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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韧和唐青盈随即赶往第三协驻地。 成炳荣原在清湖北督练公所任职,武昌起义中,被清政府派往楚望台监视工程8营的汉族士兵,差一点儿被义军枪毙,为了求生,他被迫参加了革命军。黎元洪和他是旧相识,为了拉拢自己的力量,把他提拔为第三协统领。
两人进了统领办公室,成炳荣正独自一人开杯畅饮,只喝得醉眼朦胧,桃核不认杏核。
唐青盈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赶紧用手驱赶着酒气,对成炳荣厌恶地直瞪眼睛。
成炳荣对唐青盈举起了酒杯,说:“公韧兄弟,喝……来喝一杯。”唐青盈眉头一皱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公韧。”成炳荣说:“黎……都督早打电话来了。我知道您二位要来,特设酒接风……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我就先喝了几杯。”
唐青盈气哼哼地说:“真是个酒鬼,公母不分。”公韧对成炳荣说:“我们不喝酒,你最好也不要喝酒。现在大敌当前,汉阳危如累卵,你我重任在肩,这酒怎么能喝得下去。你接到黎都督命令三协偷袭汉口的命令了吗?”
成炳荣醉醺醺地说:“什么……你才能喝三两……三两不行,三两太少了。”
公韧十分生气,又问:“你的部队准备得怎么样了?”成炳荣又说:“……什么……准备……早准备好了,猪耳朵,猪心,好的……竹笋……还有托人搞到的……上等的好酒。”唐青盈气坏了,对他大声地吼道:“你这个混蛋!”成炳荣嬉笑着说:“蛋……我也有,鸡蛋,鸭蛋……还有上等的皮蛋。”
公韧,唐青盈面面相觑,真是对成炳荣急又急不得,躁又躁不得,只能悻悻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出去查看部队的备战情况。
底下的情况更糟糕,士兵们三三两两赌博的,喝酒闹事的,没事闲逛的,就像个自由市场一样。更为严重的是,有的士兵离家近,干脆回家休息去了。唐青盈对公韧说:“这哪里是营房,分明就是集市。”公韧也忿忿地说:“凭这样的部队,根本就不能打仗。”
两个人只得又回到了成炳荣的办公室,在慢慢地等待着成炳荣醒酒。这时候成炳荣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足足睡了有四五个小时。他睡够了,才睁开了眼睛,看到屋里有两个人,立刻爬起来,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二位是谁?”
公韧赶紧自我介绍说:“我是公韧,这是唐青盈,是来协助成统领反攻汉口的事儿。”成炳荣拍着自己的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黎都督是下过命令,让二位前来督战。不知二位有什么高见?”公韧赶紧问:“不知成统领准备得怎么样了?”成炳荣面有难色,支吾了一阵,小声说:“你还真打啊?”
唐青盈一听这句话,立刻火冒三丈,对着成炳荣吼道:“两军开仗,军令如山,怎么还有真打假打之说?”
成炳荣用手挠着自己的头皮笑着说:“我是说,咱们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吗。黄兴这么厉害,都没打过清军,难道我成炳荣比黄兴还强。上头让打,咱就比着葫芦画瓢,招呼几下子不就行了吗,还真不自量力啊?”
这句话把公韧也惹恼了,对成炳荣嚷道:“成统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黄司令黎都督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我们应该尽职尽责完成才是,哪能这样玩忽职守,糊弄司令都督呢?这样做,对得起在前线拼死作战,牺牲了的民军弟兄吗?”
成炳荣哭丧着脸,说:“我也不是不想打,可是你看看我那些兵,是打仗的材料吗?”公韧大吼道:“纪律松懈,训练不良,这都是长官的责任。从这一刻起,你得以身作则,严格约束部下,时刻准备袭击汉口的清军。”
公韧又问成炳荣:“你打算从哪里进攻清军?”成炳荣看来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反问公韧:“你说从哪里进攻好?”
公韧说:“据我们侦察,自凡地形好,有利于进攻的地方,都有清军严密防守。而清军防守比较薄弱的,只有三道桥一带。那里不是深深的湖水,就是一片烂泥,所以清军在那里防守也比较薄弱。如果从那里进攻,不知道成统领打算用什么策略?”
成炳荣说:“监军,监军,你监督着我们打仗就行了。你只要指了地方,具体进攻,由我们执行。”
公韧冷冷一笑,紧紧追问:“如此重大的行动,你不说清楚,我们不放心。”成炳荣听到公韧紧追不放,笑了笑,说:“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长途奔袭,要用船我们扛不进去,粘泥道路我们又不能修。唯一的是我们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好路上打进去。这就全看幸运了。”
公韧严肃地说:“打仗怎么能靠幸运呢,事先得有严密而科学的计划才行,那里哪有什么好路,如果我们陷进烂泥里,攻,攻不过去,退,退不回来,那可怎么办?我看,就得多多准备一些小船、木板和稻草。如果是在深水里,非得用小船进攻不可,如果是在烂泥里,非得铺上木板和稻草不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成炳荣说:“这么远的道,用小船的话,怎么往那里运?”公韧说:“没有马车用牛车,没有牛车用人扛也得扛过去,要不到了敌人的机关枪跟前,什么也没有,怎么向前进攻呀!”
成炳荣低着头挨着公韧的训,不再说话了。
公韧和他没少费了口舌,真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两个人出得了成炳荣的营房,公韧对唐青盈说:“反攻汉口,事关重大,黎元洪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醉鬼呢,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唐青盈气哼哼地说:“都怨黎元洪这个老小子任人唯亲,真是鱼找鱼,虾找虾,老鳖找到王八家。”
公韧说:“要是成炳荣和张景良一样,投降了清军,我们可如何是好?”唐青盈说:“那也说不定呢,他就是不投降清军,消极作战,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公韧叹了一口气说:“监军,监军,只能监督着成炳荣的军队。要不,我真想把军队的指挥权抓过来,重新训练士卒,约束部队,反攻汉口。”唐青盈说:“早就该这个样了。我看连黎元洪的权也该夺了,要是不把这个权夺过来,早晚是个祸害。”
11月22日晚,成炳荣率领着部队出,听了公韧的话,带了3条小船,由士兵们轮流扛着,木板和稻草都没有带。公韧对唐青盈气呼呼地说道:“这个成炳荣啊,真是叫人生气,没有谋略不说,别人的话还不听。部队要是陷在了烂泥里,这可如何是好?”
唐青盈气呼呼地说:“一等人不教就会,二等人教了才会,三等人教也不会。”
公韧和唐青盈生气归生气,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紧紧地跟在成炳荣的身边。
这天是月黑头,伸手不见五指,部队也没有向导,沿着一条土路向青山江边前进。成炳荣随身带着一个水壶,走不了几步,就喝一口,走不了几步就喝一口。唐青盈对公韧小声说:“这成炳荣不但是个酒囊饭袋,还是个水葫芦,怎么这么能喝水呀?”公韧也说:“怪了,这么凉的夜,喝一肚子凉水干什么?”
走不了多远,成炳荣的这一壶水喝下去了多半壶。公韧好奇地问成炳荣:“你不嫌肚子疼?”成炳荣大咧咧地说:“不疼,越喝越暖和。”公韧笑了一下:“那只能是酒。”成炳荣说:“当然是酒呀,你以为我喝的是水。”
公韧听了大吃一惊,赶紧夺过成炳荣的水壶嗅了一下,叫了一声:“不好,真是酒。”随即对着成炳荣火道:“成统领,这大战在即,你就不怕喝酒误事,你就不怕执行战场纪律。”
成炳荣笑嘻嘻地说:“酒是什么,酒是男人的胆,打仗不喝酒,怎么打仗啊?”
这句话气得公韧把成炳荣的酒“咕噜咕噜”地全倒在了地上,疼得成炳荣“哎哟——哎哟——”直叫唤,抢过酒壶一看,一滴酒也没有了。
又走了一段路,成炳荣的酒劲开始作起来,走起路来就像踩起了秧歌步,走一步来晃三晃,过来了两个护兵,扶着成炳荣继续前进。
气得唐青盈就对公韧嘟囔:“这样的人还领兵打仗,给我提鞋我都不要。这就是黎元洪的好统领。”成炳荣也听不清唐青盈说的什么,回过头来,嘴不利索地吹嘘道:“我过去领兵打仗的时候,喝了2斤都不醉,这才喝了多少,也就是才1斤多,早咧!”
唐青盈对他说:“你说你不醉,我问你,咱这是干什么去?”成炳荣说:“你问我干什么去,我还能不知道吗,别以为我醉了,其实……我没醉,咱这不是找黎都督喝酒去吗。”
一听这话,唐青盈从腰里拔出了弯刀,就想削了他。吓得公韧赶紧挡住了唐青盈的弯刀,让她快快把刀收起来。
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前卫排来报告说,不知道走哪条道。成炳荣晃晃悠悠地大骂着:“真是混蛋,你……前卫排怎么不知道往哪里走?往前走啊。”公韧和唐青盈也到了前面仔细观看,前面确实有两条微微白的土路,一条往左,一条往右,但是公韧和唐青盈也弄不清哪条路通往青山。
成炳荣指着一条路说:“走这条路。”公韧问:“这条路往哪啊?”成炳荣反问:“你想上……哪啊?”公韧说:“我们要上青山江边。”成炳荣说:“我就是说这条路通……青山江边。”公韧问:“确实吗?”成炳荣说:“那还能有……假,我闭着眼睛不知走了……多少回了。”
公韧又嘱咐:“你可想好,别走错了路,贻误了战机。”成炳荣满嘴喷着酒气说:“要不你问问……我的副官?”副官赶紧摇着头说:“别问我,别问我,我在这里掉向,白天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顺着成炳荣指的道大约走了有3个小时,前面微微亮,像是一座城池。前卫排找到了一个人家,砸开门一问,才知道走错了路,已经到了武昌城下。前卫排再来找成炳荣时,成炳荣已经两腿僵硬,头都抬不起来了。唐青盈晃着成炳荣的脖领质问道:“你指的好道,咱们怎么到了武昌城了?”
成炳荣迷迷糊糊地听说到了武昌城,心里高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武昌,武昌,好啊,赶快……进城吧。”
气得唐青盈狠狠地掐了成炳荣一下,疼得成炳荣吱呀怪叫,酒一下子醒了一半。唐青盈对他吼道:“咱们走错了道,到了武昌城?”成炳荣这会儿明白了,说:“走错了道,那就赶快回去啊。”于是成炳荣又指挥着部队返了回去,从那个三岔路口向着青山江边前进。
部队到了青山江边,时间已经不早了,此时供民军渡江的民船早已在江边等候多时了。部队迅登船,在起义军舰海琛、海筹两舰的掩护下,乘着茫茫黑夜,悄悄向对岸进。
此时清军军舰大部分集中在汉阳前线,这边是大后方,并没有多少敌船,所以舰队很快在汉口郊区登岸。部队登岸后,稍作休息,即向湛家矶进军,行抵三道桥时,天已经大亮。
三道桥两侧是深深的湖水,湖水再往外,是大片的泥泞沼泽地。民军要进攻三道桥必须先经过这片沼泽地,队伍成长蛇形马上冲了进去。看上去挺平整的草地,腿一迈进去,立刻就陷了进去,这条腿刚拔出来,那条腿又陷进去了,一陷就是膝盖以上。
几千人的队伍在这满是泥水的沼泽地里缓慢地往前挪动着。
唐青盈对公韧摇了摇头说:“这是一块死地,现在天又亮了,只能是被动挨打。”公韧着急地说:“要是早早地多准备一些木板和稻草,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啊。”唐青盈点了点头说:“是啊,多垫上几条道,这样才可以避免受到敌人机枪的交叉扫射。晚了,晚了,这会儿干什么都晚了。”
俩人再看成炳荣,他已被护兵抬到了一块干地上,闭着眼睛呼呼大睡,还不时地响起了鼾声。
冲在最前面的部队离三道桥只有2oo多米时,清军的机关枪突然猛烈开火,民军一片片地倒下了。开阔的沼泽地里,民军有的只能趴在泥泞中躲避着敌人的子弹,有的举枪向三道桥射击,可是三道桥的工事修得很好,民军的乱枪对他们几乎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威胁。
相持了一会儿,民军开始后退,后退变成了溃退,沿着原路退到了江边,又乘船回到了青山。到了青山时,成炳荣仍然躺在护兵的担架上睡着大觉。
公韧摇着头说:“这样的统帅闻所未闻,真是瞎子害眼――没治了。”唐青盈跺着脚说:“我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和这个酒鬼待在一起了,打道回府。”于是两个人给黎元洪和黄兴汇报了事情的经过后,又回到了武昌集贤馆内,再去组织敢死队。
11月24日,成炳荣正在办公室里喝茶解酒,突然一个副官来报告说,军政府李作栋拿着令箭来了,吓得成炳荣到处躲藏,一看屋里实在无处藏身,门口有一个水坑,就一头扎进了水坑里。
众人赶快把他从水坑里捞出来时,他已和个落汤鸡一样,连吓带冻哆嗦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