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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师兄？”
谈不上是不是惊讶，他既然回军校演讲，演讲结束后回宿舍休息，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他还是惯常的衬衣西裤，袖口和裤管稍稍卷起，露出男人劲瘦的手腕跟脚踝，一副随意又利落的样子。
此刻他就这么清清淡淡站在这里，让苏芩很难将他跟先前还引得众人癫狂的风云人物联系在一起。
有时候苏芩都觉得，季蔺言身上显露出来的孤傲，跟他鼎沸的名气，有些不相匹配。
季蔺言将门完全打开，对被撵出去的卜今视而不见。目光只在苏芩身上徘徊片刻。
“怎么回事？”他用眼神无声问她。她这副尊荣，以他挑剔的眼光，简直惨不忍睹。
苏芩接收到他眼里的信号，大大方方的坦白，“被教官罚了，绕操场30圈。”说话时，她沾满泥土的脚趾头在那双黑白不分的凉鞋里翘了翘。
她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倒回去收拾一下，毕竟，她还记得这个男人似乎有很严重的洁癖。这下好了，不用犹豫了，她已经确定有洁癖的主人就在别墅里，苏芩觉得自己可以立刻转身，然后直接回归藏了。
“在这儿等着。”
出乎她的意料，季蔺言居然转身回屋，她听见他的脚步声在一楼走动。不会儿，季蔺言还没出来，别墅前的草坪上，浇灌用的自动喷头却开了。
白花花的水珠呈伞状喷洒，在阳光下愉快的跳跃着。苏芩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那个男人的用意。
比起拖着快要饿扁了的肚子去一教来回走一趟，根本无需考虑，苏芩已经付诸行动。
于是季蔺言重新回到门口的时候，便见少女已经自觉站在喷头下，将凉鞋摆在一边，踩在草坪上，旁若无人的勾起小腿，认真冲洗。
这还是季蔺言第一次目睹有年轻女士在他面前这么……自便的。
他原本以为还需要他亲自开口支使她过去，然后她会扭捏几下，才肯答应。至少他接触过的女性，都会非常在意别人的眼光，唯恐做出与身份不符的糗事。
而她不一样。季蔺言的目光不觉深邃了一点。
这让他意识到，除了天赋，苏芩在很多方面都非常有个性。
当她跟他顶嘴的时候，她的脾气跟嘴皮子一样硬。而面对贵族的那套繁文缛节，她又毫无骨气，说放弃就放弃。
季蔺言发现，跟眼下绝大多数爱装模作样的女人相比，苏芩更务实。她的某些特质，非常适合在纪律严明又条件苛刻的军中生存。
这让季蔺言很满意。
而被两人同时忽略了的卜今，在一旁全程目睹季蔺言和苏芩的默契，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季蔺言的反应尚在卜今意料之中，而苏芩堪称豪迈的举动，简直让自来在花丛中穿梭自如的卜今大开眼界。
遍观中央星域，有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草坪上提着裤腿，一点儿也不难为情，自得其乐清洗的贵族小姐吗？
卜今记得，淑女们的礼仪课可不是这么教的……
对于身后两个男人迥然不同的目光，苏芩无暇理会。自觉冲洗干净后，她把湿漉漉的脚丫子套进洗干净的鞋里，连脚带鞋又在水下荡了荡。
终于洗去皮肤沾上泥土的不舒服，苏芩弯腰接了捧凉水，轻轻扑在脸上，又擦了擦露在短袖外面的两条胳膊。
这应该算是简单的清洗干净了吧？别墅的主人不会再难以忍受的拦住她，不准进门了吧？
怀着这样的疑问，苏芩甩了甩手上多余的水珠，转身走回一直安安静静，似乎是在监督她清洗工作的男人面前。
苏芩之所以没有着急对他提出要即刻回归藏，是因为她猜想，她这位季师兄既然没有当场将满身灰扑扑的她拒之门外，反而替她开了洒水器。或许，他是有话要对她说。
这时候苏芩注意到，季蔺言手上还拿了条干净的毛巾。
在她注意到那条毛巾的同时，季蔺言已经伸手将毛巾递到她面前。
“谢谢。”苏芩接过，自然的擦了擦手。
哪儿知她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擦干净鞋底，别把地板弄湿。”
用这么干净的纯白色的毛巾擦鞋底？苏芩不确定的拎着毛巾翻看了一下。
“季师兄，不用浪费一条新毛巾。鞋已经洗得很干净，在门口的地毯上蹭蹭就可以。”她用眼光示意他，他只需退开一步，让她踩在地毯上，问题就能轻松解决。完全不需要这么铺张浪费。
苏芩刚说完这话，别墅门前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静。
季蔺言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前，不露声色的看着她。卜今这时候反倒消停了，卜少爷努力降低着存在感，生怕打扰了别墅前的两人，叫他看不成接下来的好戏。
“不能将就一下？”看季蔺言纹丝不动，苏芩微微皱眉。
假如他一定坚持，反正毛巾是他的，她已经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此间主人都舍得，她又有什么舍不得？
正当苏芩准备抖开毛巾，挡在她面前的男人忽然后退了一步，微微侧身，抬手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卜今觉得一定是昨晚自己酒喝多了，现在还没醒。
季蔺言居然真的让苏芩进了门？！
姓季的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眼睁睁看着苏芩真就在地毯上磨蹭两下，顺顺利利进了别墅。而季蔺言视线终于调转回他身上，手放在门把上，这是要关门？
卜少爷想也没想，噔噔噔几步跨上台阶，就要抢过去制止。
然而季蔺言动作只会比他更快。
“砰”一声，门已密密实实合上，富有浓厚人文气息的门板，就差那么一点点，险些拍在卜今脸上。
卜少爷憋屈了半秒，终于爆发了，对着门里大吼大叫：
“MD季蔺言，你什么时候也能将就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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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今不无委屈的呐喊被阻隔在门外。苏芩是没有立场插手别人的事，而有立场的那个人自始将卜今视如空气。
“先吃饭？”
苏芩没有想到，季蔺言也有偶尔思维跟她保持同步的时候。多么难得。
“好。季师兄吃了吗？要不要一起？”苏芩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犯错受罚，错过饭点？吃完到书房来，露台上那间。”说话的时候，季蔺言已经步上台阶。
苏芩看着那人身影消失在拐角，发现这个男人有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忽略他说话实在不讨人喜欢的那一部分，这个男人的话少，指向性却相当明确。
可想而知，他在军中的每一条指令，必定是精准而高效。
这样的人，要是放在《圣武》，天生就是做团队指挥的料。
苏芩在肯定这一点的同时，不免又开始同情某些人的遭遇：
也不知哪儿来的倒霉蛋，会受得了这样的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