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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齐云山上剑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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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排山倒海这四个字,世人无不以为那是神怪志异小说里的荒诞传说,然而当众人亲眼看见那高达百仞的巍峨山体被掏空高举,才知道以前实在是坐井观天。

    年轻时曾自断一臂的北厥僧人飘然登顶于倒挂龙卷,一身宽大僧衣恣意飘飞,如仙如佛。

    被头顶由无数颗沙子凝成的龙卷压顶的青袍道士莫小岩微微抬眼,淡淡望向那如仙佛般屹立在“山顶”之上的独臂僧人,无悲无喜的说了一句,“高处不胜寒,大师站这高做甚?”

    与先前递出的那一剑如出一辙,莫小岩在身形轻盈向后飘飞数丈离开那龙卷之后,手腕微微挑起,古朴渊龙剑身微微倾斜,剑尖遥指那“山顶之上”的独臂僧人。

    出剑时,莫小岩忽然将剑身微微压下,在退到稍远处观战的百姓眼中,这位与其称其为道士且还不如说他是剑士来得妥当的青袍道士,斜劈出一剑,没有期盼中的绚烂剑气,更没有想象中的惊人声势,仿佛只是再普通寻常不过的一剑,即便就是城中未曾练过武只要拿得起长剑的稚童也能勉强劈出那一剑。

    下一刻,一声类似于酒碗坠地破裂的脆响轻轻传出。

    紧接着,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悬在道士头顶上空的那座形如倒立金字塔的沙龙卷被斜斜的切开,僧人脚下所站立的上半截山体沿着倾斜的切痕滑落,同时那失去了僧人气机凝聚的下半截巨大山体开始分崩离析,依势向下坠落。

    从山脚下黄大桂的眼睛望去,只见山顶之上仿佛一挂巨大无匹的金色瀑流从天而降。

    沙流撞地,于平地激起千层灰尘,如滔滔海浪。

    一时间山摇地动,轰隆巨响震天撼地。

    稍微靠近些山脚下的观客尽管知道那惊世骇俗的沙流不至于砸中自己,但仍旧丢了命似的向后逃离,密密麻麻的人群登时混乱不堪。

    为了力求“以德服人”而也将修为压制在维摩境的独臂僧人眼眸露笑,眼前这个堪称剑道怪胎的齐玉山道士总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在与脚下残缺山体一同下坠七八丈之后,这位独臂僧人纵身从山顶跃下,魁梧身形向下急坠,下坠度犹在巨大山体之上。

    在山体犹自尚未完全落下,离地且有三丈高的时候,独臂僧人站在其正下方,只见其双膝微微弯曲,单手高举过头,赫然做出了一个霸王扛鼎的狂妄姿势。

    另一边,刚刚才递出了太素一剑的剑痴莫小岩单脚点地,身形迅向后向下飘飞,片刻间便退到了山脚下那形状如新月的月牙湖边。

    在山下众人的惊愕神情中,至少有十个敦煌城城门大小的山峰在以万斤之势下坠到那独臂僧人头顶三尺的时候,独臂僧人轻声低喝,双掌轻轻抵在那被道士一剑劈出的尖角上,魁梧身子在微微下沉后,山峰下坠之势骤然止住。

    以神魔之姿抗山的独臂僧人似笑非笑的看向那退到山脚下湖边的青袍道士,以单掌之势托举仍旧高达五十仞的山峰,连人带山开始沿着倾斜山坡向下奔走。

    早已退到远处观战的百姓纷纷下跪,对着那该单掌托山沿坡奔走,该是仙佛下凡的独臂僧人纳头便拜。

    在北厥第二佛陀鸠罗什的惊讶眼神中,那站立湖边的青袍道士莫小岩做出了一个异常举动,先前早已出鞘的长剑重新被归入剑鞘之中,同时隐约见其开口念了一个字,看其说话时的嘴型该是一个“起”字。

    紧接着,只见青袍道士身后的那一座形如新月的月牙湖,湖水一阵猛烈的激荡翻涌,然后以最左边和湖中心为界限区域,左侧的湖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抓起,在空中凝成一柄前无古人的蓝色巨剑,似有灵性一般调转剑尖直指那即将奔近的扛山僧人。

    跪伏在人群中的黄大桂抬眼瞧见这一幕,激动得不由得痛哭流涕,原来那神沙山和月牙湖的传说竟是真的,这世间当真有仙人!

    动起武来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出家人该有之慈悲的独臂僧人,嘴角噙起一弯冷笑的看着那剑意陡然攀升至天象境界的青袍道士,水来土掩,即便你修的是那诡异剑道可随意进出天象,那又如何,贫僧一山便可将你彻底镇压了下去。

    仗着当世罕有的大金刚体魄,独臂僧人没有要将内力境界也提升至原来的大维摩境界的意思,而是仍旧压制于与前者道家太素相仿的释家维摩。

    僧人奔走度越来越快,即便是相隔百丈开外的观战百姓也能真切感受到脚下大地原本只是轻微的震动,登时愈演愈烈,仿佛地裂山崩一般。

    转瞬间,一僧一道两人之间相隔不到十丈。

    惊天之战,一触即。

    被当今武评第一人,蜀山剑仙掌教李西月亲口赞为不出十年可登顶剑道,二十年可剑开天门飞升成仙的莫小岩,脸上仍旧是一如往常的无悲无喜,在僧人单掌所托的巨山即将撞到右肩上方所扛的蓝色巨剑之际,从始至终都轻按在剑柄上却不曾动过的右手终于做出了拔剑出鞘的动作。

    这个迟来了将近三个月的拔剑动作,他早在齐云山,那日恩师散掉一身玉皇楼之时,便想着要做,想一剑斩断了那蕴含了恩师一身修为的巍巍皇楼,那样的话,恩师也就不至于被釜底抽薪,百年阳寿一下子怕是连半年都不剩,其实那一日,他是多么想开口同师傅说,齐云山有他定可长盛不衰,小师弟有他断然不会在夺龙恶战中受伤分毫,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个实力,他恨,他恨他敬之如父的师傅,他恨他最疼爱的小师弟,他更恨他无能的自己。

    那日他负剑孤身下了齐云山,一路走到这敦煌城,看到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平该恨之事,记得年幼的时候,师傅同他说,胸小难平可以酒填之,江湖大,波澜更惊,唯手中三尺长剑可平,这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那北厥僧人说他自断道家的太素仙路不假,他也确实走了一条凶险的杀生之路,但他三尺剑下所杀之人均是大奸大恶之徒,至于会不会与那所谓的天道相悖,他以为天道不在于天,而在于三寸人心,至于日后能否剑开天门入仙界,他已然不在乎,心中太平无悔无恨便不枉此生矣。

    这一刻,莫小岩心境澄明,恩师所赠佩剑渊龙,霍然出鞘,右肩所扛的那把长二十余丈不止的蓝色巨剑,登时如一道长虹,随着莫小岩手握渊龙凌空斩下而微微抬头,然后以毁天灭地之势折下,劈向那座朝自己轰然砸下的巍峨山峰。

    碰撞的轰隆声响如滚雷炸开,响天彻地,刺破众人耳膜。

    碰撞之后,在众人肉眼可见的度中,山峰与那天地巨剑同时迅变小,然而两者相较,又以那道士凝湖而成的蓝色巨剑分崩离析得更快些许,但另一边,那个凶猛如金刚的僧人前进度显然受阻不小,随着掌上的那座山峰被对方巨大水剑越斩越小,他脚下的度也不由得迟缓了下来,脚下所留下的印记也是愈的加深,但仍旧大踏着脚步向那青袍道士走去。

    被山峰撞碎肆虐飞溅的水珠在跌落途中与同样被分崩离析的沙子混杂在一起,一同跌落下来,从远处望去,就好似那从天上降下的滚滚黄河之水,煞是瑰壮好看,而那僧人和道士仿佛置身于惊天瀑流之中。

    转眼间,那蓝色巨剑就缩小到了只有一丈来长,但包裹在外的剑气却仍旧是长达三丈,大有后先至且愈战愈勇的意味,另一边,惹刹寺高僧鸠罗什掌上山峰已然被砍得只剩下原来的十分之一不到。

    这时,两者相距不到四丈。

    忽然,鸠罗什做出一个惊人举动,只见其变掌为爪,五指如铁钩,深深抓入山峰之中,登时,剩余的小型山峰自行炸裂开来,成了一粒粒的沙子,然在鸠罗什磅礴的维摩气机的牵引下,却是形散而神不散,每一粒细砂之间隐约有如电流一般的淡淡金芒维系着。

    在那柄剑气冲天的水剑斩落到鸠罗什的头顶之前,这些突然崩裂开来的细砂瞬间重新凝聚,变成了一口金色的大钟,将这位北厥僧人鸠罗什罩在其中。

    水剑斩在那口金钟之上,传出金属碰撞的尖锐巨响,声音传开后即便是相隔百丈远的众人也忍不住拿手死死捂住双耳,但仍旧是头疼欲裂。

    身处金钟之内的鸠罗什如闲庭散步般朝着那站立于湖边的青袍道士走去。

    两人相隔一丈。

    那柄水剑在剑尖不断被金钟磨碎后,已然由原来的一丈剑身变成了不足三尺,同时那剑气也是消磨殆尽,仅剩最后五尺,且还在不断消融。

    当然,另一边的这位北厥高僧也并非如表面上所看上去的那般轻松如意,将其罩住的金钟此刻已然黯淡失色,原本厚如砖墙的钟壁此刻却是单薄如其身上的僧衣,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水剑刺透。

    远处因为尖锐声响弱了下来而得以稍稍回过了神的众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的望着那已然快要贴在一起的两位神仙。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结局,在最后一僧一道只相隔一步的时候,水剑彻底化为了雾气,而那口由沙子凝成的金钟也在水剑完全消失的同时,彻底失去了色彩,变成了一盘散沙跌落坠地。

    似乎是个无胜无败的大好结局。

    鸠罗什眼神隐约有抹惜惜相惜的意味,看着身前那从始至终都神色平静如水的青袍道士,单掌竖于胸前,低颂了一句佛号,说道:“大殷江湖有你,不错!”

    在北厥的凶名不比血金刚姚广笑弱的鸠罗什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然是对前者的莫大的肯定,虽说若是最后近身再战的话,即便他压制了境界,但凭借大金刚体魄他仍旧可以将对方斩杀,但他鸠罗什没有这么做,而且这也并非他的本意,不比大殷的江湖,北厥的江湖在当朝女相6令轩的铁血手腕下,早已没有了多少生气,他鸠罗什是出家人不假,但他更是一个武痴,然而放眼整个北厥,除了被女相收为朝廷所用的高手外,江湖上几乎没有几个是入得了他鸠罗什法眼的高手,此次来大殷即是他北厥皇帝的命令,同时也是他自己的意愿,既然北厥江湖了无生趣,那我就去高手如林的大殷江湖游走一趟。

    鸠罗什虽然难得称赞于人,但在齐云山众弟子中性格最是古怪的莫小岩却是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而是冷冷的回了一句,“齐云山人不多,但剑管够,大师此行去齐云山若是觉得我齐云山无人无剑,莫小岩随时恭候。”

    这位北厥僧人对前者话中的寒意不以为意,而是笑道:“贫僧静候施主从天山归来。”

    说完,这位独臂僧人便转身向南,轻轻踏出一步,一步之后更还一步,身形登时出现在了十丈开外,同时隐约传来僧人的放声大笑。

    莫小岩默然的将渊龙归鞘,无悲无喜的看了一眼犹自跪伏在远处的普通百姓,莫名的轻叹了一声,在轻轻拂掉身上沙尘后,身形几度轻掠,便消失在了神沙山的西北面。

    只留下那一半湖月牙犹自激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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