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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开始的时候,卡列宁终于结束了他的客套话,他回到安娜他们这边。
谢廖沙拍了拍座位说:“您下次别那么晚。”
“怎么了?”卡列宁坐下来问道。
“您的儿子刚才正和我们说您有多关心安娜呢。”李吉亚笑着说。
卡列宁不明白这中间出了什么事,不过还是说:“关心自己的妻子是对的。若人人都能照顾好自己身边的人,上帝就不用操心这么多事情了。”
李吉亚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培特西用扇子遮了一下表示也在微笑。
“啊,比赛开始了,我们现在不应该更关心谁会赢得冠军吗?”培特西说。
众人的视线都放在赛马场去了,枪声响起,骏马飞驰,加油声起哄声开始变得闹哄哄的起来。
卡列宁低头询问安娜:“一切都好?”
安娜看向对方,笑了一下,点点头:“一切都好。”
卡列宁放心心来,开始专心观看比赛。
“快看!沃伦斯基伯爵超过两个人了!”李吉亚喊道,培特西很快拿起了单边望远镜以便看得更清楚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培特西微微翘起唇角用女人们才能理解的语气暗示道:“现在是两个人的角逐了。”
“啊,我亲爱的卡列宁,您认为谁会获得胜利呢?”
卡列宁不疑有它,他拿起单边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现在赛马场上所有人的希望几乎都压在沃伦斯基伯爵和马霍京伯爵上了。
与他而言,显然沃伦斯基伯爵获胜对于政治上是更有益处的,沃伦斯基现在风头正劲,在圈子里人缘也非常好,几乎可以说是女性圈子里必不可少的那一拨人物的领头人,但私心来说,他可没兴趣给正欲追求他妻子的人加油鼓劲。
虽然,理智告诉他,如果一个男人的妻子被众多男性欣赏并且追求,说明妻子的魅力非凡,一个理智的具有身份地位的男士应该觉得骄傲,可从感性上来说,他不愿意。
“我看这要看上帝的旨意了。”卡列宁放下望远镜淡淡地说。
李吉亚并不意外,因为她了解卡列宁,他对于赛马这种运动并不热衷。若他来到这儿,多半还有更多别的理由。但培特西不一样。
这个混迹于情场的女人能够捕捉到一种极为熟悉的情绪,偶尔会在她那些情人那里瞧见的,名为妒忌的东西。
培特西知道卡列宁不喜欢她,她也从不喜欢像卡列宁这样的刻板的男人。
这种人正直勤劳,在官场上还足够聪明,拥有权势长得还行,是丈夫的最好人选,但做情人可就太过乏味了。
她原以为安娜是个聪明人,开始醒悟,但现在看来,他们倒是走到一块去了。
是谁变了呢?培特西不知道,对此也不再关心了,只是在心里为沃伦斯基感叹了一下。
“上帝啊!他摔下来了!”
随着培特西的热情被浇灭,上帝就好像真的要把沃伦斯基的爱情给掐灭一般,他从马上掉落了下来。
许多女士发出抽泣声,李吉亚的胸脯激动得上下起伏起来,培特西让人打听沃伦斯基的情况。
“他会不会死?”谢廖沙从指缝中睁开眼睛问道。
安娜把谢廖沙搂在怀里。
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说了,沃伦斯基伯爵神奇地没受什么伤,随着这句话结束,“砰”的一声,枪声响起,连安娜都吓了一跳。
“他们把它打死了!”谢廖沙十分震惊。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种事情,卡列宁道:“它的脖子摔断了,活不成了,它现在很痛苦。谢廖沙,这不是杀害。”
谢廖沙拉着安娜的手放在胸前,把自己抱紧,小脸还是有些苍白,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喜欢赛马这种运动了,它太可怕了。
安娜用空余的手抚摸谢廖沙的手臂,拍拍他给他安慰。她瞧见沃伦斯基伯爵向这边看了过来,被她轻轻地避开。
这会儿,像沃伦斯基伯爵这样的人会想什么,安娜多少会猜到,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只要表现得有一丝不妥就会给她招来无端的后患。
“我害怕。”谢廖沙嗫嚅着说。
“那我们离开。”安娜说,然后看向卡列宁,“带我们离开吧。”
卡列宁点头,培特西突然转身看向安娜:“你不留一会儿吗?安娜。”
“不了,谢廖沙受惊了。我觉得这是个错误。”安娜平静地说。
培特西没再纠缠,卡列宁把安娜和谢廖沙带回去了,在马车上,谢廖沙明显好多了。
“它死掉了。”谢廖沙小声说。
安娜抚摸谢廖沙的头发,后者依偎在她怀里。
卡列宁说:“我希望这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谢廖沙。”
“我想我不喜欢赛马了。”谢廖沙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沮丧,这是很当然的,他毕竟向来就是一个腼腆温软的孩子,甚至说不上淘气。
“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军人,马术是很重要的,但过分热衷这种运动却并非一定要的。我希望通过今天的事情,你得到的不是对它的恐惧,而是更能承担责任,珍惜你身边的人或者物。有时候,我们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以从这样的角度去理解,那是有益处的。”
卡列宁的语气平静,稍微带了一丝柔和,他那双蓝眼睛同谢廖沙的蓝眼睛相遇的时候,安娜想,那就像是驯鹿和他幼小的鹿仔。
当它们遭遇风雪的时候,驯鹿在鹿仔面前为它挡住风雪,然后告诉它,比起恐惧,他更应该看到那是它未来成长的轨迹。
安娜收敛思绪,在谢廖沙耳边轻轻说:“如果你想成为你的父亲,就试着按他说的做。”
谢廖沙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然后看向卡列宁,突然说:“我会成为比您还要厉害的人,父亲。”
卡列宁微笑了起来,宽厚的手头一次有些怜爱的抚摸上谢廖沙的肩膀。
他们回到家里,谢廖沙到睡觉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好起来了。
“晚安,妈妈。”谢廖沙说。
“晚安,儿子。”
安娜回到房间,卡列宁正在阅读,她坐在梳妆台那儿准备把长长的辫子散开,然后听到卡列宁起身的声音。
“我来。”
安娜有些惊讶地看向卡列宁,后者站在他身后,用手指为安娜梳理那头长发。
睡袍是丝绸的,袖口的布料不时地在安娜的颈后皮肤上滑动,有点痒痒的。
“你有一双灵巧的手,亚历克赛。”安娜望着镜子里的人影笑了一下,语气是轻柔的,而不是惯常的调笑。
“只要你观察得足够仔细,安娜,多数人都可以做到。”卡列宁说。
“所以,你总是在关注我咯?”安娜反问。
卡列宁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低声说:“是的。”
“天呐。”安娜小声说,她几乎从不这样感叹,但,她怎么忍得住?
她转过身想要站起来,卡列宁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我想你是真的感到了一点威胁是吗?”
卡列宁很快意识到安娜在说什么,他想要否认,想要用更多的教义来证明安娜的说法是不对的,至少,他不是感到威胁,而是不喜欢。但他瞧见对方那浅灰色的眼睛时,就什么都不能说了。
理智抛弃了卡列宁。
“也许是的。”他说。
安娜笑起来,笑得真诚又欢快,往常的时候,她眼神里的光总是显得有些神秘,现在,就像是玫瑰绽放一般,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美丽,只是想要绽放而已。
“我真高兴。”
她伸出手搂着卡列宁的脖颈,如此的亲昵,手指间还有点微微的颤抖。一直以来总是卡列宁向她表达高兴或者愉悦,现在轮到她了。
因为爱一个人,因为被爱着,所以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句轻轻略过唇瓣间的话语都能让人心生欢喜。
“我是你的妻子,再也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了,我们在一起很好,亚历克赛,我得告诉你这个。”安娜说,睫毛颤动。
她感受到被她触碰的肌肉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又放松了下来,像水一样包裹着她。
安娜陷落在卡列宁这个温柔的怀抱中。
鼻息间是对方的味道。
那是安全,是归属的味道。
他们之间有一个不够好的开始,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是不够好的,有那么多棱棱角角的缺陷,但幸运的是,他们正好在一起,一切的不圆满都会变得更好。
“我不喜欢下雪。”安娜说。
在一阵缓缓地沉默后,卡列宁答道:
“今年的冬天,我们可以去温暖点的地方。”
“好啊。”她说,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