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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居金陵的马云,突然变成了香饽饽。? ?? ? 继朝廷大佬冯延巳设宴相请的第二天,另一位大佬周宗也摆了家宴,恭请他过去吃顿便饭。只是区别则在于,冯延巳请的是马云一个人,而周宗则请了马云、赵普、李节和紫英。
婚期将近,双方角力却相持不下。按着为大婚贺喜的传统做法,现在也到了妥协的时候了。可上午的谈判,两边还是气定神闲的扯淡,敏锐的韩熙载却觉得那个冯延巳冯相和前两天有点不同了。金陵城再大,事情做的在隐蔽,也扛不住金陵百姓雪亮的眼睛,何况马云住的驿站里面,还有周宗他们的人,昨晚冯延巳请客的事情,他们马上就知道了。看来冯延巳他们一定和马云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他忍不住给周宗使了个眼色,周宗会意了,与冯延巳他们暗箱操作相比,光明正大的周宗压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冯延巳那些口头军事家们,盯的就是军事,而周宗却是想看能不能从民政上做些突破。
不多时,就来到了周府,一番客套之后,分宾主做下。当然,由于有女眷,这个家宴自是分成两部分。前院是大老爷们喝酒聊天,后院则是女人在八卦新闻。
与冯延巳设三桌相似,周宗也在自己的大厅里设了三桌,唯一的区别在于,周宗这边是两人做一桌,周宗和马云坐在一起,韩熙载和赵普坐在一起,常梦锡和李节坐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老夫疼少妻,还是周夫人制夫,家风甚言。空荡荡的大厅里,就他们六个人,外加两个侍女,竟连一点娱乐项目都没有。
周宗率先举杯,道:“今日王爷大驾光临,舍下蓬荜生辉。这第一杯,就祝贺楚唐联姻,两国永世修好。”边说边拿就被向五人致意。
喝了几杯酒,吃了几筷菜。周宗边拱手上举以示尊敬,边说道:“武穆王‘上奉天子、下抚士民’,这保境安民的政策,与我国烈祖(李昪的庙号)休兵罢战,敦睦邻国的政策相互响应,有异曲同工之妙啊。故楚唐虽有隙,但仍有近1o年的边境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全赖此策。现今楚唐正是和好,江南的彻底安定,从此有望矣。”
说完,他看了看马云,那意思分明是兄弟,该你了,你也来表达几句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啊。谁料想,马云脸色泛红,只是连连点头,嘴里正嚼着一大块鸡胸铺肉,哪地方肉质纤维太多,死活都嚼不烂,又不能一口干咽下去,唯有哼哼两声,表达一下自己的心声。周宗看在心里,忽的想起马家不吃鸡的传闻来,看着样子,这小子不相识作伪,说不定他真的是不知道那个地方的肉不好嚼,不由得面露微笑。
常梦锡也是一脸淡淡的笑意,韩熙载也是猜不透,马云到底是想装傻,不见兔子不撒鹰,还是真的没吃过鸡。谈判虽然主要取决于双方的实力,但谈判时气势的高下,对对方心里的揣摩程度,都会对最终的结果有重要的影响。最理想的打算,那当然是我一句,你一句,慢慢的把你的思路带到我的计划上来,让你不知不觉中落入我的囊中。
可这第一下,就被马云给打了个岔子。这小子到底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韩熙载心如电转,正想插话,把这个尴尬给转回来。
就听李节插言道:“太傅所言正是,我大楚和逆吴有仇,而大唐则是破吴而立,楚唐原本就应该亲近才是。”
李节这话说的有问题,李昪确实是窜了老杨家的皇位,可是唐、吴相比,也就是最高领袖换了个人,下边各个坛口的弟兄们可基本都没变,李昪对杨氏旧臣采用怀柔政策,‘高位重爵,推与宿旧’,除了少数几个死硬分子,大家当刺史的还是刺史,当节度使的还是当节度使,压根就是换汤没换药。楚吴大战多次,老杨家可没死一人,死的都是下面的兄弟,有这批人在,楚唐没嫌隙才怪。
不过,话虽如此,可毕竟还是上了路。
周宗呵呵一笑,说道:“正是此理呀。武穆王治下,大楚百姓种桑养蚕,采茶纺织,百姓富足,楚国的茶叶,木棉做的丝锦,潭州的丹砂,都是天下闻名的。可是。。。”
马云终于将鸡肉给咽了下去,开口问道:“周大人,有话请讲,小王洗耳恭听。”
周宗淡然一笑,说道:“王爷人中龙凤,李大人、赵先生更是天下翘楚,就是下官不说,三位也是明白的。武穆王这策略很好,也是与当时情况相和的。当时贵国和岭南的汉国联姻,楚汉和好,货物流畅,而北边中原正是唐明宗当政,明宗可谓一代明君,重农耕,通商贾。故此,楚国货通南北,岁入百万,民富国强。而时移世易,现今天下形势变矣。汉国觊觎岭南之地,连年骚扰贵国,楚汉失和,南下之路绝矣,而中原的石重贵年轻气盛、鼠目寸光,大晋与契丹失和,连年征战,赋税抽的极重,百姓穷困,盗贼横行,商贾几近绝种。这种形势下,对贵国的伤害重矣。南下之路断绝,北进之路不通,贵国的茶叶、丝锦不知将买往何处呀?我不忧大唐,实忧贵国啊。”
李节在楚国为天策府十八学士,执掌钱粮,他对这种情况,早就忧心忡忡,所以他才会在谈判中详细的开出那么多的通商条款,与李唐针锋相对。他听了周宗的话,不由自主的问道:“太傅所言甚是,不过形势如此,为之奈何?”
周宗呵呵笑道:“南北虽绝,还有东西之路嘛。”
李节面露难色,说道:“可贵国条件实在苛刻,下官。。。”他瞥了一眼,正在吃东西的马云,不说话了。毕竟现在这个场合,马云才是老大。这话不能由他表态。楚唐议和,一定要攀上马云的,如果将来得利,这份功绩就可以记在二王爷马光亮的头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可以说是受了二王爷的指导,可如果事情办砸了,现成有五王爷顶缸。谁让他是楚王的儿子,而且有官拜江湖节度使呢。
正在胡吃海喝的马云,忽然又成了焦点。
马云这次不能用塞着嘴,说不出话来搪塞了,迫不得已,他说道:“李大人说的甚是,兹事体大,小王也很为难啊。”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而且还不动声色的把李节给拉了回来。这球踢来踢去,又回到了周宗的脚下。
周宗看了眼含含糊糊的马云,他心里明镜似的,冯延巳狮子打开口,那条件只要不是嫌命长谁都不会答应,马云这个反映倒也在他计算之中。
周宗笑道:“楚唐通商在下是万分支持的,我也反对把军事的问题,夹杂到民政上面来。”
李节面色一喜,正要说话,周宗赶紧接着说道:“但是,冯相他们深的我主的器重,而贵国提的这个通商的协定,也过去苛刻了,所以在下也甚是难办。”
李节忙道:“如果贵国的军事要求,能够略略退让些,通商之事也可细谈。”
李节和马云果然不是一路的。周宗心道。难怪韩熙载猜测,冯延巳他们可能会秘密扶持马云,挑拨楚国内乱。韩熙载对这件事,只有四个字的评价:“与虎谋皮”。明天可得去看看刘仁瞻,他离岳州近,问问他对这个马云是什么看法。
周宗苦笑道:“实不相瞒,我大唐地处沿海,北可通商契丹、高丽,南可通商汉国,甚至南洋诸国。海上交易,获利甚丰。而贵国钱币与我国流通的一样,且贵国也不允许钱币外流,我国商人去了贵国,卖了货物,挣了钱,也只能重新从贵国买新的货物贩回。此举颇伤商贾们的兴趣啊。”
为了展商业,马殷采纳大臣高郁的建议,铸造铁钱币在境内流通。由于铁钱币笨重,携带不便,又不准外流,商旅出境外贸易,大都“无所用钱”,往往在楚就地购买大量产品销往各地,这样楚地境内生产的产品通过“易天下百货”,进而变得富饶起来。
李节心道:终于说的正地方了。楚国不用天下通用的铜钱,还不是因为楚国不产铜嘛,而且楚国能拿的出手的东西,除了茶叶,就是丝锦了,可这两样东西,可不是只有楚国才有啊。如果商人卖了东西,自己带着铜钱跑了,那我大楚的铜钱就原来越少,物价就会越来越高,那百姓的日子可就苦难了。
可这是楚国的国策啊,动摇了铁钱,可就动摇了楚国的国本了。
看着李节有些为难的样子,马云却大包大揽的说道:“这个倒也好办,我可以上书父王,请求放松对钱币的监制,允许商贾们携带铁钱出境就是了。”
马云这招避重就轻,周宗的意思是让楚国废铁钱而用铜钱,马云抓着话锋,轻飘飘的准了铁钱的流通。事实上,马戏范当政的时候,对铁钱的监控已经不严了。毕竟铁器大行,铸造成本低,带出去些也无所谓。
周宗又其实那么好糊弄的,他说道:“多谢王爷。只是我们要通商,毕竟还是要商贾自己贩货出入。大商贾动辄需要资金数万计,如果全是铁钱就不方便了,如果能用银子或者绢帛代替,就好了。”
在古代,铜钱只是小货币单位,就像今天的一块、二块一样,在唐朝前期,大的货币单位是绢帛,后期才慢慢有了银子这样的大单位货币。
马云还没说话,李节高兴的说道:“这个没问题。楚王会允许的。”只要百姓手里的钱不贬值就行,李节心道。
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周宗和李节兴高采烈的开始了通商方面的意见交流,常梦锡也加入了其中的探讨。
而马云则自顾自的仍在胡吃海喝,另一桌的韩熙载不过一个五品官,虽受周宗器重,不过这种场合表自己的意见,也不太适合。只好和赵普聊起天来。这两人都是北方人,赵普是幽州人,韩熙载是青州人,一个河北一个山东,聊起来话题很多,甚是投机。
韩熙载也算是名门出身,其曾祖父韩钧,担任过太常卿;祖父韩殷,任侍御史;父韩光嗣,任秘书少监、平卢观察支使。不过韩熙载的曾祖、祖父似乎没有多大的作为,在历史上也没有留下什么记载。他的父亲韩光嗣虽然也没有多少作为,却被卷进了一场兵变,并且导致了韩熙载不得不南迁江南,以避祸乱。总之,是一个没落了的名门。
可韩熙载这个人,和他的父祖不一样,他自幼苦读,年长之后还游历天下增长见识,这个人是有雄心有报复的。他南下之前和好朋友李谷聊天时,李谷说道:“中原如果用我为相,我取淮南如同探囊取物。”韩熙载不甘示弱的说道:“淮南如果用我为宰相,我必将长驱直入,以定中原。”
这话从家乡开始聊起,慢慢的就聊到了政务上,韩熙载不怀好意的看了眼,满嘴流油的马云,说道:“则平兄,天下奇才,跟着五王爷,不是委屈了吗?不若由我建言,留在大唐,共同为唐主效力,他日说不定可以青史留名,绘图凌烟阁。”
赵普不屑的看了一眼韩熙载,道:“我待叔言兄如同至交,叔言兄何故欺我。”
韩熙载不明所以的看着赵普。
赵普低声道:“叔言兄,小小的五品官,又能推荐我做几品官呢,是七品、还是八品。呵呵,我在五王爷帐下,虽是小吏,可五王爷对我,言听计从,如鱼得水,犹如古之照烈皇帝与诸葛丞相。天下虽大,又有几人能如此待我呢。”
你想挑拨我,还早着的。不过韩熙载聪明过人,赵普也不敢说别的什么,只从受不受重用上面,给韩熙载心里留个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