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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弃了皇帝的自称,放下了皇帝的尊严,此刻跪在秦攸身前的秦诩,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自己挚爱的面前,毫不犹豫奉上自己的真心,只为让面前的人看清,他的一颗心是多么的炙热,他的感情是多么浓厚。
他心脏之中流出鲜红的血液,每一滴都包含着对面前这个人深切的爱。
多年前他不懂,只以为把人囚在身边,不管手段如何,只要他一直宠着爱着,就一定会达到自己想要的结局,完全罔顾秦攸的想法——所以才落得凄惨的结局。如今好不容易能再续前缘,他又怎么会再错一次?与面前的人相比,什么架子威严全都是不值一提的虚妄,若是能获得此人真心相待,就算是示弱、弱势,那又如何?
只在他的面前,他愿意弱一辈子,让小攸儿“欺负”一辈子,又有何不可呢?他本不是神人,自然也有其他情绪,只是多年处于上位,前朝后宫均不是好对付的,容不得他露出柔软乃至软弱的一面,久而久之,便再也不曾表现过罢了。
秦攸离开的这些年,每夜他怀抱着冰冷的身体,触碰着玄冰棺,面上也许没有变化,内心还不是软弱的一塌糊涂?在秦攸面前展示他的软弱,这没有什么好丢脸的。秦诩拉着秦攸的手,逐个亲吻他如玉的手指,将藏在内心的想法一股脑说出,就像是个被美□□住的草包皇帝,只怜惜面前温香软玉,什么话都不经大脑,只想着甜言蜜语先哄着美人共赴一轮*极乐,谁知道他说的,其实是心里话,并且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打算呢。
手指被秦诩啄吻着,秦攸不由缩了缩手指,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皇兄……秦攸眼中闪过诧异,这样的秦诩是他不曾见过的,秦诩从来都是强势的,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违逆他的意思。哪怕以前他与秦诩最亲密的时候,秦诩也不曾露出过这样柔软的一面,说到底,身份和能力的差距,在这段关系之中赋予秦诩的是绝对的优势的位置——掌控者。
尽管秦攸也清楚,毫无疑问,秦诩对他很好,几乎是把他当做心尖尖一般护着,哪怕他再如何混账,都没让他真的受过委屈,甚至还帮他经营形象,往他身上安放一些美名——比如说赈灾之时慷慨解私囊、捐赠修建难民所等,钱财其实都是从秦诩私库划出去的,却让秦攸确实的得了好处——秦攸的名声在哪些事后,便好上了许多,人们评价他的时候不全是厌恶畏惧的说着“混世魔王”,却是一种又爱又恨,“虽然飞扬跋扈,却也识得大是大非”。
秦诩完全不必如此的。都说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那是无私的爱。秦诩肯为他做这些,必然也是爱他,为他思虑谋划不少,他都记在心上,所以从不曾真的犯下让秦诩为难的大过,也拟将一腔深情还报,他不说,不代表没有过感动的时刻。
他们两人自是相互都有情意,秦攸却并不能发自心底高兴。
秦诩在这段关系和感情之中的掌控地位,让秦攸觉得恐慌不安,比起他来,秦诩太聪明了,不是每一个皇帝都聪明,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亡国君和昏君?但每一位为民所颂的皇帝,必然是聪明绝顶的,既能掌控朝堂大臣,运用他们的智慧成就自己的伟业,同时又要不能因为威严僵化自己的不足不去承认,秦攸虽不明白,可每次上朝,朝堂之中暗流涌动他也感觉的到,秦诩自亲政以来,政绩不菲,朝堂也牢牢被他把控在手中,民心所向。在秦攸心中,秦诩毫无疑问,已经是个明君了。
他仰慕这样的秦诩,有发自真心的尊敬和爱慕,可同时,也有着无法言说的害怕和畏惧,这段感情给秦攸多少感动与甜蜜同时也给他同样多的不安。
如同掌控着这个国家,掌控着朝堂,秦诩也掌控这段关系,掌控着……他。
他一头栽进兀自忠贞,秦诩和与秦诩的感情,变成他生活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而在秦诩,却未必如此!秦诩太冷静,太理智,太深沉,秦攸从来没有一刻看穿过秦诩,哪怕在最为情动的时刻,秦诩似乎也不曾像他一样沉浸在其中。这样的不确定感,让秦攸有一种怀疑,秦诩随时能够抽身,甚至为了抹杀这段污点般的关系而不动声色的处理掉他——
就像是一道裂缝悄然出现,每一次的深思,每一次的不安,这裂缝就往上面攀爬一分,总有一天,再坚硬的磐石也会碎成齑粉。
在狮子领地当中生活的兔子,一举一动皆仰仗狮子鼻息;被贵族驯养的金丝雀,取悦于自己的主人便能优渥存活。
不惹祸,是贴心不愿意秦诩难做,还是出自本能般的躲闪,怕戳破那梦幻的泡泡,使得一切都如同梦境一般破碎?不知何时,秦攸连这一点都无法确定了。多么可笑,他想,也许在秦诩眼中,他大抵与那些后妃并无不同吧。
喜欢的时候可以三千宠爱在一身,厌弃的时候……
即便温存的时候多么情意切切,秦诩眼中也从来不曾褪去那一丝冷静,秦诩对他的爱究竟有多少,又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程度,秦攸不敢猜,更不敢去赌。于是只能将自己定义为——秦诩珍爱的宠物,在未有新宠之前,他只要顺着秦诩的心思,便能与秦诩亲亲密密的生活下去。
秦攸原本是这么想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自他醒来,行动全被限制在宣和殿,秦攸当然知道这是权宜之计,若是他复生的消息叫旁人知晓,定然是要被认作妖邪烧死的,所以即便有些闷,他也忍得。他在意的是秦诩,拘在宣和殿虽然消息闭塞,但秦诩并未下令断绝他望闻外界的渠道,反而下人们是有问必答,所以秦攸知道,秦诩在他昏睡的九年,又封了不少妃子,男女皆有。
秦诩自己对此未置一词,是觉得不重要,还是觉得不用说?秦攸心中难免有疙瘩。
人数算少。秦攸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还是忍不住心中涌起的情绪。但秦攸也不是不懂道理无理取闹,他都死了,还不许秦诩纳人么?那也太专横了一些。他醒来之后,秦诩也每天晚上都歇在宣和殿,从没去找过别人,秦攸那些不快自然也就停歇下来。
可秦攸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就听到有男妃拦住了秦诩的路,甚至……相谈甚欢,皇宫之中这样的情景简直太熟悉,白天谈的高兴,晚上便会留宿去吧?自然而然,皇帝的生活便是如此呀。若是不想惹秦诩不快,他自然该是忍住的。秦攸很快就明白他高估了自己,心中的怒火和委屈一阵高过一阵,他从冰冷的棺材之中爬出来,不是为了屈就于秦诩后宫之中的一员的,也不是为了秦诩的宠爱才回来。
以前他不敢赌。
如今都死过一次了,难道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吗?反正他现在这样一个死而复活的人,惹了秦诩发怒,也不外乎是几种结局罢了。十指不沾阳春水,身体弱如柳扶风,就算秦诩不会因此恼羞成怒的囚-禁他,甚至允了他自由,他没了后盾,在民间活下去也逃不过艰难二字。
没有压抑自己的脾气。将王有一送来的糕点狠狠的掷在地上,尤不解气,这间曾经有过无数记忆的宣和殿,也令秦攸如此心痛,遣了左笑言去请之后干脆的将火发了个彻底,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他何不看看秦诩的底线在哪里。
愤怒之中夹杂着期待,心痛中伙同着渴望。
他是真心爱着秦诩,自然也希望秦诩也如此爱他。如果不是,那他大概也没什么值得留恋与纠结的了。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他虽不是女子,感情却是一样的。
秦攸睁大了眼睛,心头的惊诧将他心中的怒火冲的一干二净。
秦诩在他的面前跪下了——身为皇帝,九五之尊,不论出于什么理由,竟然在他的面前跪下,都不该是他能受的。秦攸原本想要让开,听着秦诩杂乱无章的呢喃低语,却什么都没做,他生生受了这一跪。
纳人只是迫于压力,其实他并未与那些后妃有过关系;从与秦攸确定关系以来,他身心都是属于秦攸一个人的……这些话从秦诩口中说出,秦攸再也维持不住毫不关心的冷漠模样,原来不只是他……连皇兄也,也不是面上那般游刃有余的,他也对这份感情珍之重之,小心存放满怀忐忑么?
他们,都是一样的啊。
秦攸握紧了秦诩的手,终于膝盖一软,也跪了下来,将头放在秦诩肩膀,感受着从秦诩身上穿过来的温度,忍不住热泪盈眶,“皇兄,皇兄,我当然愿意,我……”秦攸顿了一下,脑中似乎一闪而过一个白衣人影,秦攸来不及抓住便消逝而去,只余下一段似是而非的盟誓,秦攸就被秦诩一把抱住,热烈的吻便落在他的眉眼,一路到唇,秦诩那双黑沉的眸子亮的惊人,爱意涌出。
秦攸唇边露出笑来,那丝感觉瞬间被抛至一边,双手攀住了秦诩有力的肩膀,任由秦诩的吻落在他的颈间,最后被秦诩一把抱起,踢开一地的杂物,双双倒在了内殿那张雕花大床之上。
床幔垂下,暗影留香,胜日闲来江边游,偷得满袖春意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