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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这个东西不难定义,只要两情相悦便可。但云曦无法接受自己感情的变迁,当风无心拥住她时。她喜悦的,可这让她感到羞耻。
云曦已经忘记了这是她第几次接受风无心的吻,我行我素的性格让他的爱从不拖泥带水。
月光从床榻缩到窗台,风无心与云曦额头相对,他不安分的双手搂住云曦的后腰,用身体将她推向阴暗的床榻。
云曦并没能说服自己交出女人所有的秘密,她用手抚着风无心的胸脯,用沉默和回避他的目光来拒绝他的爱意。
风无心得偿所愿,和月光一同留下。云曦和衣蜷缩在他的怀中,安心地度过了一夜。
二更下的河南府万家灯火,街道之上挑灯的人们犹如萤火虫群,从城墙上下望如一条星光流淌的银河。
三道身影稳健地落在东城墙上,在他们的眼中,屹立于银河中心的松鹤楼如是高耸入云的塔松。此三人正是涯火,腐木和乐土。
涯火将藏在袖中的字条拆开,蹙眉道,“据‘龙爪’探知,雷龙即将要加入影衣卫。关键的是少主也卷入了这场合纵之策。此次我们奉萧老爷子之命来到中原保护少主,莫要让教主先取得少主的信任。”
腐木显得有些为难,叹息道,“唉,萧老爷子是铁了心和教主干起来了,若不是有小叶在,我们哪是教主和芒金的对手。”
“你怕啦?”乐土这个憨厚的胖子总是痴迷涯火的模样,“反正在这毒龙教,我只听老大的。”
“……”腐木咧嘴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我也听老大的。”
“嘁,还是姑奶奶我用俸禄供你们两祖宗吃好喝好?”涯火嗤之一笑,她警惕的目光游走在松鹤楼前的萤火虫群中,试图找出一两个可疑的人。
“嘿,我说这对小情人也真是的。上床比划拳脚时也不关窗户,不也盖被子!”腐木看到的正是没有关窗户的风无心和云曦,今夜月圆天清,腐木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切,“一男一女还穿着衣服睡觉,扫兴。我说这男的也真是窝囊废!”
“人家只是两个小孩子。”涯火的目光是停留在桌上的两把剑,“你们看那两把剑。虽未出鞘,却散发出凛冽的剑意!”
腐木尴尬一笑,无奈道,“老大,我更喜欢和你讨论床上那个姑娘脸蛋和身材如何。”
“老大,剑是好剑,可萧老爷子可不允许我们偷东西。”乐土从袖中掏出一只鸡腿啃了起来,满嘴的油腥味让涯火非常反感,“混账滚开,弄伤了姑奶奶的衣裳,罚你三天没酒喝。”
正当乐土被吓得后退几步时,腐木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老大,乐土,快看二楼外廊。”
那张所谓熟悉的面孔,指的是姜离。此时的他正和张顺义于二楼的外廊交谈。
“是世……是少主,这模样和身板与教主有几分相像。”腐木一眼就认出了姜离,随后对着涯火坏笑道,“嘿,老大,这少主比教主俊的可不是一两点啊。看来这萧老爷子也是别有美意啊。”
乐土一旁插话道,“老大,虽然我也很喜欢你,但我还是觉得你跟少主比较般配。郎才女貌,不不不,是女才郎貌。”胖子说得很艰难,好似忍痛割爱一般。
涯火阴沉着脸,火麟剑已是半出鞘,灼热的剑光映红了两人的惊愕的表情,“信不信我的剑能将你们的嘴给烧糊了?”
“老大莫要冲动,我们信!”
远处的松鹤楼外廊,姜离将一些酒肉塞到早已垂涎多时的张顺义手中。
“嘿,每次跟着大师兄都有好吃好喝的。”张顺义和赵雁城从小跟着姜离走镖。或是师傅的偏爱,或是大师兄的本领高强,他的薪资总是高他们几倍,还有很多私底下的收入。但他们两也不嫉妒,姜离待他们很好,有姜离一份,就有他们一份的。
张顺义将手上的油渍随意擦拭在衣服上,嘿嘿笑道,“这次任务一完成,我张顺义可就要回东京娶老婆了。”他不解,自从来到河南后,雨萱总是多余地戒备,她多次叮嘱张顺义“小心”已让他不胜烦扰,“大师兄,你说这雷龙要加入南山府是图什么?他雷家要势有势,要权有权的,干嘛和影衣卫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姜离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更担心的是若风家知道雷龙与影衣卫合作,会不会因世仇而翻脸?
不一会,腐木也认出了张顺义,“少主身边的那人好像是前些日子‘龙爪’想要笼络培养的内奸。可恨这雨承的弟子各个都对他忠心耿耿。”
“这就是武林盟主该有的手段。”涯火对于两个白痴嗤之以鼻,“谁向你们只会以喝酒吃肉为乐?”
“这松鹤楼内熟人真多。”腐木嘿嘿一笑,指着五楼观景台,倚在栏杆上的慕无双说道,“老大,看那个姑娘。前些年,我在黄沙葬遇见她正和一个配双刀的男人在一起,现在怎么就勾搭上小白脸了。当时我看这小姑娘生得实在俊俏,想讨回家做老婆,可谁知那拿双刀的男人武功过于厉害,差点没砍了我,只得作罢。”
“那位公子乃是雷家少主,太尉雷文兴的亲孙,天章阁直学士,家世相当显赫。这女的叫慕无双,她的出现很偶然,教内龙爪也没有打听到她的底细。”涯火口中所谓的龙爪,正是毒龙教内探听消息的细作。
松鹤楼观景台上。
“无双姑娘刚刚那琵琶曲子少云也听到了,就如同姑娘的名字一般,无双之音。”这是雷少云第三次发现慕无双独自一人在观景台上眺望迷茫的远方,“姑娘有心事?”
“呵,无双就无双,平添姑娘两字多生分。少云想听,无双再弹一首便是。”慕无双再次抬起冰冷的琵琶,那淡淡的音色直入听客的灵魂深处。幽怨哀伤的琵琶声仿佛在诉说她多年不幸的经历:岁月如何荒诞,人情如何冷漠。
一曲奏罢,万籁俱寂,只余曲声回荡于心间……
“世间万般凄苦,我想多尽在曲子里。无双有什么往事会如此深刻?”醉里的雷少云对于音律理解入骨三分。月下的慕无双显得格外消瘦,她放下琵琶,泪眼迷离地望着天上的星辰,“少云你看,才十三,月亮都已是这般圆了。可是……”
“可是什么?”雷少云走到她的身边,温柔地询问道。
“可是自古月圆多人缺。”慕无双瞄了一眼醉眼朦胧的雷少云。这个男人的善良已经出乎她的意料,就算不利用她拙劣的媚术,慕无双也有把握用苦肉计将雷少云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是爹爹,无双不想利用任何的好人。”慕无双望着天穹寻思道。雷少云或许知道她的想法,尝试着询问道,“仇恨重要吗?”
“重不重要我不知道。”慕无双的目光从忧伤变得坚决,“只是我没办法忘记爹爹死时的模样,从而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他是那么的爱我……”
“就只有他爱你吗?你这样是不是对其他爱你的人不公平?”醉里的雷少云已经忘了当初为什么这么问了。
“其他爱我的人吗?”慕无双叹息道,“当时娘只顾着我弟弟……他们现在在哪,我都不知道呢。”
雷少云应之一笑,“不知道在哪就去找啊。”
慕无双掏空脑海,试图寻找一些关于分别后的事,“前些年,我遇到和我娘一起逃亡的家仆,听他说,娘带着弟弟逃往雁门关外去了。毕竟那里较无战事,也相对和平。”
“关外啊,我们可以去找不是吗?”雷少云用真挚的眼神看着慕无双。
“你说……”慕无双迟钝了一下,“我们?”
“对啊,我们。无心,姜大哥,曦儿,唐飞。”雷少云眯着眼睛笑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我们?”慕无双细细拿捏着这个陌生的词眼,用一个会心的微笑回应。
姜离第一次看到雷龙的身影是在第二天的琼林宴上。
他举起酒杯接受所有人的道贺,随后又从松鹤楼消失。对于父亲的“忙碌”,雷少云早已习以为常。扮成侍从的张顺义蛰伏于松鹤楼内,监视每一个新出现的面孔。
雷少云好不容易将姬儿请到桌上,奈何这厨娘腼腆挨在风无心的身侧,害羞得连菜都不敢吃一口。
“嘻嘻,平日里,姬儿姐姐在山庄都有小喝几杯的习惯。”风紫霜眼咕噜一转,“雷哥哥,看你这松鹤楼乃红尘之地,折剑山庄和姬儿姐姐都是世外之人,自然不肯下箸了。”
姬儿红着脸道,“二小姐莫要胡说,毕竟身份有别,姬儿只是一个下人。”
“好姐姐,您现在可是我们雷家的座上宾呢,怎是个下人呢?”雷少云灵机一动,“正好,在这嘈杂之地,琼浆玉液也索然无味。这城西郊的桃林中有一处酒家,时四月,正值桃花盛放之际,好景佳酿,岂不快哉?”
城西郊的桃林,落英缤纷成一道道花墙,遮掩日落西山的余晖。
风紫霜张开双臂拥抱这些挽留不住美景,穿着长裙兜转在弯弯转转的林间小径中。当他们看到桃林深处那处酒家时,小二正扛着门板准备打烊呢。
“嘿,小哥,这天暗下才是生意兴旺之时,怎要关店了呢?”姜离的询问让小二一点无奈,“几位客官,这雷家少爷高中,松鹤楼正施恩于游侠客商们,我们这荒郊野岭的哪会有什么生意?”
雷少云洒笑着将一锭银子塞到小二手中,“这生意不是上门了吗?”
小二掂量着银子的分量,立刻笑开了花,慌忙点头道,“嘿,客官,您等前去桃林内一坐,小的立马将厨人唤醒。”
那烦人的落花总是落入酒杯,小二急忙为他们支起简陋的布蓬,赔笑道,“这落红虽是好景,却煞了酒味。”
席间,姬儿在雷少云百般请求下才拿起酒杯呷了一口。
“无心,你看姬儿都喝了,你要不要尝一尝这酒的味道?”微醉的雷少云拍了拍酒坛问道。
风无心总是执爱酒的清香,因为每一次酒香溢满时,身边的人儿都挂着笑容。但他不明白,为何如此清澈的水流味道却是辛辣浓烈,令人神魂颠倒,失了本性。
“我不喝酒。”风无心淡淡的微笑成为拒绝的武器,雷少云不再催他,只是将话锋转向云曦,“曦儿呢?”
云曦看着已经三四杯下肚的慕无双,心疼她的悲情,“多少日夜,唯有这酒水,方能麻醉揪扯心头的血海深仇。”她将酒杯举到慕无双的眼前,微微一笑道,“无双姐姐,曦儿和你喝一杯。”
浓烈的酒劲一下子就涌上了头,热流在她的肠肚中化开,一点点侵占她的神经。眼前的景色变得模糊,漫天飞舞的花朵不再清晰,变得稀疏的流光。可是风无心的目光依旧坚定和明亮,犹如黑夜中指引她前行的皓月。
在离他们十丈远的地方,小二招呼新来的三名客官,一女二男。
他们借着稀松的桃林可以清晰看到姜离抬起一坛烈酒一饮而尽。
当酒肉上桌时,那两个大汉哪顾得姜离的动向,将一只烤鸡作两三口吃掉。涯火喝着一口热水,她的目光总是锁住姜离几人。
“嗯?”涯火再一次侧目时正与风无心四目相对,他深邃而敏锐的视线使得她浑身一颤,急忙正身,夹了一口菜以掩盖自己心中的不安,“为何他的目光中散发出凌厉的剑意,令人心惊而失去战意。”
涯火按住自己的狂跳的心脏,谁想这乐土随口调侃一句,“老大你胸脯那么小,按了也不会大起来的。”
涯火心中的无名火无处发泄,挥起火麟剑狠狠打在乐土的屁股上,“吃完了吗?该走啦。”
当腐木还啃咬着已经烤鸡的骨架时,涯火提起他的衣领往桃林外走去,“别吃了,该赶路了。”
“可这肉和酒都还有一半呢?”乐土又挨了涯火一记打,才咽下委屈随着她离开这些美丽的食物。
在那桃林的出口,他们却遇到了一名身着血红色霓裳的女子。
“哟,是毒龙教的朋友们啊。”她血红色而诡异的长发落到腰间,妖媚的嗓音使人的皮骨酥软,纵然是胭脂粉黛也掩不住脸上岁月的刻痕。
“你是……赤练?”涯火艰难地从这女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气息,赤练步履于满地落叶之上,竟毫无声响。
“呵,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涯火大人还知道小女子的名头。荣幸至极啊。”赤练拍落肩头该死的桃花,用和善的微笑扫看几人。
“诶,老大,赤练是什么人啊?”憨厚的乐土问道。腐木急忙应道,“笨蛋,赤练是当年影衣卫的血旗总督……”
涯火提起十分的警戒,想起萧老爷子提起当年影衣卫的传奇:每一名杀手都能在黑夜之中辨清目标的心脏和咽喉,从而一刀毙命。只要金菊出现在你的瞳仁内,那么你的一生也已经结束。
“毫无痛感的死去,是对敌人最大的恩赐。”这是萧老爷子的原话。当年影衣卫四旗分别为:黑旗贺云刃;白旗雪鹰;血旗赤练;死旗邪刃。可如今影衣卫早已不复当年,四旗归于韩子愈麾下。纹菊刀的神话被雪藏,成为身份和荣耀的象征,而闻名天下的“鬼影杀诀”刀法也不再重现人间。
“消失十数年的他们重新出现,到底是为什么什么?”涯火蹙眉看着这个可怕的女人。
“我这腰啊,太多年没动都有些僵硬了。”赤练轻摆着细腰,暧昧渴求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乐土。
不解风情的乐土并不吃年老女人的媚术,嗤笑道,“你这个老女人,敢在我们老大面前摆弄姿色,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赤练听着“老女人”三字,脸色微微一变。但岁月给予她成熟的韵味赤练是感激,“呵,你这胖子倒是不会说话。若不多练练口舌,可讨不到媳妇的。”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胖子!”乐土怒得抽出佩刀指着赤练。
“怎么?你舍得吗对我这样的大美人出手?”赤练的嗲声嗲气让乐土浑身鸡皮疙瘩。待他发作前,涯火急忙拦在他的身前,示意他不要冲动——赤练腰间的短刃已经半出鞘,无华的刀刃却潜藏着一股巨大的杀机。
此时,一只雪白的燕隼落在赤练的肩头,她抚着燕隼的小脑袋笑道,“诶,小东西,是老大让你来叫我回去吗?”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涯火朝着赤练远去的背影追问道。
赤练驻足回头,微微一笑道,“为寻一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