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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潮水般涌来的闯兵又如潮水般退去,人人都恨爹娘少生了几双腿。 在泥泞的低地上,闯兵们你推我挤,争相夺路而逃,紧接着就是跑在后面的人为了能争先毫不犹豫地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刺死砍翻。不过,往往他自己还没跑出几步,就因为挡了更后面的人的逃生之路而被砍死。如此循环,等逃出大炮射程时,两万多人之中能活着回来的仅十之二三。
“闯王~咱们~”牛金星刚想问李自成“咱们怎么办。”却现李自成已经掉转码头往回跑了
牛金星愣了一下,也赶紧调转马头,朝营地跑去
李自成骑着马径自来到自己的中军大帐前,喊道:“夫人快快上马~~”
帐内无人应答
“夫人快快上马~”李自成又喊了一遍
还是无人应答
“该死~~火烧眉毛的时候,人去哪里了?”李自成怒骂道
“闯王~”
就在李自成心急火燎的时候,高夫人骑着一匹枣红大马从东面飞奔而来,在她身后,李牟换了一身短衣,也骑着一匹杂花马紧紧尾随
“你去哪里了?”李自成怒问
“闯王,喜讯,索河的河水开始减退了~”高夫人欣喜地说道
“当真?”李自成也是大喜
“当真~~”一边的李牟也说道:“属下奉命砸毁木筏的时候,现河水在徐徐退去!”
“终于等到了~”李自成松了一口气,“粮草呢?”
“正在准备装上木筏~”李牟答道
“统统烧掉~~筏子上能上多少人就上多少人~~”李自成抽出到来,一下子就将一个火盆打翻,将自己的中军大帐烧着,“什么都不留给官兵~~快~~咱们上筏子~~”
“不等见秀他们了吗?”高夫人一愣,“还有张鼐,他还下不了地呢~~”
“顾不上了~~大丈夫成大事不拘小节~”李自成拨马就要走
高夫人看着李自成,想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过她也立刻拨马随李自成绝尘而去
李牟冷哼一声,拍了两下手掌,随即十多人便如变戏法一样从营地各处涌了出来。
“公子~~~”他们一起向李牟行礼
“时机成熟,防火~~”李牟亲手用马鞭打翻了一个火盆
“得令~~”
混在乱兵之中往回逃的刘宗敏接着胯下战马连撞带踩,外加一路砍杀了几十个挡路的小兵,这才跑到了逃跑队伍的最前面。眼看就要到营地了,谁知却见营中冒出十几股黑烟,随即便被大火吞没
“怎么回事?”刘宗敏大惊失色
“刘将军~~刘将军~~”刘宗敏正不知所措时,只见里面骑着马飞奔而来
“李牟?你怎么在这里?”刘宗敏拦下李牟的马头,“闯王呢?”
“闯~闯王~~”李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索河水退了,闯王去河边,准备坐木筏东去~”
“什么?”刘宗敏脑袋嗡的一声,那个曾经对手下一班老兄弟不离不弃,自己杀了自己老婆都要跟着他走的闯王,现在居然只顾自己逃命,扔下几万兄弟不管了?
“你胡说~”刘宗敏一把抓住李牟的衣领,随即一用力,居然用单手就把李牟从马背上抓了过来,刘宗敏将李牟横按在自己的马背上,用一把匕抵在他的后心处,“你胡说,闯王不会扔下兄弟们不管的,老子宰了你~”
“刘将军,刘大哥,你别急啊~”李牟赶紧说道:“我就是奉了闯王的命令特地留下来接应你的,否则我也早就逃命去了~”
“当真?”刘宗敏一愣
“还当假呢~~”李牟急道:“筏子不多,闯王说能上几个是几个~~你还愣着干嘛?”李牟喊道:“快马加鞭啊~~”
刘宗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狠狠抽了两鞭子,挟着李牟赶往河边
其他闯军见营地大火,又见刘宗敏快马奔向河边,于是想也不想,也死命朝河边跑去
见到闯军大营火起,李信赶紧对宋友亮说道:“军门,李牟已经举火为号了~”
“好~~”宋友亮此时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胸膛里,“事后本军门重重有赏。传令~~全军出击~~衔尾追杀~~”
“得令~~~”
随着宋友亮一声令下,三十里铺的官兵和广武山、大周山的骑兵部队同时向逃窜的闯军起追击
等刘宗敏等人来到河边,只见湍急的索河水滚滚而去,李自成和高夫人已经上了木筏,几个小兵正奋力的划水,好使木筏不至于顺着水流冲走。而岸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条木筏
刘宗敏想也不想就跳下马来,飞也似地跑到一条木筏上,几个平日里的亲信也赶紧跟上,你推我拉将木筏下了水。其余如田见秀、刘体纯等人也纷纷夺了一条木筏逃命
很快二十几条木筏就被抢光了,没抢到的闯兵也不管会不会水性,不顾一切地冲向索河。聪明一些的,就从地上抱起一截原木。
“官兵来喽~~”不知道又是谁喊了一声
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闯兵这时更是混乱,他们跳进水里奋力扑腾,试图攀爬那些还没有远离岸边的木筏
“不能让他们上来~”刘宗敏急吼吼地叫道:“谁上来就杀谁~”
几个亲信立刻放箭射死了几个企图爬上木筏的闯兵
“这些当头就想着自己逃命,不顾我们死活~~”混乱中有人高喊,“他不仁我不义,咱们也射他~~”
“对~~”这个提议立刻便有人附和
于是乎,弓箭、梭镖、石块也纷纷射向木筏上的人
就在闯军为了逃命互相厮杀时,李自成所乘的木筏早已远离了河岸,他看着对面岸边乱作一团的闯兵,心里是五味杂成。他虽然被射瞎了一只眼睛,但是另一只眼睛的视力却极好,他分明可以看见岸边没有能够上木筏的田见秀、袁宗第等人脸上那复杂、痛苦、难以置信的神情
是啊,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多年并肩作战、一起流血、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情义~~就随着这滚滚索河之水而去了
田见秀茫然地看着渐渐远去的李自成,愣在马背上不知所措,被官兵火枪打伤的右臂上,一股鲜红的热血顺着铠甲甲片的缝隙流淌下来。此时此刻,田见秀的心也在流血。这个他本以为可以辅佐,可以让自己实现满腔抱负的好汉就这样扔下自己逃命去了
“官兵的军旗~~”又有人喊道
田见秀扭头望去,只见明字大旗和宋字大旗迎风飘扬,威风凛凛。田见秀一低头,看见自己的战马正踩在一面破烂不堪,满是泥污的“闯”字大旗上。此时此刻,那面曾经令无数人振奋不已的大旗,却显得无比猥琐和不堪
刘体纯也没有抢到木筏,他笑着策马来到田见秀身边,说道:“田兄,现在就剩咱们哥儿俩了~~虽然咱们没有结拜过,但是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是缘分了。”
田见秀惨然一笑,随即不屑道:“死?为谁去死?为什么要死?”他举起手里的宝剑,遥指几乎要消失在视线中的李自成,“为了这个曾经给我们许下共富贵,同患难的誓言,现在却将我等弃如敝履的李闯?”
田见秀摇了摇头,“我可不乐意~”说罢田见秀又手指围在自己身边,神情茫然的闯兵,对刘体纯笑道:“刘兄,这些子弟兵都是我一个个亲手挑出来的。我自己不想为那个薄情寡义的人去死,更不会让他们为了这样的人去死!”
“你想投降?”刘体纯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腕
田见秀轻轻整了一下头上的乱,“人各有志,我不能象他一样不管兄弟们的死活。”说罢田见秀说道:“如果刘兄不愿意投降,那大可以将田某斩杀~”田见秀将手中宝剑收入鞘内
“也罢~”刘体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啊,别人将我等弃如敝履,我等何必再效愚忠?我愿意与田兄一起归降。”
“好~”田见秀大声喊道:“田字营的兄弟们听了,握紧兵器,站在原地,若我一去不回,你们就与官兵拼命吧。”
“得令~”几个田见秀的亲兵含泪答道
“刘字营的兄弟听了~~如果田字营的兄弟拼命,你们咋办?”刘体纯也大声喊道
“拼死一战~~~”刘字营的士兵也齐声高呼
田见秀与刘体纯相视一笑,一起并马走向越来越近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