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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忍着晕眩托住殷敬柔倒下的身子,殷敬柔用力的握住长生的手,凝聚最后一口气,她不说完她无法安心的走,“我真的不是有心害死娴兰的。≥ ”她不是这样恶毒的女子,她有怨,但真的没想过要谁死。“求你告诉叶公子,我真的无心的……”
长生已是泪珠子往下落,“我信,我会告诉叶公子的,你不要有事,我还没对你说你爹娘……”长生用手摁住殷敬柔的伤口,无奈被刺中的是要害,人已是断气。
“长生!”
长生听到了弗恃的喊声,应道,“师父——”
卦燎一个神龙摆尾,把室内的木门砸了个粉粹。
这小室对卦燎的真身而言实在太小,它虽把门给打烂了,可尝试了一下不管脑袋怎么往里挤,正面还是侧着都挤不进门里,只有尾巴能伸进去。才稍稍用力,墙上就出现了裂缝。
弗恃在外说道,“你再挤,这房塌了你媳妇就成肉饼了。”卦燎这才没再坚持要往里钻。
秋水根本不是司马鹿鸣对手,不过是勉强硬撑,她摇晃手里的铃铛,想招亡灵来做帮手,却不晓得为何摇了好几次毫无反应。卦燎长尾一扫,打中秋水的后背,将她拍到了角落。
紫宸真人拉起徒弟,“走。”
秋水不解,她们多年经营,得来不易的蛊虫和练成鬼将的魂魄都封在这里,这样走了不就都放弃了么“师父……”
紫宸真人加重了语气,“我说走。”
卦燎又一次甩尾,紫宸真人拉着徒弟跳起避开,进了纱帐后头。卦燎把整个门都给堵了,弗恃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才从门框和龙身夹缝中挤进来。
秋水实在不甘心,“臭道士,三番四次坏事。”她扯下一个小铃铛,往墙角的香炉掷。
卦燎用尾巴圈住长生,长生只听到外头很大的声响,接着就闻到了很浓的香味。长生捂住口鼻,实在是因为那香味太重了,重到让人头晕。卦燎尾巴放开,开始左右轻轻摇着把香味和烟尘驱散了。
长生看到地上的碎片,晓得是香炉炸开了。
卦燎身上的龙甲坚硬无比,曾经姜曲拜托她,若是卦燎换鳞片让她积攒下来不要扔,说是曾听过有人想偷龙鳞做护甲最后被龙拖到水里溺死的故事,他一直很好奇,龙鳞做的护具是否真是刀枪不入。
而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卦燎精神奕奕,没受一点损伤。卦燎道,“臭道士说媳妇不见了,让卦燎来找,还是卦燎厉害,一下子就把媳妇找出来了。”
长生赶紧过去查看弗恃和司马鹿鸣有没受伤,司马鹿鸣离香炉最近,方才香炉炸开一刻,弗恃护住了他,司马鹿鸣倒是无事。
但弗恃左臂插了两片碎片,“师父!”
弗恃还是吊儿郎当的,一副一件小事也值得大呼小叫的嫌弃口吻,“喊什么,为师又没死。”
长生这样惊呼可不只为了他手臂上的碎片,“师父,你的眼睛。”
弗恃眼角渗出了血,刚睁开眼时他就现了眼前一片白茫,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了……
据弗恃说那香炉里的熏香有毒,若一个人身上完好无损,只是吸入那气味,时间长了容易滋生邪念更容易摄魂控制,慢慢的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
但若那人身上有伤口,又是不走运碰到香料里燃成的粉尘就会中毒。所以简单来说他就是中毒了。
“那怎么治啊?”长生想过要去请大夫,但弗恃说这个大夫治不好。
弗恃要解葫芦喝酒,长生抢过葫芦不许他喝。
弗恃虽是中毒,却是一点不见着急,“为师是这样教你尊师重道的,我看不见,你这徒弟就欺负我了。”
“师傅,你都这样了就不要喝酒了吧,我记得褚斑跟我说过……”
长生又是长篇大论的说酒伤身,唠叨到弗恃都怕了,眼睛看不到耳朵就变灵了么,这时候听长生唠叨,比看得清时听她唠叨更可怕。弗恃道,“为师已经看不清了,你是想为师也变聋么?”
长生想起道,“我好像听过说童子尿能治百病的,卦燎你想不想嘘嘘?”
“是给臭道士治病么?”卦燎踩到弗恃腿上,平日弗恃满身酒臭他是不会靠近的,不过今天破例一下吧,卦燎小手翻开弗恃眼皮,他见过医馆里看诊的大夫都是这样做的。他挨近去看弗恃的眼,双目无神。“那我去嘘嘘,再给臭道士加点口水吧。”他往手上吐了口水,然后往弗恃眼睛上抹。
弗恃把卦燎抱下,塞进长生怀里,“那种偏方没用。”最重要的是他再贪吃,都不想尝龙尿和龙涎是什么滋味。“这种香为师只听你们师公提过一次,只要知道香是用什么制的,就能治了。”
“那是用什么制的?”长生问。
弗恃云淡风轻的回,“不知道。记着那熏香的书本是收在经阁里的,不过为师懒,还没翻过那书,就不见了。”
“那我们回昆仑山,或许师伯他们知道。”
“我还不能回去。”弗恃说道。
她猜想师父或许是还想找那位绯钰师伯,师父当时偷偷带他们下山或许就是不想让其他师伯知道,可现在不是应该是治好他的眼睛是最重要的么。“师父……”
“不过是区区的香,过几日为师一定能想出解法。”弗恃摆摆手,语气随意,反倒长生比较急。
那要是想不到怎么办?长生打了自己的头一下,怎么能有这么消极的想法,太不吉利了,她赶紧吐口水,即便是没说出口也要吐口水,坏的不灵好的灵。
弗恃好笑,他看不到,但还是能听得到的,这敲头的声音可不小,“为师敲你的头就算了,你还要自己敲自己头,真敲笨了。司马鹿鸣——你站外面干什么,要吹风也该站到大街上。”
司马鹿鸣进了房里,他没说话,但长生看出了他面上的自责。
弗恃道,“我是怎么教你们的,我不过受了一点伤,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我教诲抛到脑后了,你这样阴阳怪气的是干什么。”
司马鹿鸣低头道,“是我害了师父。”
弗恃反问,“难道你是想我被你们师伯嘲笑保护不好自己的弟子么?”
司马鹿鸣道,“不是。”
弗恃知他自尊太强,实在怕他钻牛角尖,开导道,“那就是了,师父保护徒弟是天经地义的。”
长生看着手绳猜道,“师父,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运借给了我和师弟啊?”那天师弟问他运是哪借来的,他也没回答。是不是他把运借给她和师弟了,他才会倒霉啊。
弗恃道,“胡思乱想什么,不是。都去睡吧,为师也要睡了,养好精神或许明天就能想到是什么制的,把这个捣蛋鬼也带去处。”
卦燎又爬到弗恃身上了,拼命朝他脸上吐口水,再抹眼皮上。他再一次把卦燎塞回给长生,即便是想尽力维持像是之前看得清东西的样子,让长生他们看到这对他毫无影响,但还是踢到房里的椅子了。
出了房外,司马鹿鸣重重一拳打在墙上,好在这客栈建得结实,墙才没让他打穿。
长生拿了手帕帮他包手,看到他关节都伤了。她本来还想和他商量怎么劝师父回去的,想着司马鹿鸣心里估计比她更自责担心,也就没有开口了。
……
弗恃写了几样草药让他们去找,他不知那香的成分,只能靠猜,把他觉得有可能的成分写下,再让她和司马鹿鸣去找相对应的解毒的草药,只是试了好几样都没效果。
长生唉声叹气的,当然都是弗恃和司马鹿鸣背后才这样,她不想让他们看到她无精打采,卦燎知道她心情不好,乖乖的没吵她饿了也是自己到楼下找吃的。
重明道,“我有办法治好那臭道士。”
长生冲到柜子前,拿起瓶子看着里头的重明,“真的?”
“你放我出去,我就治他。”
这就是他的目的吧,不甘心在瓶子里关着,逮着机会就让她拔瓶子的塞子,可她已经见识过重明出来的后果,他说有办法又是骗她的吧。长生把瓶子放到窗边晒太阳。
她盯着自己的手。
那次司马鹿鸣和姜曲得了疫病,她给他们喝了她的血就好了,她要不要试一试。
重明本是要哄长生放他,但长生没上当,他倒也没像之前反应那么大,破口大骂。一个笨蛋被骗多了也会学聪明的,他已是做好了心里准备要长期抗争的,至少得要等长生这个笨蛋再一次歇了妨心才有可能。
长生把手指放到嘴边想要咬破。
重明眯起了眼,“你不会是想用自己的血喂给那臭道士吧。如果你想害他你就这么做吧。”
长生停下了动作,不解道,“我怎么会害我师父,之前师弟和姜曲他们生病我也给他们喂过我的血,他们也没事。”她想着她的血又不是毒药,最多就是师父喝了没效,应该还不至于会害师父拉肚子什么的。
“他们喝过你的血了。”重明笑道,“那还真是要自求多福了。”
长生想问清楚,司马鹿鸣进来唤她,弗恃又列了一张单子需要他们出去买的。长生看了看司马鹿鸣的手伤,他把这当做是处罚,即便是师父没怪他,他却是怪自己的,所以估计也没处理伤口吧。
长生又帮他重新包扎了一次。
重明命令的口吻道,“我要出去。”他在房间待腻了。长生把瓶子绑到了腰上,这一次要买的草药比较多,她便提议和司马鹿鸣分头行事。
其中有一种比较难找,她问了好几家药材铺,在翠城很偏的一家小药材铺里找到,买到时也天黑了。
小贩都收摊子了,街上很静,长生加快了脚步,怕弗恃和卦燎在等她。重明道,“人笨就算了,感官还这样迟钝,你没听到一路有人跟着么。”
长生半信半疑的回头,长长的街巷半个鬼影都没有,只看到苍白的月下她被拉长的影子。
重明实在是受不了她这个蠢样子,也难为臭道士和司马鹿鸣照顾她这么多年没被她的蠢笨气得神智失常,“你看哪,前面。”
长生转身,这下确定重明不是在吓唬她了,那是紫宸真人。
她拔腿跑,只是才跑了两步就被追上了。
重明看好戏那般笑道,“你对付不了这个女人的,你把我放了,我一口把她吃了,你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紫宸真人不晓得是不是听到了,看了一眼瓶子,她扔了东西到长生脚边。“蓝色的瓶子外敷,再找齐我写的那些草药熬成汤药内服,他就能看得见了。”说完要走。
长生捡起脚边的东西,现真的有个瓷瓶和一张纸条,她来是要特意告诉她怎么医治师父的眼睛么,“你是绯钰师伯么?”师父来翠城就是要找师伯的,她现在代师父问了,“如果是的话,师父找了你很多年。”
紫宸真人回道,“不是。你们若聪明的,治好他的眼就滚回昆仑山去,否则下次再见,我会要了你们的命的。”
其实不必等到下次,她现在就能要了她的命了,但她把她放了,是为了师父么?长生想起在小室,紫宸真人好像也是看到师父给她的手绳,才没下手打死她吧。
但她也只是猜的。
她回到客栈把遇见紫宸真人的事说了,弗恃问她,“她什么样子?”弗恃赶到救下他们时,是慢了一步,只看到她的背影,没瞧见她庐山真面目。
长生想了想,形容道,“长得很漂亮,看起来跟慎灵师伯年纪差不多。”不过长生还记得弗恃曾说慎灵也就是看起来年轻,其实内在已经是个过七十的老太婆了,所以她不知道那紫宸真人是不是也一样只是看着年轻而已。“对了,她眉心有颗红痣的。”
弗恃沉默,长生很怕他不顾自己的眼睛,又是非要追去弄清楚紫宸真人是不是绯钰师伯,“师伯,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再找师伯好么。”
弗恃道,“还不到你们两个做徒弟的来担心师父。”司马鹿鸣话本来就不多,这两日话更少了,几乎不开口。他知道他眼睛不好,这个别扭的徒弟就会一直自责。
人家收徒弟,他收徒弟,还是只收了两个,却是比教一群的都要费心。
长生念出纸上需要的药材,“零陵香、丹粟、芑钱草、血人参、灯笼果。我明日就去药铺找这些药材,只有五样,应该很容易买到。”
司马鹿鸣还是怀疑,“能信么?”
“她要害我不必送这些来,你也不用去药铺了,药铺买不到这些。”弗恃听到这药材名字就晓得要找齐得费些劲了,都是些罕见的草药。“你们明日把东西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弗恃写了方子临走前让送到叶府,让叶老夫人按照方子服药,说是悉心调养半年就能好的。他们在殷宅被抓走那晚,其实叶冲也是一块被抓的,只是没与他们关一块。
紫宸真人的如意算盘本来是想要叶冲要挟殷敬柔,就让鬼将把他关到了半月观的一间小房里,因为当时官府已是封了道观,没人能进去,也就没人会现。
不过卦燎那灵鼻子,要找个人易如反掌,那晚他们平安后,就去了半月观把人找到送回叶府去了。
叶冲失了妻子,虽是知道了莫娴兰做的那些事,但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还是为她穿了丧服意志消沉。
长生把殷敬柔临死前让她转述的话告知叶冲,叶冲只道了一句都是命吧。长生把殷敬柔的骨灰带到了殷宅,她有想过让殷敬柔入土为安的,可又觉得可能殷姑娘更希望能一家团圆。
她把骨灰洒进了井里,离开时依稀听到井里传出了一声谢谢。
树上的花开了……
长生扶着弗恃,即便弗恃十分有意见,说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腿脚不便,这样被扶着街上的人看到了折损他的威风,但长生还是固执要扶,就怕他踩到什么踢到什么摔了。
弗恃叹气,要怎么说她才好,他眼睛是暂时看不清楚,是有些不方便,但现在适应了,又是耳朵辩声还不至于弱到动不动就摔。
卦燎爬上长生的后背撒娇,说要吃糖葫芦,长生给了他铜钱,让他买两串,一串给小猴子,卦燎和小猴子挤进了人群里,估计又要把街上好吃的好玩的都开一遍才满意。反正卦燎能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也就不必等了。
“师父,这个城里真的有丹粟么?”长生问。
“你当为师在外云游多年都是假的么,朋友遍布五湖四海,小道消息也灵通。”
其实是几年前还没收他们两做徒弟时,有一回他在某个破庙露宿,夜里下雨,正好躲进一支押镖的镖队。那些送镖的人戒心较重,打量了弗恃后只当他是邋遢的醉汉,就坐到一边生活烧饭整理押送的货。
那镖头人有三急,又见庙里都是男的,就随意找了一个角落解手,然后夜里就生病了。荒山野岭也不晓得哪里找郎中,镖队里有人用了个听来的土方子,就是拿庙里的香炉灰和水喂给那镖头也不见好。
弗恃瞧见那人身上压着鬼,走到他刚才解手的地方,那角落昏暗,他也没瞧清就方便在人家灵牌上了,难怪遭殃。
他让镖队的人去把牌位洗干净,再用水酒供奉,果真是两个时辰后那镖头身上的热就退了。镖头得他救命,这人也豪爽,招呼他喝酒吃肉,又是问起姓名去处,说要招待他到府上。
总之边吃边聊,也聊到他们押的镖,就是这丹粟。
所以他也就只知道丹粟在哪,其他的得要托三娘打听了。
弗恃可还记得那镖头承诺过,若有一日来找他,他就送他一坛陈年的杜康酒,他道了一个名字,“去打听打听这地方怎么走。”
司马鹿鸣去问了路。
按照那人指的路,找到了一间镖局。
还没敲门,就有人开门出来了,瞧了一眼长生他们,粗鲁的问道,“做什么的?”
弗恃道,“我想找这里的镖头。”
那人回道,“镖头没功夫见你们,别堵在我们镖局门口。”嘴里抱怨道,“真是倒霉,让我去找道士,最近的一间道观也要去到城外十里。”
弗恃道,“我就是道士。”
“你?”那人鄙夷的打量弗恃,横看竖看都跟穿道袍戴观帽的道士不一样,“招摇撞骗的吧。”
长生不喜欢那人的眼神语气,不过她反应自己第一回见弗恃时也是以貌取人觉得他不像道士。
弗恃报了自己的名字,“我是不是道士你们家镖头知道,你就帮我进去说一声,不过是个举手之劳,说不准省去你不少脚力,你就不用去那城外十里了。”
那人想了想倒觉得弗恃说得对,进去同传一声,真是不认识来招摇撞骗的再把他们赶走就好,他也没损失。于是大嗓门道,“你们先等着。”然后进镖局里通传了。
他们等了一会儿,门又再次打开了。
这一回出来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蓄着山羊须,嗓门也是出奇的大,“还真是道兄你,真是老天保佑,快进来。”那出来的镖头一把拉过弗恃往门里带。
长生瞧见门槛提醒道,“师父你小心。”
但弗恃踢到了,一个踉跄差点摔跤,那镖头才现他眼睛好像有些不对。弗恃道,“近来患上了眼疾,瞧不清东西。”
镖头道歉,这一次知道配合弗恃步子了,带他去了镖局后院一间房里。
这镖头膝下有三个女儿,却是无子,他琢磨着女儿无法继承镖局,便招了局里一个镖师入赘,娶了他大女儿。这大女婿身子一向很好,冬日里光着膀子连个喷嚏都不打的。可不晓得为什么五日前就开始病了。
找了大夫来看怎么都看不好,镖头有过中邪的经历,也就开始往鬼神之说上头想了,就想着去请道士来看看。
房里三个女儿都在,大女儿坐在床头看到自己丈夫奄奄一息的哭啼声不断。
镖头实在是心烦,虽然疼女儿,但是个粗人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哭什么,人都没死,像哭丧一样。”
大嗓门一吼,哭声立马断了。
镖头急道,“道兄,帮我看看是不是又不注意惹了哪位大仙回来。”他们押镖的常过那些荒山野岭,有时还要经过坟地,他也不敢说鬼,只敢称呼大仙。
弗恃笑道,“你忘了我现在看不到了?现在应该是白日吧?你把门窗都关了,遮住光,否则就算真有东西来了,太亮了他也不会现身的。”
镖头闻言,让人把门窗都关了。
“长生,你瞧瞧房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长生扫了一眼,现光线一暗,床头就有个影子现出来了,“好像有个男人拿着骰子。”
弗恃和司马鹿鸣没感应出什么戾气,应该并非厉鬼。
那鬼飘到长生面前,摇了摇骰子。
原来这镖头的大女婿好赌,一有空闲就喜欢去赌场。那镖头虽觉得赌不好,但镖局里包括他在内也是闲来无事喜欢玩两把,也就觉得小赌怡情,不要大赌赌得倾家荡产就好。
何况这女婿的工钱都拿捏在女儿手里,他觉得出不了什么乱子,也就随他了。
几日前这镖头的大女婿又去赌场赌了,开始的时候手气好一直赢,玩得兴致起来了,就忘了时辰,两日没睡就一直待在赌场里。
可这风水总是轮流转的,后来手气就开始变差了,赢的都输了精光,好在他懂节制,输光了也就没再赌了。
他两日没睡,精神本来就不怎么好,又是赌输银子,正好碰着运势低,就被在赌场里流连的野鬼缠上了。
弗恃听了长生说的,笑道,“那好办,你跟他赌,让他赌赢了,他就会走的。”
镖头听得家里真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敬畏道,“不用做法么?”
弗恃告诉他这种野鬼不会主动害人性命。是镖头的女婿运势低了才会被缠上,就像人倒霉时总爱骂见鬼见鬼,运气越差越容易招惹那些“东西”,损了阳气也就容易生病了。但他们并没什么恶意,了了心愿自己就会走的。
长生道,“我只会玩大小。”也就是地府时跟判官赌过。
那鬼点头,一脸的迫不及待,算是不折不扣名副其实的赌鬼了,死后一直流连在人世间的赌场,也不晓得怎么躲过鬼差的。赌场打开门做生意就是想赢尽四方财的,他们信五鬼运财,就觉得鬼和神一样有开财运的神通,所以一般不会在赌场里摆那些辟邪驱鬼的东西。
那鬼对着长生猛摇手里的骰子,长生觉得那有可能是他陪葬的东西,阴间之物没有实体,她没法子碰触。镖头赶紧叫人拿了一副骰子和一个空碗。
长生只拿了一粒骰子扔进碗里,等转出了点数。那鬼把他自己的骰子收了起来,拿起碗里的骰子扔。
其他人只看到是骰子自己飘了起来落到碗里,只是别人告知你你身边有鬼毕竟是和你亲眼看到那些灵异的现象感觉是不同的。
镖局那三个女儿惊得抱做一团。
那镖头倒不怎么怕,一来自己曾经被附身过,二来是信任弗恃,他既然说这鬼不害人,那就肯定不害人的,何况他走南闯北生死场面都见不少,现在不过就是飘颗骰子,也就没什么好惊慌的。
长生掷骰子掷了二十次,不是五点就是六点,邪门的是那鬼同样的也掷了二十次,不是一点就是两点。
也不晓得是这鬼赌瘾上来了,难得遇见一个能瞧得见他愿意陪他赌的人,兴致高涨想要一直玩下去故意输,还是真的做人的时候就时运不济,做了鬼也是个倒霉鬼。
镖头猜测这鬼九成是输死的,就以这赌运,若是再生与人真金白银的赌非得倾家荡产。不禁佩服起弗恃,说道,“难怪道兄你说要让他赢了,眼睛看不见都如此料事如神。”
弗恃道,“那你倒是猜错了,我也没想到这鬼赌运差成这样,我只是听长生描述猜测觉得他好赌成性,天底下的赌徒心态不是大抵是一样的么。”就是想赢。所以他才让长生跟他赌,可这样看来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你这骰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镖头道,“府里就这一副骰子,平日都是拿这副玩的,也没见我每次都转出六啊。何况你都说让他赢了,我如何也不至于跟自己对着干。”只能说是玩骰子的这两个,运气是两个极端,这姑娘手气太好,这鬼手气太烂。
转到第四十盘,长生实在不晓得怎么输给他,她其实想劝他就了了这尘世的依恋吧,喜欢赌钱,地府有个判官,他大可到地府找到志趣相投的人赌钱。长生问,“师父,一会儿卦燎来了,他也是要离开的吧?”
弗恃道,“会离开,只是会附到下一个倒霉的人的身上。”如果那人不走运,阳气耗损,耗尽了也就一命呜呼了。
司马鹿鸣想了想,说道,“师姐,你让他先掷。”
长生把骰子递给那鬼,果不其然对方又是掷了个一点,长生想,至少这鬼的赌品很不错,不像地府的判官赌输了就掀桌子。
司马鹿鸣拿起骰子,暗中用力捏了一下才交给长生,“掷吧。”长生点头,把骰子扔进碗里,看到它沿着圆碗的碗边打转,转了几圈后突然就裂成了两半。司马鹿鸣对着长生对面的空位置道,“一点也没有,你赢了。”
长生听到司马鹿鸣的话才反应过来,还真是一点都没有。那鬼对着长生微笑,身子慢慢模糊,最后消失了。
镖头听到长生说那鬼走了,便说要答谢他们师徒,吩咐女儿杀鸡杀鸭要招呼。弗恃也不和他客气,惦记着那坛杜康酒。
镖头名叫曹鼎天,虽是长得魁梧外表看着有些凶悍,其实为人豪迈又直爽。这间镖局是他爷爷辈就开始经营的,算是祖传的生意,在这城里也算是老字号了。
城里很多生意人出外做生意想买个安全,想送货的要要个保障的都来找曹鼎天。可惜传到他这代,只生了三个女儿,曹鼎天是练武之人,自小不喜欢读书,
女儿出世后,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好名字,就想省麻烦的以曹一曹二曹三这样的顺序命名,他一直想要儿子来继承家业,原本的打算就是生不出就一直生,直到妻子生出儿子为止。
可曹鼎天的妻子死活不愿女儿叫这样容易被人笑话的名字,所以后来又是找了城里一个秀才来取名字。大女儿叫曹依,二女儿叫曹迩,三女儿叫曹珊。
音相近,但换了一个字眼,意境大大不同。
只可惜曹鼎天还是没等到儿子。
四年前,那次他外出押镖一走就是两个月,回来才看到三个女儿披麻戴孝,那两个月多亏了邻居帮他照顾女儿,邻居告诉他,他走的第二晚曹珊生了病,他的妻子急的不得了就抱了女儿去找大夫,却是一去不回。
有个打更的瞧见有辆马车从他妻子身上碾过去,把人给碾死,更夫去报了官,只是并没瞧见是谁驾的马车,所以这案至今都没抓到凶手。曹珊被现晕倒在曹夫人身边,却是毫无损的。
曹鼎天得知妻子死后也是了狂一般的在城里到处找凶手,却是没有线索。后来是想到还有三个女儿要抚养,才撑了下来,慢慢走出伤痛。
曹鼎天没食言,拿了珍藏的杜康酒来招呼弗恃。他平日都是和女儿跟着镖局里的弟子一块吃的,不过今日弗恃来了,一张桌子挤不下那么多人,他又另外开了一桌。
整个镖局的伙食都是曹依和曹迩在料理,弗恃让长生去厨房帮忙,其实是想念长生手艺,让她去做几道拿手菜。
卦燎玩够了找来正好赶上吃饭,他和小猴子是爬墙进来的,曹鼎天正奇怪哪来的一个小孩和一只猴子,就听弗恃说是认识的。卦燎很会仗着自己的可爱讨便宜,知道自己只要抬头咧嘴笑就得了,
果然曹鼎天把面前的大鸡腿挪到卦燎面前。
长生端了菜出来,看到卦燎玩得脏兮兮的回来,先是赶他去洗手了,她瞧见坐在曹鼎天身边的曹珊咬着筷子,偷偷的在看司马鹿鸣。
曹鼎天尝了一口长生的手艺,他酒量没有弗恃的好,已是有些微醺,“道兄,你这徒弟长得水灵又是烧得一手好菜,我要是有个儿子,一定跟你提亲,让她做我儿媳。”
曹珊听到这话神色有些黯然,低下头,筷子咬得更厉害了。
弗恃道,“儿女的事也是老天注定的,何况你不是有女婿么,女婿也算是儿子。”
“那小子我从小看着大的,人还算好,有点像我过去天不怕地不怕,但缺点就是好赌。不过经过这次,他也应该懂得收敛了。”正巧曹依端上最后一道汤上来。曹鼎天问,“如何了?”
曹依知道父亲问的是她相公,回答道,“好多了,刚刚回房看过他,人已经醒了,还要多亏道长了。”吃饭的人多,她也是怕妹妹一个人在厨房忙不过来才先来帮忙,曹依贤惠道,“爹你们先吃吧,我回去照顾他。”
曹鼎天心疼女儿,粗声粗气道,“夹些饭菜回房,别饿了自己肚子。”
曹依的丈夫好转,她心情也是好多了,笑道,“我知道。”说完拿了两个碗摊了些饭菜回房。
曹鼎天给弗恃和司马鹿鸣倒酒,弗恃闻见那酒味肚子里的酒虫早就在闹了,一口就干了,司马鹿鸣却是没动作。
弗恃道,“这小子不会喝酒的。”
曹鼎天扯着嗓门道,“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喝酒怎么得,这可是长辈倒给你的,你不喝就是不给曹镖头我面子。”司马鹿鸣没办法推辞,只能勉强干了。
“愿敬老尊贤听长辈的话,将来定是大有可为。”曹鼎天很满意,豪爽的重重拍了司马鹿鸣背部一下,司马鹿鸣本是打算慢慢喝下去的,结果曹鼎天这样出其不意一拍,一口就吞下去了,还呛了两声。
曹鼎天知道了弗恃的来意,说道,“丹粟是我给这白城主押的。我和白城主也算旧识,你要是早一年来,我还能代为引荐。只是来的不对时候,这一年来城主变得深居简出,连收租都是托了管家处理,谁去拜见他都不见。也不晓得丹粟有没有吃到他肚子里。我明日先让人送张拜帖去吧。”
弗恃道,“多谢了。”
“客气什么,你帮我这么多我都没报答,现在终于是有机会了。你放心,就算白城主那没有,大不了我就托其他朋友打听,一定帮你把丹粟找来治好你眼睛。”
长生他们在镖局里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