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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倒是个会说话的,比山里那群老古板可爱多了。不过金道友,你在咱们蜀山派可是挂了号的,修士这么个小圈子,谁家相中了哪颗好苗子,大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日后若是在人间倦怠,想入门派清修,别的大派山门怕是就进不了了,小门小派估计你也不爱去。到时候可以去青城山玉清宫找我,报我名字,领你入山门。”
金童稽道:“如此多谢。”无影还礼,只有苏妍在一旁闷闷不乐。
这时候忽听远处马蹄声响,大概十几里外的山口处一队人马快转了出来,金童一拍脑门道:“净顾着说话,忘记正事了。无影前辈,小妍儿,驭剑纵横天地间,我等都是洒脱之辈,两位自便,小子就不相陪了,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再见!”说完飞身回了军营。
苏妍站在原地,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他……他就算不和我回去,为什么?无影师叔,他为什么会这么绝情,连一句话亲密的话都不和我说?”
无影叹息道:“小妍儿,你还年幼,人间的七情六欲都没有尝过,生来只为仙道,虽然同为修士,但你是仙,他是人,又何曾当过同道?言尽于此,我们走吧。”
苏妍点点头,无影架起祥云,两人缓缓升起。苏妍忽然道:“不行,我还要再看看他,看他在红尘中做什么事情!”语气颇为坚决。
无影苦笑道:“怕是他做的事情,是你不爱看的呢。”不过还是带着她向军营的空中飞去。
金童回了军营,面上没有表情,心情却如狂涛巨浪般久久不能回复,苏妍是他结识的第一个女修士,如果是前世的他,听到苏妍的那半句告白必定会高兴的颠三倒四,就算飞蛾扑火也会心甘情愿,可是世易时移,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只知道要把自己投入水潭中做一滴水,随波逐流而生,一滴水,又怎能带上一片云?
况且,自己已经有了冰柔,有了青璇,还有个召之即来的琴儿,就算要鼎炉也已经准备了一批,只要冰柔一天找不到,一天不和自己分手,自己也绝不会再招惹其他的女人,更不会耽误苏妍这种正统修士的前途。
回营,集合中军,金童命人把帅案、交椅都搬出帅帐,开辟出大片的空地,火把火盆纷纷点亮,熊熊燃烧着把黑夜照成白昼,正值夏天,大堆大堆的飞蛾飞虫扑火而去,烧的噼噼啪啪。
一队一队的人马回来,俘虏抓了一千六七百人,个个都是重伤,其中不乏被亲兵高手亲手收拾的弥勒教护教力士,要说这些力士的身手从前比亲兵高手们也弱不了多少,但亲兵都成了先天高手,基本上是脱胎换骨,不但手段更狠而且具有相当强悍的持续战斗力,双方实力高下立判,一个打十个都是轻松的,何况还有兵力优势、装备优势、战术优势?说起来王良、张路这两位中郎将也确实是专业军事人才,根据金童的情报布置的战术十分完美,什么围三缺一、围点打援、十面埋伏之类的战术是信手拈来。三个据点十队人,每队根据情况再分小队,直接把弥勒教这帮土包子打的找不着北,据回报白刃战总共也就进行了几刻钟,后来就是大片大片的敌人直接投降,战心完全被瓦解。不过带队高手还是记得金童的吩咐,就算投降也要打残了再说,什么叫“打残”?顾名思义就是每个俘虏都要打成终身残疾,还让你没脑子跟着假和尚玩造反?
金童斜倚在虎皮交椅上看着场地中乱哄哄的忙碌着,给俘虏登记造册、统计己方伤亡、分头拷问逼问教众余孽的情报等等,直到天色蒙蒙亮才算完成,又派出三千人出第二趟差,根据供词进玉门关抓捕余孽内线,然后到了金童亲自问话的时间。
金童看着被捆成一团,堵着嘴跪在最前面的吴坛主、吴玄英、刘二瘸子等一干高级神棍,颇为玩味的笑了笑,手一指道:“来人,把这小妞嘴里的手绢拿出来。这是谁干的啊?挺会怜香惜玉的,给男人堵嘴就用裹脚布,给女人堵嘴就用手帕,嘿嘿。”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大小姐吴玄英本来在被偷袭的时候非常非常害怕,然后经过一场恶战,再被俘虏,颠沛流离的被带到玉门关城下,再经过大半夜喧闹,在官兵手上已经过了一整天还多,有些听天由命的的意思,心情也慢慢平复了。再加上金童早先吩咐了对最高级的几个头目不要用刑,要拷问就尽情的去问下面那批骨干,所以这几个大头目已经在金童面前跪了很长时间没人搭理。可是这会儿全体分坛骨干全被聚集到一起,显然是要正式过堂的样子,她不禁又紧张起来,有些瑟瑟抖,呆呆的被人拿走了堵嘴的手绢,这手绢是从她自己身上搜出来的,上面的花还是她自己绣的,现在被人从自己嘴里拿出来随手扔在地上,想想自己以后的遭遇说不定还不如这块手绢,吴玄英不禁有些想哭。
“嘿!这丫头片子眼睛红了想哭。”金童斜着身子,双脚放在帅案上,与身旁端坐的王、张二人大肆调笑着,浑然不顾下面跪着的人的感受,吴玄英咬咬牙,把泪水憋了回去。“大不了一死吧。”她这样想着。
“吴玄英!”金童忽然坐正了,肃然道:“一介女子,却是弥勒教此地分坛的智囊,当初排挤范呆子出分坛,使你爹上位,又带人截杀黄将军,再率领逆众转移到刘家塘,手段都十分不错,倒也称得上是个海内奇女子。是不是你?”
“啊?”吴玄英不禁一愣,为什么自己分坛内的事情竟然被官兵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有奸细?
左右军士早得过金童的吩咐,对这帮叛逆要来狠的,这时见吴玄英不搭话,立刻上前两人,一脚把她踹倒,劈头盖脸的抽了五六鞭,直到金童挥手,方才作罢退回两旁。
吴玄英脸上中了三鞭,一张精致的小脸被鞭痕交错成了小花脸,兀自咬紧牙关没有叫出来,心里却委屈极了,急促的呼吸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呵呵,”金童干笑道:“好一个吴家大小姐,从小虽然习武,但也算娇生惯养,生的细皮嫩肉,这几鞭怕是一辈子都没挨过吧,连本官看着都心疼,别别别哭,左右,去给她擦擦泪——我说,给你点教训也好,免得本官问你话装听不见,明白吗?”最后三个字又是说的声色俱厉。
吴玄英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回答道:“明,明白了。”
金童又把脚放到帅案上,斜倚着交椅道:“适才本官问你,那几件事是你做的吧?”
吴玄英小声道:“是,大人。”
金童满意的道:“很好,人嘛,是要在挫折下才能进步的,你看,刚才你对本官的话充耳不闻,现在答话都已经知道要喊‘大人’了。吴玄英,我看你很有前途,如果放任你不抓的话,说不定那天西北要因你变天了。来吧,说说范呆子被抓之后,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说完自顾自的转着茶碗,时不时的喝一口,像是在听,又像是没听。
吴玄英确实从小娇生惯养,这时被讥讽的满心羞愤,却又被打的满心害怕,往日的聪明劲儿也都找不着了,只好一五一十,把弥勒教分坛这半年的动向,在某某地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说完了,金童不阴不阳的又来一句:“没说足,来人,左臂割两块肉下来,再不给本官说清楚,就塞她嘴里让她自己吃。”
吴玄英惊吓的哇哇大叫,左右军士却是令行禁止,上去按住她,撕掉袖子,尖刀割下两块薄薄的肉皮下来,吴玄英疼的死去活来,叫嚷求饶都变声了,倒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喘匀了气。
金童虽然心狠,到底不是个变态,这么对付个女人也觉得颇有些良心不安,于是开门见山道:“吴大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本官也不和你说暗话,你招供的肯定不够详细,至少有件我知道的事情你就没说,好吧,这两日杀人不少了,也不差你一个,本官明告诉你,你爹,和刘二瘸子这些人是要往京师明正刑典的,但是你,你的人头只好寄存在本官这里,因为那件事我知道是你做的,除了你没人能想的出来。其他事情咱们日后再说,你和你爹,还有这些大头目,还是要分开了审,互相对口供,你若说的不够多,就是一刀一刀的割死,说的爽快,就是一刀砍死,你的人头我要拿去上坟。适才已经割了两刀,本官手段多的是,别想着多划拉几刀就能死,真要剐了你,不给你割成骨头架子绝对死不了的,是痛快死,还是受活罪,以后你自己想。今天不说二话,本官急着有事要走,你告诉我,大铁楼赵大苟的一家四口加上他老丈人和客栈里两个伙计,是怎么死的?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件事不说明白,现在立刻开始剐你。”
“什么!”吴玄英对好死还是受罪死还是可以理解的,反正也是个死,刚受的活罪也促使她坚定了痛快死的信念,可是提到这件事,却实在是她最说不出来的一件事,因为她别的事情做出来,都是为了分坛着想,或为了自己爹着想,唯独这一件,纯粹是因为自己当时被先天高手吓坏了,纯粹为了报复而做的。当初面对着赵大苟一家几口人的苦苦哀求,其中还有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她也是忍着心做了,这件事之后的很长时间她也是良心不安,可是毕竟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已经渐渐强迫自己忘记了,幻想着手下人不会走漏风声,没想到竟然还是传了出去,竟然还被官兵知道了,竟然在这个时候被人提起来,她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觉得报应来了,眼下她自己受的罪,就是报应。
听着吴玄英用干枯的嗓音,断断续续的述说着事情经过,她怕挨打也怕被活剐了,所以说的十分详细,赵家一家人的状况如何,赵家人的大人孩子当时是如何哀求的,自己又是怎么狠着心下令堆柴禾点火、下令阻止乡民救火的,又是怎么看着这些人活活被烟熏死的,等等等等全都竹筒倒豆子。金童早已变回了正襟危坐,不光是他,所有在场的官兵都鸦雀无声,只有吴玄英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着,每一个人都咬牙切齿,每一个都攥紧了拳头,再没有一个人暗地里认为“大帅”这么欺负一个年轻女子不人道,也再没有一个人同情这个女人所受的折磨。
当吴玄英说完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时间就冷场了,过了半晌,金童缓缓道:“弥勒教,乃是国朝大害,吾,誓灭之。”说完起身,下令道:“全部带走,逆众交由玉门关大都督府处置,有职司者以及内奸、眼线都分别看押,严刑拷问,互相印证供词,招供不尽不实者从脚趾头开始慢慢往上割。散了吧!”
一边与王、张二人往帅帐里走,金童一边道:“两位大人,事后的尾还要拜托了,更有两件事,或者是你们,或者是黄大哥,务必帮我做到。”
二人道:“大人尽管吩咐。”
金童道:“第一件,这个吴玄英,是我故人的大仇人,不管她招供怎样,是砍头还是活剐,都是她自找的,赵大苟此人我不认识,她的人头,烦请两位替我去赵大苟丈人的坟前供上,我回京后诸事繁琐,就不来了。第二件,有关连弩的事情,务必仔细问出来,不论线索多寡,都不要与其他供状混同上交,另写一份传递给6侍中和我,这是谋反大案,还是要秘密详查,京师之中并不平静,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两人点头应是,保证做到,金童道:“我马上就去伏羲堂走了,今日一别,与两位哥哥不知多久才能再见。”
王、张二人道:“大人少年英才,在京师任事还需小心。”三人互相道别,金童带着众亲兵扬长而去。
这时的天上,无影叹了口气,问道:“小妍儿,看够了吗?”
苏妍轻轻啜泣道:“他,他果然深陷红尘,再难脱离了……他不是我的同道中人,无影师叔,为什么?”
无影一脸萧瑟,仿佛想起了别的事情别的人,他温柔的道:“天地万物,莫不有其出处,莫不有其归宿,若你真的喜欢他,何不在归路尽头等他,若他日后有了正果,也不是没有相见之期,若是他过不了关口,中途夭折,也是命中注定,不可强求。”
苏妍两手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咬着下唇呆了一会,轻轻道:“走吧,无影师叔,我要回山闭关清修,到归途去等他,就算……就算他……我还是会等他。”
然而金童这个时候已经带人走向了伏羲堂。看着晨光之间的峥嵘屋宇,他也感识着城外那一缕瞬间远去的祥云,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该失去的,终将会失去,该得到的,也不一定会得到。
直到金童到达玉门关伏羲堂,再到达洛阳伏羲堂,他的心还是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