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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老丈!俺们回来了!”不智和尚还没等走到蒋老汉家,便已高声喊了起来。
蒋老汉的儿子闻声而出,见二人安然无恙,心中不禁欢喜:“二位大侠,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哈哈,不过就是去讨个银子,能花多少时间?”不智和尚哈哈笑着,向屋里望道:“蒋老丈,怎么不见他人?你让他出来,俺好把银子亲手给他。”
“这个……这个……”蒋老汉的儿子吞吞吐吐地,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俺看你也是个性情如火的汉子,怎么突然婆婆妈妈起来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智和尚道。
“唉……爷……爷他进城雇马车去了。”
阿飞听了觉得奇怪,便道:“雇马车?他雇马车做什么,你们要去哪?”
“爷说,要搬家。”蒋老汉的儿子轻声道。
不智和尚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呵呵呵,没想到蒋老丈竟和俺想到一处去了。俺本来还在盘算着,把银子给你们后,该怎么劝你们快些离开此地,免得那潘员外日后找你们麻烦。既然如此,倒是省去俺许多口舌,俺还怕你们世代居住在鄱阳湖畔,不愿离开呢!”
蒋老汉的儿子听了此言,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极为难看,干笑两声道:“二位大侠是要等爷回来吗?还请屋里坐吧。”
“不必了,俺们在院子里等他便是。”不智和尚道。
“好,好。”蒋老汉的儿子应了声,便垂着头回屋了。
那HK县城离此地没有多远,不多一会儿,蒋老汉雇的马车便到了。
蒋老汉跳下马车,冲着家里大喊道:“嗨——车来了——搬东西啦!”话还没喊完,,他便瞥见不智和尚与阿飞正蹲坐在自家屋子门口,大吃一惊,凑上前道:“二位师父回来了?”
“嗯。”不智和尚应了一声。
“没出什么事吧?”蒋老汉见不智和尚的面色不太好看,心道:“坏了,肯定是被潘员外赶出来了,银子没要成。唉,看来,此地是绝对不能待了,要不然那潘员外有事没事地上门找茬,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还好我脑子快,先把马车雇了来、”
“能出什么事,你看我俩这不平平安安的吗?”不智和尚笑着起身,从怀里掏出那几个大银锭,递给蒋老汉道:“这是从潘员外那里要来的,一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
蒋老汉瞧着不智和尚手中的银锭,忍不住揉了揉眼,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一百二十两?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那潘员外拿了你的田,毁了你的船,难道不用出钱吗?这些银子,都是你应得的,快些收下吧。”
“好。”蒋老汉应了一声,颤着双手接过银锭,不禁老泪纵横,双膝跪地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你们是菩萨老爷,是菩萨老爷啊!”
蒋老汉的家人正提着行李往外走,见蒋老汉下跪,再瞧着他手里的银子,便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都跟着跪下,齐声称谢。
不智和尚摸着光头,嘿嘿笑了几声,弯腰扶起蒋老汉,并对其他人道:“你们不要这样,搞得俺心里怪别扭。快起来,快起来!既然马车都雇好了,你们就快些上车吧。也不知那潘员外会不会找你们麻烦,你们最好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找一个有江有湖没恶霸的地方,重新过你们简简单单打鱼的快活日子。”
蒋老汉点了点头,含泪道:“好,好。”
不智和尚笑了笑,又说道:“蒋老丈,俺还有一事相求。”
“大师父请讲。”
“这天色不早了,俺和俺阿飞兄弟,打算今晚在你这屋子睡上一宿,明日再赶路。不知可不可以?”
蒋老汉以为不智和尚是要拜托什么难事,不禁笑道:“我们走都走了,这房子,当然不要了,师父不用问我,尽管住便是了。”
“那多谢了。”
“师父是打算明日坐船去岳州?”
“啊,是,怎的了?”
“明天可是正月初一,小老儿在想,这家家户户都聚在家里庆贺新年,那城西渡头也不知还有没有去往岳州的客船了。”
“什么?你说明天是大年初一?”不智和尚惊道。
“是啊,难道师父不知道吗?”
“惭愧,最近一段日子,俺一直在江湖上四处漂泊,还真没有好好地计算过日子。”不智和尚摇了摇头,“好了,你们快些走吧,早些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蒋老汉望了一眼住了大半辈子的房舍,长叹一声道:“唉……好,那二位师父多保重。”
送别了蒋老汉一家,一直没有说话的阿飞突然对不智和尚道:“大和尚,你说那蒋老丈,还没等咱们回来,要抢着要雇马车搬家,是不是怕咱们这么一去,不但钱没要到,还得罪了潘员外,给他招祸,所以想提前跑了啊?”
“你是这么想的么?巧了,俺也觉得是这样。”不智和尚道。
“真是岂有此理,咱们替他们家出头,那老头子竟然不信咱们,还想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偷偷溜了,太过分了!”阿飞跺着脚大叫着,心中极是不平。
不智和尚长叹一声道:“他不是不信,是害怕。唉,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你想啊,那潘员外乃是这里的大户,还和官老爷有来往,蒋老丈普普通通一个打鱼的,没权没势,咱们帮他要了银子,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他还要在这里过日子啊,要是日后潘员外找他麻烦,又该怎么办?所以那蒋老丈根本不想让咱们去找潘员外算账。可是他又拦不住咱们,那只好远远地避祸了。这些俺都能想明白,换成俺是他,俺恐怕也会这么做,所以,俺也不怨他。”
“那你方才说你本来打算劝蒋老丈一家离开,是真的吗?”
“那当然了,如果那潘员外真找上门怎么办?”不智和尚笑了笑,“好啦,不说这个,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准备晚饭了!”
二人晚饭要吃的,自然是从潘员外家拖来的那条恶犬。不智和尚还在院子里找到两根没糠的萝卜,切成大块,与狗肉一同下锅。等到这狗肉萝卜汤煮得差不多了,他便冲正在院子里练刀的阿飞喊道:“阿飞兄弟,快来吃狗肉了!”
那阿飞闻着煮肉的香气,早就不耐烦了,一听不智和尚喊他,赶忙跑进屋里,抓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狗肉大嚼起来。
“如何?”不智和尚看着阿飞猴急地样子,笑道。
“呼呼——”阿飞被狗肉烫得直往外吹气,“好烫,好烫,不过这狗肉吃起来,又香又嫩,还真是不同寻常啊!”
“那当然了,这狗肉啊,可是俺最爱吃的肉了。”不智和尚说着,又端出一盘蒸咸鱼放在灶台,并给阿飞盛了一碗白饭。
“哈哈,咱们今天做了件善事,帮蒋老丈教训了那个可恶的潘员外,然后晚上还有狗肉和鱼吃,真是惬意。”阿飞晃着头,神采飞扬地说道,“大和尚你今天真是好威风啊,随便打几下,就把院子里所有人全打服了。”
“哎,哪里哪里,不足挂齿。”不智和尚笑道,“不知俺和徐大侠比起来,谁更厉害些啊?”
“不知道,这我哪里说得准?除非你们俩比一场,要不然光凭嘴说,是说不出个结果的。”阿飞顿了一顿,夹了两块狗肉入口,又接着说道:“不过目前来看,我觉得好像是徐大哥的功夫更高些。”
“为啥啊?”不智和尚问道,“他也能像俺这样,随便几下就把二三十个人打趴下了?”
阿飞摇了摇头:“那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对付这么多人。不过我亲眼见过他徒手对付猛虎,只用一招,便把老虎打倒了。”
“一条大虫罢了,这有啥了不得的?”不智和尚不屑道。
“那单手打败天王帮两大长老,逼得其中一人自尽,算不算本事?”阿飞问道。
因为火烧罗刹山庄一事,天王帮在SX的名头,也是极为响亮。不智和尚闻言不禁点了点头:“嗯,天王帮的长老,应该武功很高了,他单手能够打败两个,的确是厉害得紧,不过俺未必就做不到。”
“你就瞎说吧你。徐大哥打败的,可是武林高手;你打败的,只是给大户看家护院的家丁,对手差太多了,你俩根本没法比。”
“嘿,好,俺在这里干讲,那也是口说无凭。等哪天遇到个高手,俺和他打上一架,让你亲眼看看俺的本事,你就知道俺是不是瞎说了。”不智和尚笑道。
阿飞摇头道:“遇到高手又怎样?你不行,打人都不下狠手。你要是拿出打兔子的那股狠劲来打人的话,保准比现在厉害上许多。你看看你今天,打倒那么多人,其实也没把他们怎么样,不过是躺在地上打打滚,最后都还是能站起来的。要是换成我啊,哪个敢拦我,我就把哪个杀了,绝不留情。所以要我说啊,你虽然长了那么大个子,可是却没用,因为你不会打架。”
“那难道要把人打死,才叫会打架吗?”不智和尚反问道。
阿飞皱眉道:“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对那帮坏人,太过心慈手软。”
“哎呀,阿飞兄弟啊,你别看俺喜欢吃肉,是个别人嘴里的酒肉和尚。可是,俺好歹也是个和尚不是?如果俺连人都杀,那俺身上这件僧衣,还穿着它作甚?”说着,不智和尚便拍了拍身上的僧衣。
阿飞用筷子指着那一大锅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狗肉汤道:“你这杀戒早就破了,喏,你今天还杀了一条狗。”
“俺说的是杀人,不是杀狗。”
“有什么区别吗?在我看来,那些丧尽天良,为非作歹的恶人,还不如一只狗呢。”
“阿弥陀佛,阿飞兄弟,你这话说得也太离谱了些。一个人,不管他干了啥,他都是个人啊,怎么会不如畜生呢?”
“那不一定,骂人的时候,不还有‘猪狗不如’这么一句话吗?那个潘员外,你就应该像打他那条狗一样,直接给上一棍,打死了事。”
“那怎么成,俺好歹也是在佛前读了几年经书。要俺杀人,俺做不到。”
“你不杀他们,留着有何用,继续放任他们祸害人吗?”
“阿弥陀佛,这个……六道轮回,善恶有报。潘员外若是能明白这一点,终究还是会改过自新的。”
“原来你留着他的命,是等他改过自新啊。可是他什么时候会改过自新呢?他死的那一天吗?”
“那样也好,能在死前大彻大悟,心存善念地离开人世,不也很好吗?”
“恶人做坏事做了一辈子,临死时起了善心,就能把他做过的坏事一笔勾销了?这样对那些被他欺侮伤害过的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依我看,那些专干杀人放火,**掳掠的穷凶极恶之徒,管他悔不悔过,就是该杀,没得商量。”
“呵呵呵——哈哈哈——”不智和尚不知为什么,突然大笑起来。
阿飞被不智和尚笑得发懵:“你笑什么?”
“哈哈,没什么。俺只是觉得,你性子刚猛,有如烈火,方才那番话,也就是你这样的人才会想得到,才会说得出口吧!”不智和尚拍着阿飞肩膀叹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杀戮心便这么重,将来长大了,那还了得?搞不好整个武林都会被你闹得天翻地覆啊!”
阿飞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是杀几个人罢了,被你说得这么严重,你可别告诉我你从杀过人。”
“杀过。”不智和尚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一共杀过四个人。不过出家以后,就再没有杀过人了。”
“喔,这么少。”阿飞啃着骨头,极为平静地说道,“你白活这么久了,都没我杀过的人多。”
“什么?”
“我说你杀的人,都没我杀的多。”阿飞吮着手指,笑道。
“你杀过人?”不智和尚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不敢相信他方才说的话。
“是啊。”他见不智和尚不信,便把当初在护送小铃铛去明州三江口途中,遇到的种种事情大致给他讲了一遍。
“你看,为了拿回紫金刀,我在客栈射死了两个人;为了救小铃铛,又射死了三个;再加上一个叶齐,我这一路一共杀了六个人,比你还多了两个。”
不智和尚听着阿飞所言之事,只觉得甚为不可思议,不禁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难怪你把杀人一事看得甚轻,毫不在意,原来你早就已经开始杀人了。”
“早么?徐大哥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杀了第一个人了,我和他比,差得远了。”
“唉,真是罪过。”不智和尚瞧着锅里的狗肉道,“阿飞兄弟,你知道么,俺第一次杀人,就是为了一顿狗肉。当时俺饿了好几天没吃的,好不容易杀了只野狗打算烤来吃,谁想被一个乞丐见了,非要和俺抢。俺心里一急,下手没个轻重,结果失手把他打死了。”
“后来呢?你杀人被衙门抓起来了?”
“哪能啊,那你还能见到俺么?俺当时下坏了,抱着野狗就溜了。可是俺毕竟还是饿,就在郊外生了堆火,烤那野狗吃。”不智和尚舀了一口肉汤喝下道,“俺正吃着呢,就看到又有一条野狗,似乎是闻到了香味,晃晃悠悠地过来了。俺看那野狗瘦得皮包骨,觉得可怜,便扯了一小块肉给它吃。谁想那狗只是闻了闻那块肉的味道,闷着嗓子冲俺叫了几声,便夹着尾巴逃了。”
阿飞听着奇怪,便道:“咦,你给它肉吃,为什么要逃啊?”
“俺当时也纳闷呢,后来俺一琢磨,俺给它的是狗肉啊!那狗鼻子多灵啊,肯定是嗅出来了,所以才会连舔都不舔,就走了。俺当时就觉得心里难受,一块肉也吃不下了。”
“怎么了?”
“你想啊,这野狗闻出来俺给它的是同类的肉,连吃都不吃,还冲着俺吼两嗓子,可见它不愿残害同类。结果你再看俺,俺为了这狗肉,竟然把一个大活人给打死了,相比下来,俺看同类的性命,还不如一条野狗看得重。”
“这有什么,你若是把一盘人肉放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吃的。”阿飞把一只狗腿啃净,看着骨头笑道,“这恶犬看起来长得挺壮实,没想到腿骨却这么细,当真有趣。”
“据说那人肉煮出来,比狗肉还要香,唐末天下大乱,就有些人专以人肉为食。你这么好吃,要是有一盘人肉煮出来放在你面前,估计你连问都不会问,肯定一股脑儿全吃光了。”不智和尚摇了摇头道,“唉,俺和你扯这个干嘛。俺继续讲俺的事。俺自从那天之后,才晓得人命关天的道理,每次动手和人打架前,都会再三考虑,绝不敢轻易杀人,因为俺不想不如一只狗,随意伤害同类性命。而自从俺落发为僧之后,更是不敢取一人性命了。”
阿飞见不智和尚啰里啰嗦没完没了地讲,吵得自己没法好好吃饭,便不耐烦道:“哎呀,大和尚!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你讲故事真的很差劲啊,说了这么多,不是就想和我说,不要杀人吗?干嘛非要编一个野狗不吃狗肉的故事啊?”
“俺没有编,这真的是俺亲身经历的事。不过俺把这个事讲给你听,确实是想让你不要杀人了。不过俺觉得你也没听过大慈恩寺的方丈讲法,要你跟俺们出家人一样不杀人,你也做不到。但你至少要在杀人前慎重地想一想,这个人到底该不该杀。”
“就像你杀掉的那六个人,除了那个叶齐,另外五个只不过是帮凶罢了,你完全没必要杀了他们。可是你倒好,一人一箭,全射死了。”
阿飞见不智和尚开始数落起自己来,心中不大高兴,板着脸道:“我不射死他们,又怎么拿刀,怎么救人呢?我又不像你功夫那么高,一下就能把人打在地上躺着,我只好把他们杀了,免得多生事端。再说了,帮凶就不是恶人了,就不做坏事了?他们一样该死。”
“唉,他们未必是真的想要作恶,也可能是被那个什么李振海或者叶齐逼着做出这些事的,毕竟他们也要活着,也要混口饭吃啊。”不智和尚道。
阿飞见不智和尚还要讲,便道:“哎呀,那好,那好,我就先听你的,以后动手前先想一想就是了。你这个和尚,也不知天天在想些什么,看到野狗不吃狗肉,都能想到杀人的事情上来。你不要再讲了,絮絮叨叨地,烦不烦啊。你快吃饭,再不吃,这狗肉可就全被我吃光了。”说罢,他便自顾自地添起白饭来。
“嗯,好,你可不要骗俺啊!”不智和尚嘿嘿一笑,心中暗道:“阿弥陀佛,不智大和尚,你能导人向善,灭却他人心魔,真是善哉,善哉。”
眼看着这一锅狗肉萝卜汤便要见了底,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爆竹声。阿飞想着方才那蒋老汉说,明日便是大年初一了,心里便不是滋味,放下碗筷道:“这还是我第一次不在杭州过新年。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庄子里所有人聚在一块儿吃饭,别提多热闹了。”
“怎么,想家了啊?”不智和尚微笑道。
“没有,只是觉得太冷清了。”
“冷清啥,这不还有俺吗?”
阿飞笑了笑:“大和尚,你以前都怎么过新年啊?”
“最开始和俺爹俺娘一起过,然后是俺自己一个人过,再然后是和俺师父一起过,后来便是和大慈恩寺的老和尚小和尚们一块儿过,现在就和你过喽。”
“唉,瞧你的新年过的,真是无聊。”
“呵呵呵,你这个余家庄的小少爷,又怎么能懂俺们这些平常人家的乐趣呢?”
“大和尚,你说明天会有去岳州的船吗?”
“会有的。”不智和尚噗噜噜地喝了一碗肉汤,点头道,“咱们明天去渡口找找,一定会找到的。每年岁首,都会有一些尚在异乡的旅人,要赶着回家跟父母妻子团圆。也总会有一些人,等着赚这些异乡人的船钱,因为这个时候,只要你开的价钱不是高得离谱,那些异乡人都会同意,因为他们急着要回家。”
“那咱们就是要坐高价船了?”
“没办法,所以俺要你留着银子,不要随便花嘛!”
“得了吧,你不也是才知道明天是新年吗?”
“唉,都怪俺,早知道俺就多向那个潘员外要些银子了。”
夜深了,不智和尚早已是鼾声大作,而阿飞却是一点儿睡意也无。毕竟他还是孩子,过年了,想家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客栈里随便留张字条就走掉了,好歹也该回家看看爷爷和嫂子再走啊!而且话也写得含糊,只说自己是有要事在身,根本没说去干嘛,他们俩肯定着急死了,想找自己都没个头绪,这会儿估计也没心思过年了吧。
“唉,只能以后给他们赔不是了。”阿飞心想。
正当阿飞迷迷糊糊地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外似有脚步声,而且来人不少。阿飞赶忙坐起身,捅破窗纸偷偷向外张望。只见八九个人站在院内,个个手举着灯笼,而其中一人挺着个滚圆肚子,正是那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潘员外。
“潘员外?他怎么来了?难道真像大和尚说的那样,他是来找蒋老丈一家麻烦的?还好他们都走了。”阿飞在心里暗道。他踢了踢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不智和尚,低声唤道:“大和尚,快起来,那个潘员外来了!”可是那不智和尚睡得太沉,阿飞连叫了几声,他却然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只听那潘员外喊道:“蒋老头,你给我滚出来!你有能耐了哈,竟然找了两个帮手管我要鱼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赶紧给我滚出来,赔我那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不是一百二十两么,怎么又变成二百两银子了?”阿飞心道,“啊,是了,这个潘员外是在乱叫价,他又打算欺负人了。”
那潘员外见屋里没动静,便又喊道:“好,蒋老头,你给我装死是不是?那我就让你死个透!你们给我把这房子点了!”
潘家那几个家丁应了一声,便用灯笼点了几个火把,拿着火把便在院子里到处放起火来。
阿飞见大事不妙,赶紧推了不智和尚一把,接着使劲拍着他的脸喊道:“大和尚,快起来,房子着火了!”
“嗯,着火了?”不智和尚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猛地坐起来喊道:“着火了!”
“是啊,那潘员外来放火了!”阿飞指着窗外叫道。
“混账!这大晚上的,就会扰人清梦!”不智和尚提起放在床边的齐眉棍,便奔了出去,大喝一声:“是谁在放肆!看俺不打得他筋断骨折!”
那几个正在放火的家丁听了这一喊,全都吓了一跳,停住不敢再乱动了。而那潘员外见从屋里蹦出来的,竟然是白日里那个凶和尚,不禁脸都吓白了,颤声道:“怎……怎么是你?”
“哼,俺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定会来找蒋老丈麻烦!俺早就让他们一家离开此地了!俺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智和尚用棍子指着潘员外道。
潘员外瞧着势头不对,立刻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大师,是我不对,是我一时气愤,犯了糊涂,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不智和尚见他这样求饶,便有些心软了:“哼,你是口服心不服,嘴上喊着求饶,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样吧,你打断了蒋老丈儿子一条胳膊,那俺也打断你一条胳膊好了!”
潘员外见能保性命无虞,那断条胳膊又算什么,便低着脑袋喊道:“任凭大师处置,潘某绝无怨言!”
不智和尚点点头:“嗯,你站起来吧。”
潘员外龇着牙嘿嘿笑道:“大师,你方才说蒋老头一家已经走了?不知他们走的是水路,还是旱路啊?”
“他们——”不智和尚刚想回答,却听阿飞在身后提醒道:“不要讲,他是想查蒋老丈一家的落脚地。”
“你问这个干嘛?少管闲事!”不智和尚喝道,“伸出一条胳膊来!”
“是,是,是我多嘴。”潘员外坏笑着,举起左臂道,“还请大师手下留情。”
“哼,不重不长记性,这一棒下去,怎么也得让你将养上一年两年的。”不智和尚道。
阿飞在不智和尚身后,望着潘员外一脸坏笑的样子,心道:“他有钱有势,就算不知道蒋老丈一家是怎么走的,他也可以把湖口所有的船夫车夫找来,挨个询问,早晚能查到。到时候上门施以报复,就算是害了蒋老丈一家四口,我们也无从得知。大和尚太过心慈手软,总是手下留情,殊不知这样才会害了蒋老丈一家。”
“他潘家在这HK县作威作福,不知害了多少人。若是就这么放了他,湖口只会再多出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像蒋老丈那样的可怜人来,真是可恶!”阿飞越想越是义愤填膺,不由地拔出紫金刀,两眼狠狠地盯着潘员外,暗道:“就让你姓潘的,做我紫金刀下第一个亡魂!”
此时,只听那不智和尚对潘员外道:“好,你给俺把胳膊抬稳了,俺要打了!”可话音未落,阿飞便已挥刀而出,只是一刀,就将潘员外的脑袋连着左肩一块儿砍了下来。
“阿飞!”不智和尚惊道,“你做什么!”
“大和尚,我有听你的话,仔细想过了,这样的人,不能留在世上,留着只会祸害百姓,败坏世道,得杀!”
“你……唉!”不智和尚长叹一声,觉得阿飞不该杀人,但是心中又隐隐地认为,阿飞说的话,似乎没有错。
那些潘府的家丁见死了主子,吓得胆裂,纷纷跪在地上大喊:“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啊……”
阿飞余光扫视着这些潘员外的狗腿子,心想:“人是我杀的,可不能让这些混蛋回去胡说八道,把事情推到蒋老丈或者其他什么人身上。”于是便高声喊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杭州余飞是也!潘员外是我杀的,你们哪个若是想给他报仇,便冲我来,小爷随时恭候!都听见没有!”
“啊,听见了,余大侠饶命,余大侠饶命啊!”众家丁全部低头跪在地上,没有一个敢稍稍抬一下头,去瞧阿飞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