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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子的日子过得很悠闲,每日里除了给罗琴大小姐讲讲故事,陪她吹笛弹琴,几乎无事可做。 除了罗琴和她的婢女,钉子最常见到的便是洛同,因为他要来这里取罗刹苦牢的钥匙。不过洛同每日来取钥匙的时间都不固定,这是因为他不想让吴仁易摸准了每日刑罚的时间。用洛同的话来说,“这种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惩罚才是最恐怖的。”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一个月便过去了。
这一日,钉子给罗琴讲述那商州土地庙大战一事,正说到贾复本被万英堂流箭误伤,土地庙起火时,洛同在屋外喊道:“大小姐,钉子兄弟在吗?我是洛同。”
罗琴见洛同不找自己取钥匙却来找钉子,心中疑惑,便问道:“洛同,你不是来取钥匙吗?”洛同站在门外道:“不是,我是来找钉子兄弟的。”
钉子见是来找自己的,便起身道:“洛兄,找我何事?”洛同道:“不是我找你,是庄主找你,他让你去黄金阁议事。”
罗琴听了洛同之言急道:“钉子是我的护卫,爹爹找他干嘛?”洛同道:“大小姐,庄主只是让我来叫他,我哪知道是什么事啊?”钉子见罗琴面有不悦之色便道:“大小姐,庄主找我可能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吧,我先去看看,然后再回来接着给你讲故事可好?”
罗琴点点头道:“好,那你快些回来,我还想知道你和鲁叔叔是怎么从那土地庙逃出来的呢!”钉子笑着应了一声便跟着洛同离开了木屋。
罗琴听着钉子离开的脚步声,叹口气道:“唉,好想让你带着我去闯荡江湖。”罗琴的婢女听了说道:“小姐,你说什么呢,你身子不好又不会武功怎么闯江湖啊。再说了,那个钉子只是庄里的一个下人,哪配带着小姐闯江湖呢?”
罗琴抚着琴弦笑道:“说给你听,你也不懂。”言罢她便自顾自地弹起琴来
“洛兄,说实话吧,真的是庄主让你找我的吗?你在白银阁当差,怎么会大清早的被庄主差遣呢?难道说洛兄也来黄金阁做事了?”钉子边向黄金阁赶去边问洛同道。
洛同大笑道:“果然什么事也瞒不住你,其实我是被我们家虞爷派来找你去黄金阁议事的。但大小姐的脾气你也知道,如果我说是虞爷找你,可能她就不放你走了,所以我只好说是庄主找你。不过在黄金阁议事,庄主是一定在的嘛,其实也相当于是庄主找你啦,嘿嘿嘿。”
“虞爷找我吗?你可知是为了何事?”钉子疑惑道。
“这我哪知道,兴许是咱们山庄又要有什么大行动了吧,听说郑爷和鲁爷都会到场呢。”
钉子忆起一个月前在黄金阁中虞放所说的天王帮之事,心中惴惴不安起来:“洛兄,此次议事莫不是和那天王帮有关?”洛同道:“哎呀,我是真不知道,我们虞爷什么话也没说。行了,你也别瞎琢磨了,到了不就知道了吗?”
“那倒也是。”钉子道。
说话间,二人便已到了黄金阁。罗司正、虞放、郑达志还有鲁山岩四人都已经在阁中坐定。罗司正见洛同带着钉子进来便示意二人坐下,然后对虞放说道:“虞兄弟,不知你召集众人来我黄金阁所为何事?”虞放细声细气地答道:“庄主,之前你托我调查的事有结果了。”罗司正问道:“是么,那结果如何?”
虞放没有回答却转向钉子道:“钉子,你和鲁大哥说你是京兆府人是也不是?”钉子道:“是,虞爷。”虞放点点头又笑着转向罗司正道:“庄主,你听见了,钉子说他是京兆府人。京兆府这么大,要想查一个人确实难了些,不过以咱们山庄的实力,还是做得到的。可是我派了许多人在京兆府各处调查,竟都查不出这位钉子兄弟的老家究竟是哪里。偌大一个京兆府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名叫钉子的人,你说奇不奇怪?”
罗司正颔道:“嗯,确实有些蹊跷。”鲁山岩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也许是虞老弟的手下漏了一些地方没调查吧。你想这京兆府这么大,肯定会有一两个地方没走到嘛。”
“所以我今日特地把钉子兄弟请来,就是想问问你老家究竟是京兆府哪里啊?”虞放双目逼视着钉子缓缓说道。
钉子咽了口唾沫道:“我自幼跟着父亲在外闯荡,只知自己是京兆府人,却不知具体是哪里。”虞放笑道:“是么?你该不会是跟着父亲在江南闯荡吧?最近出现在陕西路的天王帮帮众越来越多,让我不禁怀疑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就是天王帮派来的。你加入山庄后不久,孔无休便在京兆府现身,总让我觉得这不仅仅是巧合而已。”
虞放又转向罗司正道:“庄主,前几日有密函来报,说是几个月前天王帮与云庄大战之后,王冠儒命各处分舵四处寻找天王帮朱雀侍卫,并向其传达了密令。想想天王帮与咱们的恩怨,以及最近天王帮在陕西路的异动,我怀疑王冠儒向朱雀侍卫传达的密令便是寻找机会解救被囚禁的吴仁易,而这位钉子兄弟便是天王帮的朱雀,武林四公子之一的马麟!”
鲁山岩哈哈大笑道:“虞老弟又开始说梦话了,仅凭这些毫无联系的事便诬陷钉子兄弟是马麟,连说服我都难,怎么让庄主相信呢?你说钉子是马麟,那你见过马麟的容貌么?咱们都没见过马麟的样貌,又怎么能确认钉子就是马麟呢?”
虞放道:“我是没见过马麟,不过我听说那马麟身上绣满了刺青,而且胸口还刺了一匹骏马,极好辨认。不知钉子兄弟敢不敢脱了衣服以示清白啊?”
鲁山岩道:“根本不用脱衣服,我听说那个马麟乃是个相貌俊俏的后生,以钉子这般平庸的相貌,必然不是了。”虞放嘿嘿一笑道:“俊俏的后生?我还听说那马麟是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呢!钉子兄弟,这衣服你脱还是不脱啊?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身子可好?”
鲁山岩见虞放似乎要上前去扒钉子的衣服,急道:“你——”突然听见那罗司正喝道:“够了,你们不要说了!鲁山岩,我问你,为何虞兄弟说怀疑钉子的身份后,你一直在为他开脱呢?”
鲁山岩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我……这个……”面对罗司正突然抛过来的问题,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罗司正深吸一口气道:“我替你说吧,因为钉子是天王帮的人,所以你要为他开脱。”鲁山岩笑道:“罗庄主说哪里话,我怎么会为天王帮的人开脱呢?”
罗司正闭上双目,又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道:“因为你怕你洪州的家人会因你丢了性命。我已派人调查过了,你在洪州的家人早就被天王帮帮众暗中监视起来。你和王冠儒是不是已经见过了?王冠儒是不是以家眷要挟你助他救出吴仁易?”
鲁山岩一时语塞:“我……我……”
罗司正大喝道:“来啊,给我拿下叛徒鲁山岩!”
虞放、郑达志和洛同三人听得罗司正下令,一拥而上向鲁山岩扑去。钉子见鲁山岩有难,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圆球往地上一摔,黄金阁中顿时到处弥漫着白烟。虞放等人见起了白烟,不知这烟是否有毒,慌忙各掩口鼻向后退去。钉子趁机一把扯住鲁山岩的衣袖,带着他逃出了黄金阁。
鲁山岩一边跟着钉子向山下跑一边道:“钉子,你真的是天王帮的马麟吗?”钉子道:“是,我就是马麟。”鲁山岩叹口气道:“看今天这形势,其实是罗司正和虞放设了个局想要抓我,不想竟也连累了你。”
马麟笑道:“虽说他们是想抓你,但是只要一脱上衣,怕是我的身份也瞒不住了。”
两人很快便赶到了罗刹山庄山门,只听得身后喊声大作,却是那虞放和郑达志带着山庄众弟子追了上来。鲁山岩喘着粗气停步道:“唉,马公子,你快走吧,你的轻功比我好太多,带着我只会拖累你。”
马麟道:“这怎么行,要走一起走!”鲁山岩哈哈大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鲁某乃是罗刹山庄堂堂铁罗刹,怎么可以另投其他门派呢?走吧,我在这里替你抵挡一阵,你快去找天王帮的人去吧。”
马麟咬着牙道:“鲁爷,你多保重,后会有期。”鲁山岩点点头道:“走吧,一会儿虞放他们要是追上了你,千万不要恋战,打不过就跑!还有你回去告诉你家帮主,以后不用再派人盯着我的家人了。”说罢鲁山岩便转过身去,从怀里取出了那对铁鞭。
马麟跪下身来向鲁山岩磕了几个头,随后便离开了罗刹山。
鲁山岩抬头看了看山门上刻着的“罗刹山”这三个大字,暗思道:“不想我为罗刹山庄呕心沥血近二十载,最终却落了个叛徒的名声。也罢,也罢。”
“鲁老弟,跟我回去向罗师兄认错吧,兴许这事情还会有转机。毕竟你是被王冠儒要挟就范,又不是主动投敌。”正思索间,郑达志却已冲到了鲁山岩面前。
“郑大哥,罗庄主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他这个人从不讲情义,总是规矩比天大。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已是翻不了身了,所以我是不会跟你回去向他认罪的。”鲁山岩道,“我和你从没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不如你我趁此机会搏杀一番,如何?”
“好!”郑达志笑道。
“你们想打架我没意见,不过鲁大哥你能不能让出一条路来,我好去抓钉子那个叛徒啊?”虞放赶了上来说道,“没想到这个钉子对你倒挺忠心,为了你竟会和我们作对,他不会真的是天王帮的马麟吧?”
鲁山岩仰天大笑道:“钉子就是钉子,是我鲁山岩的朋友。今天你们想抓他,就从我尸身上跨过去吧!”说罢他便举起铁鞭向郑达志打去。
那郑达志见鲁山岩攻来,便将手中一对铜锤迎了上去。锤鞭相交,只震得鲁山岩虎口麻,竟已拿不住手中铁鞭。鲁山岩大喊一声:“好!”正欲再挥鞭而上,忽然一旁的虞放将手中的银丝软鞭挥出,在鲁山岩的脖颈上一拉一提,将他摔了出去。
郑达志见虞放突然出手,大惊道:“虞老弟,你这是做什么?”虞放道:“没工夫看你和这长胡子单打独斗,一会儿那个小叛徒走远了庄主怪罪下来,是你担着还是我担着?”说罢他便一挥手带着众人匆匆离开。
鲁山岩躺在地上不停地呼气,长髯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郑达志念及过去种种,心中不忍,将手中铜锤置于一旁,半跪着扶起鲁山岩。鲁山岩看着郑达志轻声道:“告诉罗庄主,我对不起他……”言罢,鲁山岩便长叹一声,一动也不动了。
郑达志见鲁山岩逝去,哭着抱起他的尸便向山上走去,倒不跟着虞放等人去捉拿马麟了。
却说那马麟离了罗刹山,一路向前狂奔,也不知行了多久,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马蹄声。回头一看,但见有两人两马正向自己奔来。原来虞放领着众人下山后,却不知马麟逃往何处,便命人分散开来前去搜捕。而此时骑马向马麟奔来的两人,正是虞放和洛同。
马麟纵是轻功再好,也无法和奔马相比。时间一长,还是被虞放和洛同追上来截住了去路。虞放跳下马道:“钉子,不,马麟,你已经跑不掉了!”
马麟甫一见到虞放就知道鲁山岩怕是凶多吉少,便握紧拳头道:“来吧,你们两个一起上吧!”那洛同想起当初曾带着马麟去过罗刹苦牢,心知若不铲除了他,日后事情败露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便挥舞手中大刀向马麟砍去。马麟见洛同钢刀挥来,喊了一声:“着!”一枚石子便已打在了洛同手腕。
洛同手腕吃痛,略一松手,那刀便掉落下来。马麟眼明手快,微一探身,就已把尚未落地的钢刀握于手中。虞放见马麟暗器和夺刀都只在一瞬之间,心知此人有些手段,便一挥手中银丝长鞭道:“洛同退下,我来会会他!”
马麟见长鞭挥来,便以刀相迎。可那长鞭毕竟是柔软之物,略一触碰便缠绕在刀身上,而鞭中又夹杂着银丝不易割断,这么一来马麟的兵刃倒是被制住了。马麟运劲甩脱长鞭,便挥刀向前抢攻,意欲缩短与虞放的距离,减弱长鞭的威力。虞放知道马麟心意,便也向后急退拉开与马麟距离,同时不断挥鞭向马麟头部脖颈等处击打。
马麟为了躲避长鞭只能上下左右不停跳跃,而虞放却只是站在原地挥鞭,明眼之人都能看出,时间一长马麟的体力便会被虞放耗尽,那时虞放将会占尽上风。
马麟余光一扫,见不远处有一条山道,山道两旁尽是矮树,心生一计,暗向山道方向移去。那虞放打得兴起,只顾着不停甩动长鞭,却未能领悟马麟移位之意。两人又交手了几个回合,马麟忽然手腕一抖向虞放掷出一把飞刀。趁着虞放挥鞭击刀的时机,马麟右足向后一点,转身踏入山道。
虞放见马麟入山,心道一声“不好”,慌忙挥鞭打去想要拦住马麟。不想那长鞭触到树木的枝杈,失了力道和准头,没能一击而中。虞放喝道:“贼人休走!”便带着洛同追了上去。
马麟见二人追来便回身向后甩出数枚流星镖,虞放和洛同不得不闪身躲避,因而又与马麟拉开了些距离。洛同低声对虞放道:“虞爷,此处已是药王山地界,未经药王允许咱们就进山,这合适吗?”
虞放翻了翻白眼道:“一个糟老头子,怕他作甚!跟他打招呼那是看得起他,今日我就不和他招呼他又能拿我怎样,不就是个捣药的臭老头儿吗?”
洛同见虞放甚为不满,跟在他后面连连称是,大气也不敢出。
药王山上树木杂草乱生,虽有山道却极为难走。那马麟在药王山中蹒跚而行,不知不觉中却已到了山顶。他见再往前走就是悬崖峭壁,便停下了脚步。身后追上来的虞放见马麟已无路可走,喜道:“哎呀呀,我看你还往哪逃,哈哈哈!”洛同见虞放放声大笑,便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虞放感觉似有两三滴水落到了脸上,正欲探出手来去摸脸上的水痕,忽然“哗”地一声下起了瓢泼大雨。虞放见湿了衣裳,心中骂道:“狗娘养的,我说这天怎么一直阴沉沉的,原来是想下雨了,可惜我这身衣服都淋透了。”
马麟见突然下起了雨,握紧手中钢刀,猛地向虞放和洛同二人奔去。虞放见其来势汹汹,便一个闪身避过,左掌挥出打在马麟背心。与此同时,只见红光一闪,却是站在虞放身旁的洛同的项上人头飞离了身子,鲜血伴着雨水淋得遍地都是。
虞放见折了洛同,尖叫着一甩长鞭缠住马麟右腿,死死拖住了他。
马麟本想打虞放个措不及防,借势跑下山去,不想却挨了虞放一掌,岔了内息。待他顿住微作调理时,却已被虞放的银丝长鞭缠住走动不得,便转过身来,向下挥刀想砍断长鞭。不想虞放微一松劲,鞭子软了下来,让马麟砍了个空。这样一来,马麟全身力气都用在使刀的手上,下盘略显虚浮,那虞放再猛地用力一扯长鞭便已把马麟掀翻在地。
虞放狞笑着倒退了几步,双手死扯着鞭子将马麟拖向山顶。马林听着虞放的笑声便心里毛,慌乱中在地上摸了几颗石子连珠似地向虞放打去。
雨越下越大,大到虞放根本看不清马麟的动作,因而他丝毫没注意到打出的飞石。那几颗石子接连打在了虞放“关元穴”上,痛得他撒开双手弯腰捂住了小腹。
虞放只觉得腹内气息震荡,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他身后几步之外便是峭壁悬崖,再加上雨水滂沱,山路泥泞,不想虞放脚下一滑,一个踉跄竟从崖顶跌落下去。
马麟只听得一声惨叫,抬头再看却见虞放没了踪影。待他站起身来走上前去瞧时,方知那虞放已经掉落山崖。马麟望了望深不见底的山谷,打了个喷嚏心道:“好冷,都快立冬了,竟然还会下这样大的雨。”
他擤了把鼻涕沿着下山的路摇晃着走了几步,只觉得四肢无力头痛欲裂,“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