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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逊知道消息其实比刘禅他们所想的要稍稍早上那么一些。早在一行五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有潜在驿馆的暗卫去通报了他。所以,刘禅他们还未到江边,便被人拦下了。
为首的正是陆逊,身后跟着神情严肃的王山。
陆逊骑在高大威武的骏马上面,居高临下的望着刘禅。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一丝情绪,秀美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
他今夜没有穿绿衫,穿的是一件干练贴身的黑色袍子,从上至下,紧紧的,绷的死死的,就像他的脊背,挺的笔直,一刻也没有弯过。
“来者不善啊……”钟二叹息一声。
“伯言,应该是不想让我们走了。”荀彧观察着陆逊的神情道。
“我猜也是。”刘禅点点头,无比平静的扫视着陆逊背后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她笑道:“大都督,这阵仗,起码有三四百人了吧?”
陆逊下巴微抬,徐徐道:“不止,五百人。”
“这么多啊……”刘禅感慨了一句,道,“五百人来抓我一个小姑娘,是否大材小用了些?”
“你值得这么多人。”陆逊平淡的道。
刘禅撇撇唇,目光又落向他背后的人群,只见五百人手中,皆握着银光闪闪的长.枪,在黑幽幽的夜里分外明亮。
她笑着侧过身,对一旁抱着小丁奉的黄叙道:“大黄,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听哪个?”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的出来?”黄叙皱眉斥责了她一声,想了想道,“先说好消息吧?”
刘禅沉吟道:“好消息啊……好消息便是,你我五人不必被射成筛子了。”
黄叙闻言一喜,道:“这就好!本公子可不乐意死的那么惨!”
说完,他急忙催促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啊……”刘禅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眼神,指了指陆逊身后的五百人,“你看见他们没?”
“看见了啊。”黄叙道。
“哦……那你看见他们手中的长.枪没?”
黄叙踮踮脚:“看到了。”
“这个坏消息,便是我们会被这东西戳成血窟窿。”刘禅慢悠悠的说。
黄叙:“……”
沉默微倾,黄叙说:“我还不想死。”
“我也不想。”刘禅道。
陆逊凝视着他们五人,目光如刃,缓缓的从他们每个人身上刮过,轻声道:“阿斗,乖乖跟我走,不会死的。”
“那可未必。”刘禅笑了笑。
陆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不答应的话,你恐怕真的会死。”
刘禅摆摆手,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或者愤怒的表情,她摸着下巴踱到陆逊骏马面前,仰视着他,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圈道:“恕我直言,大都督,你穿这件黑衣,真的没有那件绿色的好看。”
“为何?”陆逊冷淡的问。
“黑色太过沉重,显得没有人情味,而那件绿的则好多了,衬得大都督面貌好看不说,还多添几分风骨。”刘禅笑笑道。
“对我而言,都一样。”陆逊面无表情的道,两根细白如葱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手背,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那可不一样,比如今夜的大都督看起来就严肃凌厉了许多,不像平常那么温柔。”刘禅眯着眼道。
“我一贯如此,跟衣物无关。”陆逊冷淡的道,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冷若冰霜的落在刘禅身上。
刘禅摸摸鼻子,似有些感慨,或者说疑惑:“那大都督平日跟我们相处时,只是逢场作戏,故作温柔了?”
陆逊闻言,心内一哂,我何时温柔过?额头青筋跳了跳,又迅速被他压下去,他轻声道:“也许是吧。”
刘禅低下头不再看他,嘴边挂着笑容,突兀的转移了话题:“大都督,说起来,可还记得你我之间有个约定?”
陆逊眼眸稍抬,眸光晦暗,似乎仔细的思索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道:“不记得。”
月色如霜,似道白纱笼着陆逊挺拔修长的身体,青灰的石板上,拉扯出一道狭长的影子,歪歪斜斜的,有点扭曲。
刘禅看着那影子,仿佛就已料到陆逊会否认一样,从怀里摸了块白绢出来,抖了两下,扬高了手道:“大都督可记得自己亲手写下来的字?”
白绢里写的什么,两人心知肚明,但陆逊好像全然不惧刘禅会将这件事抖露出来一样,满脸平静的端坐着,桃花眼不冷不淡的看着她,口里缓缓的道:“你这般拖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还是束手就擒吧。”
刘禅无奈的耸耸肩:“看来大都督是打定主意不认账了?”
陆逊没作声,显然是默认了。
荀彧此时温和的开口道:“伯言,何必自毁名誉,放我们走罢,阿斗才这么小的年纪,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你不用急在此刻的。”
“名誉有何用?”陆逊微微摇头,“各为其主罢了。”
荀彧叹息一声,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神情中的波涛汹涌,陆逊的话,其实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谁不是各为其主呢?
刘禅心知陆逊大抵是不会信守诺言放他们离开了,只得对黄叙道:“我尽力了,陆大都督不肯放我们走。”
“那该怎么办?”黄叙有点着急。
不待刘禅回答,小丁奉已眨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咬着唇道,“把竹叶青抓住吃了!”
骑在马上的陆逊:“……”
那一刻,陆逊很有种冲动对小丁奉吼一句“你看清楚老子穿的是黑衣服”,但为了此时剑拔弩张的形势,和他今日精心准备的穿着,以及演练了数十遍的冷漠态度,他只能忍住,暗暗丢过去一记怒目,又偷偷收回来。
“小丁我跟你说,竹叶青可抓不住,它有毒,会咬人的!”钟二做鬼脸恐吓道。
“阿斗姐姐!我害怕!”小丁奉听完埋进了黄叙怀里,攥紧了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可怜巴巴的望着刘禅。
总觉得说的这些话是在暗示自己,而且都什么时候了,这群人还能闲聊,陆逊暗暗咬牙,当即不再多言,一挥手,对身后人道:“拿下!”
刘禅荀彧五人有如瓮中之鳖瞬间被包成了一个圆圈,几百人手中攥着长.枪朝他们逼近,越来越近。
“刘阿斗!你的第二方案呢?”黄叙慌乱的大叫。
“第二啊,跟他们拼了,杀出重围。”刘禅微微一笑,回答道。
“……”黄叙瞪她一眼,“你认真的?”
“对。”刘禅正色,又挑挑眉毛,“大黄,你是不是害怕了?”
黄叙闻言,打死也不肯认怂,把小丁奉转到钟二手里,十分严肃的交待道:“钟兄弟,麻烦你照顾一下这小鬼!我去殊死一搏了!”
钟二目瞪口呆的接过小丁奉,就看黄叙转身便往人群冲过去,他连忙手快拉住了,喝道:“大黄,别冲动!”
黄叙挣扎着喊道:“钟兄弟别拦我!我要跟这个什么大都督同归于尽!”
刘禅扫他一眼,泼了一盆凉水:“别闹,大黄,你那点三脚猫就不要丢人现眼了,老老实实守好小丁。”
黄叙面红耳赤:“刘阿斗!谁是三脚猫了?谁丢人现眼了?”
“你啊。”刘禅一本正经的答道。
“……”黄叙霎时气得脸色发白,手脚剧烈的挣扎起来。
眼见这肃杀的场面,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刘禅内部的口水战,陆逊有点崩溃,使劲咳嗽了两声,将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以后,他秀逸的面容一板,正准备开口,却被小丁奉给打断了。
小丁奉眨着晶莹透亮的两只眼,歪着头问:“为什么竹叶青也会生病啊?我爹说,蛇是不会染上风寒的!”
陆逊额头青筋终于忍不住爆起,他先前伪装好的冷酷严厉也不复存在,长眉倒竖,他气鼓鼓的骂道:“你这小鬼!再多乱说一句,把你舌头拔了喂狗吃!”
凶巴巴的面容,对小丁奉还是很有威慑力,他哇的一声哭出来,瘪着嘴,指着陆逊道:“阿斗姐姐,他凶我……”
陆逊:“……”
正在陆逊面临崩溃边缘之时,王山道:“大都督,人已经全部抓住了。”
陆逊面色稍霁,摆摆手,冷沉的道:“好了,把他们捆起来,记得堵住嘴,别让他们说话。”
王山闻言,满脸尴尬的挠挠头:“大都督,不好意思啊,我们……兄弟几个没带绳子。”
陆逊:“……”
捆不住,就堵不上他们的嘴,堵不上嘴,就会吵的令人难受,陆大都督陷入了疯狂的纠结之中。
而刘禅这边,黄叙十分烦躁不安,“刘阿斗,我们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真就这样了?刘禅思考着,突兀的,眼睛一亮,笑道,“来时,军师曾给过我一个锦囊,他说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打开,里面必定写了救人之法。”
黄叙听罢喜不自胜:“那锦囊呢?”
刘禅沉默着,摇摇头:“在马超身上。”
“那马超呢?”
“好像……回大蜀去了。”
“……”
所有希望破灭,便连刘禅心里也感到颓败。
陆逊轻哼一声,对身后挥挥手,冷若冰霜道:“通通带到宫里。”
应了一声,五百大汉如潮水般围着刘禅五人,雪亮的长.枪紧紧贴着他们的后背,寒光凛凛。
“快点,别磨蹭!”
“别想偷奸耍滑!”
“看什么看?再看打你啊!”
路上偶尔有人如此吼道,陆逊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他此刻心情其实有点矛盾。他未从军前,其实也是个有血性,一诺千金的人,但不知为何,进了军营后,他便开始改变了,他已不像最初的自己。如今的他,畏首畏尾,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人活着,什么最重要呢?陆逊突然开始思考,突然感到一丝丝的迷茫。
而就在他苦苦挣扎之时,突听前方一清脆透亮的女声道:“慢着,你们放开阿斗。”
这声音有点耳熟,陆逊循声望去,轻轻一瞥,英姿飒爽,眉目英气,竟然是东吴郡主孙尚香。
他微微一怔,暗想着,她怎么来了?口里却还算恭敬的道:“郡主,您有何事?”
孙尚香抿着嘴唇,高声道:“伯言,我想让你放他们走。”
陆逊一愣,皱着眉道:“郡主,这是主公的命令,微臣恐怕不能放。”
孙尚香听罢,从怀里摸出来一块镶嵌了金边的玉佛,放在夜空之下,缓缓道:“皇兄改变主意了。”
若是单单这么一句话,陆逊定然是不会相信孙尚香所言的,但加上了这么一块孙权的贴身玉佩,他不信也得信了。不过,他当日明明和孙权商量好了此事,为何孙权会突然变卦呢?陆逊百思不得其解。
深深吸了一口气,陆逊面色发白,颤抖的指示着手下人,从五人周遭离得远远的,让出一条一丈多宽的路来。
莫名其妙得救的刘禅揉揉面颊,确信不是做梦后,冲上前去,抱住了孙尚香,连道了好多句谢后,才满脸愕然的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孙尚香英气的面孔露了个十分温柔的笑,摸了摸刘禅的脑袋,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不能多说,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好吧……”刘禅叹口气,朝她挥挥手。
平心而论,孙尚香确实是个好母亲。
刘禅有点感慨,却没有忘记正事,沉思了一会,她对陆逊摆了个笑脸:“大都督,反正你们这五百人也没事干,不如借两匹马让我们赶紧上路,早到江边早上船,你看如何?”
陆逊嘴角抽了抽:“……”
刘禅似乎也没准备等他回答,兀自朝人堆里走了走,挑了几匹体型矫健的便带着剩余四人扬长而去了。
孙尚香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对陆逊拱拱手也告辞了。
陆大都督带着五百人,有如雕像一般目送刘禅消失在街道尽头。
“大都督,怎么办?”王山问。
“派人跟上,到了江边,让他们想办法阻止刘阿斗这几人上船。”陆逊冷静的道。
“那……那您呢?”
“我,我去宫里找主公一趟,有点事问问。”
粗略的交待两句后,陆逊便去了宫里。
而王山这边谨遵陆逊的指示,派人去江边捣乱了。
可惜,陆逊到底少算一步,刘禅手中是有白玉环的,所以当那群捣乱之人到来时,刘禅亮出了藏在怀里的白玉环。
白玉一出,有如大都督亲临。那群人陷入了迷茫,纠结了半晌无果后,只得放走了刘禅。
刘禅五人总算上了船,船夫是个老人,船技一流,很快驶离了江边。而刘禅紧绷的神经,终于也松懈了一些。
其余几人大多亦然,只有荀彧凝视着刘禅疲倦稚嫩的面庞,目光复杂。
江上白浪滚滚,波涛汹涌,风声水声在浓厚的夜幕里层层叠叠的袭来。
听着波浪的声音,刘禅心内一片平和安宁,很快便睡过去了。
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稳,她时常听到争执之声,又时而听到咚咚的声响。
全部,都是断断续续的,听不分明。
“三叔……你们……竟然……手段……”
“为了……主公……”
“光明正大……这般……”
“我不会……任由……你们……”
……
也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吵了一夜,刘禅第二日醒时如此想,而后,她经历了此生最为惊骇的一件事,她睁开眼,看见了笔直站在床前的黑影——
是老三。
“你怎么会在这里?”刘禅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