,答道:“前几日飞鸽传书时,他们已经到了姑苏,现在约莫快到建康了。”
苏幕遮道:“司空放心,我这便派人将他请过来,但有言在先,此法虽能治愈肠痈,但令孙女真的能否熬过去,要看她的身子骨与天意了。”南朝自然无抗生素,他真不能保证小姑娘能挺过这一关。
“无妨。”不愧为率家丁在燕云军包围中全身而退的巾帼,白云书果决的道:“有一线希望总比得过什么都不做,相公在天之灵会保佑怡儿的。 ”
见卫司空也点头了,苏幕遮也不拖延,令苏皂白火回府,让射干师兄飞鸽传书与凤栖梧。
苏皂白刚走,卫书站起身道:“久闻凤栖梧与棺材须臾不离,若耽搁了时辰可怎办?吾绝不能这般苦等凤栖梧,正好嫂嫂这里有快马,我马上到路上接他过来。”说罢不等卫司空答应,已经转身出门去了。
待白云书告罪一声,退回里院照看阿母与女儿后,堂内臣弟安静下来。卫司空心中充满焦虑,顾不上寒暄,顾念安却有许多话在嘴边,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苏幕遮放下茶盏,道。
“咳。”顾念安干咳一声,问道:“王爷,凤栖梧真的能治好肠痈?”
“虽无十分把握,却又几分希望。”
“昔时杏林传闻,凤栖梧滥杀无辜,不敬尸身就是在找寻救治他娘子的法子,这肠痈莫非就是……”顾念安小心翼翼的问。
“正是。”苏幕遮正色道:“凤栖梧滥杀无辜罪该万死,但他对尸身不敬所做的探究,对于杏林、歧黄之术而言,却是宝贵的财富。”
……
在朔北王腰牌的帮助下,叶秋荻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由长江,绕过石头城,进入了秦淮河。在经过驻守的北府军时,叶秋荻站在甲板上,仔细打量着他们,想要在这支王室亲军身上找到苏家的烙印。
秦淮河桨声里晃荡着的喧哗很快流入耳际。
喧哗声有从河南岸传来的,那里的辛苦人家正在码头上,将上下游运到建康的货物搬运到都城各处去;有从北岸沿河的青楼、茶馆、戏园飘来的;还有断断续续的莺莺燕语是从河上画舫里度来的。
日近傍晚,夕阳打落在河水里,被摇橹打碎,如碎金散落在了秦淮河里。
叶秋荻吩咐二当家将粮船上粮食快些卖掉,稍后将钱送到朔北王府上,又将白虎留在船内,吩咐船家也送到朔北王府上,然后带人在秦淮河北岸的一个青石砌成的小码头上了岸。
走上一座拱形石桥,石面已经光滑如镜,站在这里看建康另有一番景致。叶秋荻道:“许久未来建康,已经这般繁华了。”说话间,一行人走下石桥,沿河老街向东行,走了百二十步,通畅的街道忽的拥挤起来。
叶秋荻正诧异何事,侍女东篱忽指着河面,道:“公子快看。”
叶秋荻抬眼望去,见一艘三层楼高的画舫停在码头,旗幡招展处,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西楼”二字,夺人眼球。
“绿珠那丫头飞鸽传书中,言及苏哥儿逛的青楼便是这家。”侍女徽音在一旁立刻说道。
“公子,不如吾等上去看看?”落雁在一旁兴致勃勃。
“好啊。”叶秋荻一笑,道:“吾等也去逛逛青楼。”
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码头,叶秋荻等人在登船时被画舫仆从拦住了。落雁将朔北王的腰牌取出递给他,仆从接过查看后,恭敬的让开身子,让一行人上了画舫。
仆从心中嘀咕,领着一行美仆逛青楼,当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那气质出挑的公子与朔北王是何关系。
“苏哥儿这令牌当真好用,哪里都去得。”落雁道,眼睛不时好奇打量着周围。
刚上画舫,便有绿衫侍女迎了过来。
叶秋荻道:“久闻西楼清倌人柳如眉柳姑娘琴艺颇佳,烦请将她请过来。”
侍女面有难色,道:“对不住,柳姑娘已经有客了。”
白安石路过,瞥见一双明眸,顿时止住了脚步。他仔细打量,见叶秋荻女扮男装,容貌平常,但微微颤动的长睫毛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灵亮慧黠,如一汪秋水,不带一丝泥尘气;然脱俗,如仙子般人间少有,让他禁不住要陷进去。
“只要稍有姿色,配上这双秋眸,定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白安石如此心中慨叹,听她要见柳如眉,顿时出声道:“无妨,公子既然慕柳姑娘琴艺之名而来,想来是同道中人了,请到雅室中来,柳姑娘正在煮酒。”
叶秋荻对白安石的目光有些不喜,但更想见见小苏子初次逛青楼见过的清倌人,见侍女不再阻拦,客气一声,引着侍女随白安石一起上了三楼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