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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字一落,在场有一半的官员脸都是白的,周娉婷更是面如白纸,谢冼忍不住道:“江御史怎会来得这样快?”
“十七王爷觉得快?下官还嫌太慢了!”江自流扶着夫人周氏一同走了进来,他脸上神色冷怒,对着谢凝跪下,叩首道:“臣江自流叩见陛下。”
“妾身周氏叩见陛下。”
“快快请起,来人,赐座。”谢凝挥手吩咐,“江夫人,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两个女子,都说是你妹妹,朕都快分不清楚了。”
周氏站起来,往大殿中看了一眼,走到瘦弱女子跟前,从怀中取出一块云绡,与瘦弱女子手中的一对比,登时红了眼眶,呜咽道:“小妹!”
“姐姐!”瘦弱女子一直平静得极近死寂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悲伤的神色,她握着江夫人的手,呜咽道:“姐,爹爹……爹爹给人害死啦!”
经此确认,真李逵假李鬼已经一清二楚,假周娉婷见状立刻转身夺路,翊卫登时沉喝:“哪里逃!”数道人影便追了上去。大殿上登时惊叫一片,现场大乱,陆离见状忙道:“慢着!”
然而话说出口,为时已晚,假周娉婷忽然一个踉跄靠在大殿的柱子上,瞬间,四把带鞘的长剑将她的脖子架住,孟季衡喝道:“大胆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假周娉婷却无视了刀剑,转过身来,她嘿嘿一笑,嘴角缓缓地留下一串黑血。
“不好!”孟季衡惊道,忙点了几处假周娉婷的大穴。
“嘿嘿……来不及了……我家主人的毒,世间无药可解,就算是杏林谷谷主亲自来了,也是束手无策。”假周娉婷脸上露出一个阴毒的笑,目光越过翊卫落在谢凝身上,残喘道:“谢凝……你等着,你的皇位,坐不久的,我家主人……”
“黑白两先生?两只面也不敢露的老鼠,还有他们身后的大老鼠,朕会放在眼里?”谢凝神色淡漠,嘴角勾了勾,“朕是龙凤之身,不是猫也不是虎,抓老鼠这等事,还轮不到朕亲自动手。你若是死而有灵,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要他小心些,朕的雷霆之火,少不得要将他烧个灰飞烟灭。”
语罢挥手,淡淡道:“都住手,随她。”
翊卫们立刻收手,退后三步,以防假周娉婷忽然出手伤人。假周娉婷满以为会将谢凝吓住,没想到谢凝竟然只是淡淡地一番话,再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登时什么都明白了,失声道:“你……你早就知……啊!”
她爆出一声痛苦的叫喊,忽然双手抓住自己的身体,然而已经来不及,她的身体就像是如蜡遇火,如雪投汤,竟然就这么渐渐地融化了。在场的官员、书生、宫女全都失声尖叫,纷纷闭上眼睛。陆离也回身几步到了谢凝身边,谢凝却神色如常,只叹息道:“竟然脏了朕的大理石板,回头叫工匠把石头换了。”
只在说话间,假周娉婷已融成一滩血水,随后滋滋声响起,竟然将大殿地上坚硬的大理石砖也腐蚀出深深的痕迹来,可见药物之毒。在场之人莫不胆寒,几个宫女、书生甚至已经吓晕了,被侍卫抬了出去。琼叶等人也有些脸色苍白,但终究比其他人镇定些,吩咐人用水冲洗地面,将整块大理石砖撬走。
不多时,大殿中又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再也没人敢说话。
“太尉。”谢凝将茶端起,轻轻地喝了一口,放下了才问道:“接着审吧。”
“是。”陆离拱手道,转身面对着群臣,道:“诸位都看见了,方才这女子是假的周小姐,三日前死去的周游也是个冒牌货。不知是哪一路逆贼早在三个月前便将周游与周娉婷抓了起来,顶替了他们,再对真正的周游与周小姐施以严刑,要夺取周家财产。本侯奉陛下之命追查此事,如今已将周家千金救出,死去的周游尸骨业已找到。对方的意图非常明显,想借用周家这个江南首富的身份,以死污蔑陛下名声,引起民愤。”
“可是……”一个官员问道,“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这也是本侯想说的。”陆离冷笑,“将周家的财产归入国库,又让陛下民心尽失之后,对谁最有好处呢?”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这天恰好出现又恰好被百姓拦住要为民请命的十七王爷身上,归入国库的钱只有皇帝能动,而女帝若是民心尽失,自然由民间呼声极高的十七王爷继位,届时他要动国库里的东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谢冼的神色一冷,一手按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怒道:“陆离,本王才回来你便挑拨本王与皇姐的关系,究竟是何居心?”
“本侯可什么都没说,你又慌什么?”陆离淡淡道,“王爷,身正不怕影子斜。”
谢冼一张小俊脸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转头哼了一声,不再多话。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别跟孩子似的吵架。”谢凝劝道,又神色温和哀切地对江自流道:“江爱卿,周家蒙此劫难,朕甚为哀痛,如今周家家主已遇害,一切事宜只怕还要江爱卿与江夫人协助周姑娘处理。”
说着目光便落在了周娉婷身上。
这姑娘年纪不过十六七,如此瘦弱苍白,一身病容,却异常地清冷倔强,自从上了大殿,只在叫江夫人一声“姐姐”的时候才红了眼眶。假周娉婷身死当前,尸骨无存,她脸上也不曾出现一丝痛快之色,依旧是满脸倔强清冷地站在原地。察觉到谢凝的目光,她才跪下行礼,叩首道:“陛下为我周家报却大仇,洗刷污名,陛下隆恩,此生定当肝脑涂地相报!”
说着便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江自流与江夫人见状也跪下磕头谢恩。
“快快请起,不必如此。”谢凝抬手,望着周娉婷,目光温和爱怜。“周姑娘,周家重担往后便压在你身上了,你要珍之重之,照顾好自己。”
“谢陛下关爱,民女心中自有分寸。”周娉婷又拜了一下,道:“陛下,太尉已将家父的尸骨找回,请陛下容民女告退,为家父发丧。”
谢凝点头,对江自流道:“江爱卿与江夫人日夜奔波而来,也甚为辛劳,先去周家歇息吧。协助完周姑娘之后,再回朝廷不迟。”
“是,陛下,臣告退。”江自流行礼,带着江夫人与周娉婷退下了。
“还有其他人。”谢凝的目光在吴郑王三家家主以及请来的书生身上转了一圈,吓得他们立刻就跪下了,叫道:“陛下。”
“别慌,朕叫你们来也不过就是个见证而已,难道朕还会杀了你们不成?朕才刚登基不久,这么打打杀杀的不好。”谢凝道。“既然周家之事你们已经见证完了,也都退下吧,去跟苏堤白堤上的百姓们好好地说一说,叫他们别跪了。”
“是,陛下。”众人忙磕头告退。
等他们离开了,谢凝才十分没有皇帝威严地伸了个懒腰,道:“哎哟,可算是将这事折腾完了,朕都累了……”
“陛下。”琼叶轻声提醒道,“诸位大人还在呢。”
“哦,是了,朕差点忘了。”谢凝将散漫的神色收起来,靠在龙椅上笑问道:“满大殿的爱卿们,你们好闲啊,朕叫你们去安抚流民,都做完了、做好了?竟然还回来看热闹来了。来人啊!”
诸位官员登时慌了,纷纷拱手道:“陛下恕罪!”
“这又是慌什么?朕也没说要个个都降罪嘛。”谢凝吩咐道,“紫宸令史,各周府县的折子都整理好了?统计好了给朕报上来。”
兰桡回道:“回陛下,都整理好了。”
谢凝便道:“念。”
兰桡将手里的折件打开,便开始念那冗长的单子,某某州有流民点若干处,其中几处已登记治疗完毕,几处还在等待处理。最后得出结论,江南道受灾的州府有二十一个,其中只有四个按时按量地完成了女帝交代下去的登记、治疗任务。
“……其余的都不曾完成,其中明州、越州、湖州、苏州、常州、润州六个州府登记造册的流民数量不及太医院治疗的三分之一。”兰桡的声音沉稳典雅,念着一串名单有如歌颂般好听,只是这话听在人的耳朵里,怕在人心里啊。
明州、越州、湖州、苏州、常州、润州六个州府的刺史立刻便跪下了,叫道:“陛下……”
“别叫了,给朕闭嘴,问你们话了么就开始嚷嚷,嫌朕今日还不够烦是吧?再嚷嚷掌嘴!”谢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耐烦道:“这六个州府的都尉来了没有?”
陆离答道:“回陛下,六个州府的都尉都没有来,臣接到消息,说是在看着流民,以免流民生怨,伤到前往救治的太医院大夫。”
“嗯,很好。”谢凝点头,忽然扬手将桌上的茶杯打了出去。
咣啷一声,瓷器在大理石地板上砸了个粉碎,瓷片四溅,宛如一地冷霜,吓得整个大殿的人都跳了起来,全都震惊地看着她,然后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包括陆离。众人齐声叫道:“陛下息怒!”
“息怒?朕息什么怒?你们还有没有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谢凝怒火冲天地道,“当日也是在这个大殿里,朕何等信任尔等,只要你们做好灾民的安抚事宜。侵吞田地、瞒而不报、中饱私囊,这些事朕都一清二楚,朕当日便说了过往一概不究。朕是一国之主,家国相同,自然知道当家不易,江南富庶,你们贪得一回便罢了,朕刚登基,不愿开杀戒。结果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啊?朕下的圣旨、要办的事,一个个都没办好,朕被人污蔑了,你们倒是一个个有空回来看朕的热闹了?向天借胆了你们!”
她平日里虽气势华严,但大多时候都是温和敦亲、威而不露的,今日一通发作,身上的帝王威严便像是层云般压了下来,仿佛随时能降下九天惊雷,将众人劈得粉身碎骨。众官员吓得连“陛下息怒”也不敢叫了,只道:“臣等知罪,求陛下开恩。”
“开恩?呵!”谢凝冷笑了一声,“朕当日便说过,朕是帝王,帝王一怒,天下便要伏尸百万,要你们自己掂量清楚。现在看来,很好嘛,你们都不信朕会杀人是不是?”
她的声音蓦地一沉,喝道:“翊卫何在?”
“末将在!”孟季衡和卫煜立刻上前跪下。
谢凝又问道:“叶睿图来了是不是?”
“回陛下。”兰桡道,“骁骑营长史在殿外等候传召。”
谢凝道:“宣!”
叶睿图立刻进入大殿,行礼参拜。
谢凝脸上怒容未消,道:“传朕旨意,将在场的江南道官员全部给朕抓起来,扔到江南太守府的牢狱里,翊卫中郎将卫煜率领十八翊卫并此前围着周家那一千府兵负责看守羁押。不许一个人自尽,不许一个人逃脱,不许一个人窜供,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卫煜还未听过她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说话,忙俯首应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骁骑营长史叶睿图。”
叶睿图忙道:“臣在。”
“诸官员由你审理,赐你紫宸令,如有需要,江南道各州都尉、府兵,太医院官员无条件配合,胆敢不从者报与太尉,即刻捉拿,以违抗圣谕论处。各州府官员名下财产、流民登记延误状况、与富商勾结往来之证据,一一调查清楚,分级列奏,报与紫宸令史,不得有误!”
“是,微臣遵旨!”
“此案由太尉全权负责,一切奏章、案卷,原件交于紫宸令史,誊抄一份交于太尉,七日后传旨与江自流,命他监督此案。”谢凝缓缓道,“江南道各官员,侵吞田地千亩以上或与富商往来银两百万以上者,全家处斩。田地五百亩以上或与富商来往银两五十万两以上,报斩立决。侵吞田地五百亩以下两百亩以上或来往银两五十万两以下,革职流放崖州,不得赦免。侵吞田地两百亩以下,或银两五十万两以下万两以上,革职处置,三代之内不得为官。银两千两以上,革职处置,贬为白丁,永不录用。”
这话一说出来,大半官员都瘫在了地上,哭叫道:“陛下——”
“快赌上他们的嘴!”谢凝不耐烦道,“朕已经够宽容了,给了你们一次机会,你们自己不珍惜,还有脸来求朕饶恕?都给朕拖走!”
翊卫们立刻上前,出手如电,啪啪啪几下将在场的江南道官员都点了哑穴,立刻便要拖走。众官员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求救——十七王爷!!!
“皇姐息怒!”谢冼拱手道,“在场几乎是江南道的所有官员,如此处罚,只怕江南道无官可用,皇姐,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收回成命?还敢向冼儿求情?”谢凝的表情越发冷怒,“是不是要将朕的话都当做耳边风,不遵圣旨还要朕笑呵呵地同他们说没关系尽管渎职,朕都替他们挨着天下人骂呢?”
谢冼心中一梗,完了,还起了反效果?
他还想说话,谢凝便冷笑道,“什么叫圣旨,什么叫君命不可违,什么叫百姓父母官,朕看他们一个个都不知道!这样的废物,不能为朕管理一方,还敢吃朝廷的俸禄?如此欺上瞒下、鱼肉百姓、辜负朕意之徒,朕留着做什么?叫百姓骂朕昏庸么?”
“可是……”谢冼勉强地挤出一句,“皇姐,您一下子杀了这么多官员,只怕令朝廷上下寒心啊!”
谢凝闻言,猛地看了谢冼一眼,那目光太复杂、太深沉、太多思量了,叫谢冼没得心里一抖,他刚想问自己是不是僭越了,谢凝却忽然一笑,叫道:“冼儿。”
“皇……皇姐。”谢冼忙低下头应道,竟不敢看她的眼睛。
谢凝淡淡道:“你年纪还小,故而心肠慈悲,但你要知道,今日对贪官污吏心软,便是对天下百姓残忍。朕身为人君,黎民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要做的正是令天下贪官污吏心寒胆颤,再也不敢动一丝歪脑筋。”
谢冼被教训得神色讷讷,不敢多言,只好低头道:“是,皇姐。”
谢凝脸上才露出一点点笑意,温和道:“此等君王权衡取舍之道,冼儿,你还有的来学,先好好看着吧。”
语罢声音又是一沉,“还愣着干什么?把人都拖出去!”
翊卫不敢再拖,立刻将江南道的官员都抓了出去,一个两个都关到了太守府的监牢里。
大殿这才清净了,谢凝也才终于松懈了神色,站起来吩咐道:“蜀州刺史与蜀州都尉呢?他们护送小十七回来,一路有功,令二人在行馆住下,等来日朕与小十七回宫了,再作封赏。今日大家都累了,都退下吧,明日朕举行家宴,为小十七接风。”
“多谢皇姐。”谢冼这一天也是心惊胆战,不敢再跟谢凝交手,恨不得立刻躲去休息,将计划想好了再说。“我先告退了。”
谢凝点头,琼叶便亲自带着谢冼去宫殿歇息,安排服侍的人员。陆离也道:“我去盯着翊卫,你……”他的口气不由得放软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都露了出来,自己也没发觉。“你且好好休息,今日实在费心费力了。”
“什么话?”谢凝嗔了他一眼,“朕自己的江山,自然要操心的,怕费心费力,那还当什么皇帝?你快去吧,这里有青瓷在呢。”
陆离点头,又望了一直呆在旁边的小石头一眼,目光意味深长,才终于转身而去。直到此时,谢凝脸上才露出疲倦的神色,望着小石头温和道:“小石头,今日吓着你了么?”
小石头摇头,“怎么会呢?不就是死个人么?陛下,我娘亲是苗疆人,也是玩蛊毒的,自小带着我流浪,路上遇到许多仇家,我娘亲也曾将人毒得半死不活的,我都见惯了。”
“是么?”谢凝轻笑,逗他道:“那方才朕嘴皮子一动就要杀了这么多人,还砸杯子发脾气,是不是很凶?你怕不怕?”
小石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陛下,你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这些人又是抗旨不遵的贪官污吏,杀了才是应该的,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杀他们才叫我害怕。”
“朕不杀他们,你怕什么?”
“陛下不杀他们,便是个胆小懦弱的昏君,我自然害怕。”小石头认真地说,忽然又笑了,道:“陛下,您方才一顿发作,好生威风,这才是皇帝的样子!”
“很威风么?”谢凝又逗他,“那你想不想做皇帝?”
“陛下!”小石头哭笑不得,又有些恼怒,“我不是小孩子了,别把我当成秀儿那样来逗好么?这世上哪是说做皇帝就能做皇帝的?”
“打个比方嘛!”谢凝笑着招了招手,让他跟上来,语气轻松。“好比说现在朕就要你想象自己是个皇帝!”
小石头停下脚步,半晌不语,谢凝回头笑而疑惑地看着他,歪头问道:“嗯?”
“我做不来皇帝的。”小石头认真地说,“陛下,我……我以前也想过做皇帝……”他生怕谢凝误会什么,赶紧解释道:“就是照顾流民的时候,那……那时小孩子气,不懂事!我以为做皇帝很简单,只要一声令下,什么人都要听话,这天下自然也会被我管得服服帖帖的,但是自从跟您到了行宫,听说了许多事,我便知道,我是做不来的。”
“万事都可以学,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谢凝笑道,“朕看你资质不错,将来必定有大作为。”
“再大的作为,学习再多,我也不能像您一样冷静从容地处理局势。”小石头道,“我此前便听说了龙虾与周家的事,我只以为……陛下恕罪,我以为您小题大做了。但今天看来,您当时便知道此事背后不简单,所以早早地叫太尉暗中准备,明面上却将事情放任着,叫民怨越闹越大。”
他顿了顿,小心地看了谢凝一眼,见谢凝没有怪他的意思,才接着道:“我相信,若不是您将事情搁置了三天,任由民怨越闹越大,十七王爷是不会在这时候回来的,江南道的这些贪官污吏,您也无法一下子聚集了,将他们一网打尽地抓起来。陛下深谋远虑,心藏风云,天下无人能及。”
“你这个孩子……哈哈!”谢凝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伸出手指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道:“什么无人能及?你才见了多少人?刚夸你懂事,你便学起了阿谀奉承!”
“我没有!”小石头捂着额头叫道,“我说的是实话,陛下!”
谢凝笑得更开怀了,转身走掉了。
“陛下?”小石头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捂着额头追了几步。
“别来了,回去吧。”谢凝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手臂上的披帛在风中飘摇,“回去看看秀儿,她大半天没见你了,可别吓坏了。”
原来她还是记挂着他们的,他还以为她变成了皇帝,便将他们给忘了呢。小石头望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直到看不见,才低下头叫道:“九姐。”
这一声极轻极轻,几乎要没入西湖柔软的风里,却也随风飘散,落在不远处一个守卫寝宫的翊卫耳中。翊卫眼中的神色巨变,几经明灭,最后不着痕迹地看了小石头一眼。
小石头却已经转身跑走了,他着实担心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