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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河畔,白烟袅袅,尚存了积水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即便是清晨,也是无比的热闹。
刘禅惦记着自己定做的那块玉环,天刚蒙蒙亮,便催着钟二起来了,草草吃了两口稀饭,二人共乘一骑,便向宁微阁奔去。
微冷的风吹拂在面颊上,钟二揽着刘禅策马狂奔。一路上,钟二盯着刘禅黑乎乎的后脑壳,张了无数次唇,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唏嘘两声。
他这不寻常的动静,自是引起刘禅的注意了,但刘禅哪知他在别扭什么,忙道:“你可不像是优柔寡断的人,有什么事赶紧直说,别唉声叹气的,闹得我心里烦。”
钟二闻言,一扬马鞭,唇边带了丝笑意:“算了,还是别吧,我怕说了你心里会更烦。”
“你会怕我不痛快?我看未必吧。”刘禅挑挑眉毛,也笑笑道,“钟大侠,我可不信你是那么好心的人,再说了,你能憋的住?”
“憋不住。”钟二坦承道,停了停,又一派伤心欲绝的口吻道,“昨夜,我便想跟你说了,奈何我们小主公不解风情,早早便去睡了,白费我一番心意啊!”
刘禅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神情,却也猜得出钟二此时面上必然笑得比花还灿烂,摇摇头道:“钟大侠,别拐弯抹角了,赶紧的,宁微阁可就在前面了,到时还有正事要办呢。”
钟二扬鞭的手微微一顿,又骑了好几步远,才慢悠悠的说出口道:“有关那个荀彧,你了解多少?”
“什么意思?”刘禅心头一跳,略有些诧异,若有所思道,“你怀疑他有问题?”
“嗯。”钟二含糊应了声,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唇边勾着一丝冷意,“据我观察,他似乎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人,恐怕不能全然相信。”
刘禅眉头微蹙,没有作声。
实际上,荀彧此人,她并非全然没怀疑过,但一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把她的疑问尽数打消了。张苞为人老实,不会撒谎,所以……她才会全身心的信任荀彧。
在心里反复的念着张苞的名字,刘禅突然浑身一震,若是撒谎的那人是荀彧呢?
刘禅睁大了眼睛,面色蓦地变得难看了。
“回到大蜀后,我会找人去查一查的。”刘禅慢慢的道,指尖却止不住微微的颤抖。
只是查查?钟二面上一哂,森冷的眸光轻轻扫过她的头顶,挥鞭的手稍稍顿了顿,薄唇半张,似想说点什么,迟疑良久,终究是未开口。
既然人家不信任你,何必再多费口舌?他心底一个声音质问道,同时亦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人要变得强大,终归得付出点代价,哪怕这代价是用许多人的鲜血铸就的。
很快,二人便到了宁微阁,刘禅取了白玉环正要走,便听钟二喊了一声“等等”。刘禅一愣,回过头去,却见钟二手里,捏着个一模一样的白玉环。
这定然不是陆逊的。
“你怎么也有?”刘禅吃惊道。
“以备不时之需。”钟二微微一笑。
刘禅睨他一眼,摇摇头道:“你肯定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钟二闻言,摸着下巴感慨道:“难道我惊才艳绝的谋略已表现的那么明显?”
“你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刘禅叹息道。
两人出去后在附近街道上逛了两圈,刘禅称之为买纪念品。买了满满当当的两大包裹,又去江边找了个船家租了条船,确认无误后,刘禅跟钟二才来到了醉月居。
跟丁溯寒暄了几句,刘禅说明了来意。
“明日夜里,我会带小丁一起回大蜀。”
“明、明日?这么着急?”丁大当家有几分手足无措,呆呆的望着刘禅道,“他也去,是不是年纪太小了些?”
刘禅抿抿嘴唇,没有答话。
丁溯此前跟刘禅达成协议,他心里也很清楚,让她带丁奉走,对丁奉的成长必然是有好处的,只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突然就这么匆忙的要离开,心里难免空荡荡的,有点失落。
此一别,再相见不知何时啊。
“我若想他……该怎么办呢……”丁溯急切道。
“大蜀欢迎你。”刘禅轻声笑了笑。
丁溯苦笑着摇摇头:“醉月居的根基在这里,我怕是走不开。”
“那好办呀,丁大当家每年多给予些财力支持,小丁想必是能感受到您对他的疼爱的。”钟二接过话头,笑眯眯的支招。
刘禅闻言,暗暗给了钟二一个赞赏的眼神:心够黑的,把人家儿子拐走了,还要人心甘情愿的给钱!
“这……”丁溯犹豫半天,不悦的斜了钟二一眼,未置可否。
“那就这么说定了!”丁大当家虽没给出答案,但钟二便拉着刘禅往外走了,似乎已经料定丁溯会答应一样。
“我……”丁溯呼吸一滞,翻了个白眼,我还没说会支持你们呢,跑的这么快!
出了门去,二人拿着包袱,迅速上了马。
刘禅疑惑的道:“钟大侠,你怎走的如此之快?有必要吗?那丁大当家又不会吃了我们!”
“他敢?哼,我是怕他反悔好不好!”钟二得意洋洋的解释道,拍了一把刘禅的肩,“我帮你赢得了一份财力支持,你该如何感谢本大侠?”
刘禅初听他前两句心中还有些感动,到了后头,那点感激之情霎时消失殆尽,权当作没听见,靠在他胸前闭目养神。
马速逐渐平缓下来,钟二握着缰绳,惬意的晃荡着双腿。
“对了,你为何想带丁奉那个小鬼回大蜀?”钟二疑惑的问道。
“你猜不出来?”刘禅打了个哈欠。
“有点。”钟二颌首,又作补充道,“我认为那个小鬼会拖后腿,成为我们的累赘。”
“一晚上便到的事,不至于。”刘禅不以为意。
钟二长吸口气,未将心底的话说出口,此番去大蜀,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刘禅见他少有的沉默,侧过头,扫了扫身后那张剑眉星目的脸,奇道:“你真猜不出来?”
“我又不是大罗神仙。”钟二哼道。
“其实说起来,原因也很简单。”刘禅舔了舔嘴唇,“小丁年纪跟我相仿,且看他颇有天赋,是个可塑之才,若是将来我有了自己的军队,交给他,他必定能带着他们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到时,天下岂非囊中之物?”
“……”
钟二嘴角微微抽动:“你想的可真长远。”
“那是!目光不能太短浅,要未雨绸缪啊!”刘禅感慨道。
“你……这意思是说本大侠目光短浅?”钟二沉默微倾,挑着眉不悦的问。
“……”
刘禅心道,可不是你嫌弃小丁累赘吗?
若不是晃悠着回到了驿馆,两人又差点吵起来。进了门去,走了没几步路,刘禅突然抓住钟二的手掌,艰涩的道:“不知何故,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仿佛要失去什么东西一样。”
钟二心里一激灵,差点脱口而出“改时间”三个字,却又堪堪忍住,握着她瘦小的双手,强笑道:“别胡思乱想,明夜便走了。”
“很强烈……很强烈……”刘禅道,漆黑的眼眸紧紧望着钟二,“不安的感觉,很强烈。”
“你定是昨夜没睡好。”钟二揉揉她的脸颊道,“你看眼眶都是黑的。”
“是吗?”刘禅边问,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皮道,“兴许是真累了,那我回屋去睡一会。”
嗯了一声,钟二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他目送刘禅离去,自己在原地站了一会,想了许多从未想过的事。
有人说,世间不光只有黑白,也不是只有对和错,钟二深以为然,所以在左和右这两个选择里,他走向了中间。
是的没错,他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无论好坏,全部都选择了冷眼旁观。
这是我的选择,但是为什么我竟然会有一丝丝的内疚呢?钟二怔怔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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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很快过去。
当夜幕降临,刘禅已在驿馆中将东西清理完毕,又点了点人数,发觉一个不少,便让他们做好准备,马上要动身。待所有人皆准备完毕后,加上丁奉,一行五人便提着包裹,站在了驿馆门口。
“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去?”黄叙诧异的问。
刘禅本就没打算遮掩,听黄叙问,微微颌首道,“陆逊眼线众多,要避肯定避不过,倒不如直接点,我们现在冲出去。守着的那些人会去通报陆逊,却未必会拦着我们。”
“等出去了,我们直接骑马赶去江边,到了那里,再上船,只要上了船……”
黄叙打断她道:“只要上了船,我们恐怕会被万箭穿心,射成筛子……我爹曾经说过,东吴的水师,很有几分厉害。”
“这个么……”刘禅沉吟着,笑了笑,“恐怕只能赌一把了。”
“赌什么?”黄叙不解。
“赌大都督是不是会信守诺言。”
“不守呢?”
“我们被射成筛子。”
“靠!”黄叙怒,“刘阿斗!你这是拿我们的命当赌注啊!”
“放心啦,实在不行,还有第二方案嘛,肯定能保住你的小命。”刘禅眯着眼睛笑道。
有了安全保障,黄叙果然冷静了不少,……抱着小丁奉带头就往外跑。
第二方案是什么?
刘禅没说,其实根本没有第二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