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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所有受过的伤终于在蛰伏多年后统一爆发了,顾南风发现自己渐渐失聪是从听不清客人说话开始的,从一开始的模糊不清到最后的需要不断重复刺激才能勉强听清,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和萧叙白回h市后依然没有任何好转。
她经常茫然地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能从她的神色以及肢体动作揣测一二,每当这时候萧叙白总会拉过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温柔而又认真地看着她。
多次求医问药得到的答复都是创伤性后遗症只能慢慢康复,也有可能一辈子就是这样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安装助听器,慢慢恢复听力,伴随着听力下降的还有她的语言表达能力,因为听不清别人说什么,变得更加自卑沉默寡言,和从前讲台上那个舌灿莲花的顾老师大相径庭。
又一次深夜醒来床上已经没有了人,萧叙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四处搜寻着她的身影,最终在阳台上发现了她。
初秋的夜晚微寒,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吊带睡衣裙,屈膝环住自己,背影单薄寥落。
萧叙白拿了一条毯子披在了她身上,侧揽过她的肩头凑在她耳畔轻轻道:“怎么不睡觉?”
顾南风微皱了眉头抬眸看她,努力想要听清她说什么,却依然是徒劳,茫然而又受伤的眼神让萧叙白揪紧了心脏。
她拉过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怎、么、不、睡、觉?”
掌心里的痒意让顾南风瑟缩了一下身子,摇了摇头,“睡不着”
“那、我、给、你、讲、故、事”
顾南风唇角微勾起了一丝笑意,“好”
萧叙白起身回房间打开了音箱,低频率16~150hz的音乐能让人保持心情愉悦,促进睡眠,柔柔的海浪夹杂着轻微的风声开始在屋里回荡。
故事还未讲完那个人就已经靠在她肩头微阖上了眸子,她总是这样睡不安稳,半夜容易惊醒,又因为身体乏的缘故入睡的很快,萧叙白轻叹了一口气,将人抱起来,不管怎么养还是轻飘飘的没重量。
她看似和从前没有很大的差别,实则抑郁症更加严重,除了她任何人都无法接触,更何况交流,对大部分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包括她曾热爱的写作,能一动不动坐在阳台上发呆一整天,不吃不喝,萧叙白曾有一次出差三天,回来后她晕倒在家里,明明饭就在电饭煲里,她也没有进食的欲望。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敢扔下她独自在家了,如果不忙就在家里办公,需要开会就视频会议,即使迫不得已去公司的时候也会带上她寸步不离。
顾南风的情况才又慢慢稳定下来,只是变得非常没有安全感,敏感自卑老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有时候一沮丧起来连她都不会理,甚至私自离家出走,萧叙白在火车站逮到人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抱住她失声痛哭。
“南风,你又要再一次扔下我么?”
人的一生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拿来蹉跎,萧叙白的鬓角已经悄悄爬上了银丝,眼角有了细纹,再怎么保养得体也阻止不了日渐衰老和松弛的皮肤。
“我不会嫌弃你啊,这些都不怪你,你只是生病了,病好了还和从前一样,就算不会好在我心里你也比任何人都优秀”
顾南风埋首在她颈窝里泣不成声,虽然听不太真切她说什么,但是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她终于有理由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毫无保留地爱她,那一定是萧叙白。
“早上好”顾南风刚睁开眼就映入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从她温柔的神色以及两个人的默契程度,顾南风就可以轻而易举判断出她在说什么。
“早”
回答她的是一个云淡风轻的早安吻,慢慢落在额头停驻了三秒后才放开她,顾南风的脸色有些红,略带了一丝羞怯地看着她,无辜的眼神让整颗心都融化了。
萧叙白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起床了,今天带你去公园玩”
一来是为了刺激听力二来是为了避免她自卑,能不比划就不比划,好在两个人数十年的默契让顾南风仅从她的嘴唇翕动就能隐约明白她的意思。
抑郁症康复的第一步就是培养对周围事物的兴趣,看书写字什么的太伤脑筋,更怕她沉溺在其中不可自拔于是萧叙白便放弃了,她买了许多儿童玩具大大小小的玩偶堆满了整个沙发,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里有小孩子,其实只不过是给她闲暇时候来打发时间,从一开始的置之不理,到现在她也会盘腿坐在沙发上琢磨一下午,已经算是很好的发展了。
萧叙白在厨房做饭,煮粥的声音咕嘟咕嘟充斥了整个房间,米饭的清香四溢,忙碌之余她抽空回头望了她一眼,顾南风坐在沙发上和一个魔方较劲,脸上有返璞归真后的单纯,她是少见的成年后还依然有童心的人。
似乎是要弥补上从前的所有遗憾,萧叙白带她看电影听音乐会,去坐过山车摩天轮,去海洋公园看海豚表演,陪她逛街买衣服给她做饭照顾她,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紧紧抱住她,在她开心的时候陪她一起看动画片,她不会再嘲笑她幼稚,因为她知道这其实是难得的一份品质,历经世俗依然保留内心的澄澈和天真。
会每天给她准备一份惊喜,让恋爱的激情持久保持不变,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一份小礼物,有时候甚至只是一个纽扣或者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上面写深情的话或者寥寥几笔可爱的漫画。
从一开始的自私霸道花心风流成性,到现在的温柔体贴成熟稳重,她在变成更好的人,顾南风也何尝不是这样。
她也在努力让自己脱离抑郁症的阴影,积极配合治疗,强迫自己多说话转移注意力不再整天发呆,有时候她要带她出去玩即使内心不愿意,依然会遵从她的意见,好在萧叙白从没让她失望过。
公园里散步的人群很多,也有人三三两两在遛狗,她接了个电话的功夫顾南风就已经挣脱了她的手,萧叙白回过神来急忙挂了电话追上去。
面前这只毛绒绒的萨摩耶实在是太可爱了,乌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湿漉漉的水光,让顾南风想起从前萧宅养的那只牧羊犬,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还未触碰到就听见一声厉喝,狗的主人冲了过来,“住手!你洗手了么,怎么能随便摸我们家狗!”
顾南风后退了两步有些被吓到,眼神茫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好沉默,只是她的神情和肢体语言已经告诉了她这个人并不友好,甚至隐隐还对她有些厌恶。
见她不说话,狗的主人更来劲了,连珠炮似地往外迸,大体意思就是她是不是想要抱走自己家的狗怎么怎么样,顾南风的眼神有一丝无辜,感受到周围人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手足无措起来,好像无数盏镁光灯投射在自己身上,所有秘密都无处遁行,耳膜嗡嗡作响,顾南风捂住耳朵,慢慢红了眼眶。
一只手坚定而又温柔地将她拖出了人群,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萧叙白的神情耐心而又温柔,“喜欢那只狗?”
以为她是在说自己刚刚擅自去摸人家狗的事,顾南风拼命摇头,眼神慌乱,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慢慢红了眼眶。
萧叙白心疼不已,将人揽进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别怕,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要是喜欢我们也买”
留在h市是想让她多接触一些人群,毕竟这里还有她们最美好的回忆,只是现在看来还是国外的环境好一些,看着她因为疲倦而熟睡的侧脸,萧叙白做了一个决定,起身去阳台打了一个电话给秦歌,让他先帮忙准备好一切。
“叙白,我们去哪?”
站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室里顾南风终于有了一丝紧张,拉了拉她的袖子,萧叙白将她的手握进自己掌心里,“不是说了要带你去塞舌尔么?”
候机室里人声鼎沸,广播声也在响个不停,顾南风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听清她说什么,神色有些沮丧。
萧叙白在她掌心里轻轻划下塞舌尔三个字,顾南风眼底瞬间涌起了欣喜,看见她终于开心起来萧叙白也抿唇一笑,拉着她大踏步往前走去。
九月已是初秋,塞舌尔的天气却依然明媚,雨季已经过了,每天的天空都和海水一个颜色,漫步在沙滩上的时候,顾南风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你在干嘛?”她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嘛,萧叙白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道。
顾南风从地上拾起了几枚贝壳,献宝似地递到了她眼前,“我把想说的话装进贝壳里了”
“是吗?我听听”萧叙白从她手上拿起一枚海螺放在了自己耳边,有轻微的风声加海浪的回响。
她唇角微勾起了一丝宠溺的弧度,对着贝壳吐出了三个字又放在了她耳边,顾南风微皱起眉头片刻后又松开,唇角浮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听清楚了么?”萧叙白拉过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字。
顾南风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丝羞赧。
“那重复一遍”
很久没有听她说过这句话了,久到都忘了她上一次说我爱你是怎样的悸动了,顾南风是容易害羞的人,从不轻易吐露心迹,她不得不用点小心机。
顾南风咬紧下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萧叙白就抱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大有不说就不罢休的意思。
私人别墅附近的海滩上人很少,顾南风回眸看了看四下无人,突然踮起脚尖揪住她的衣襟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一掠而过,随后松开手撒丫子跑了。
萧叙白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唇,温热的触感还在,那个人已经跑的没影了,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是被轻薄了么?还是亲完就跑,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南风,别跑,让我抓到你一定要亲回来”
两个人在沙滩上打闹成一团,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去了很远,恍惚之间回到了在美国西海岸的那段日子,也是一样的无忧无虑单纯快乐。
回到家里之后顾南风去洗澡,萧叙白进了书房打开电脑,看看公司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的,现在顾氏的大部分事物都交给了秦歌和小高,她在事业最蒸蒸日上的时候急流勇退,只是为了能腾出更多的时间来陪她,好弥补上两个人大半生的亏欠。
顾南风洗完澡出来她放在床上的平板亮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来看,顿时喜上眉梢,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赤着脚一溜烟地跑进了书房,拿到她面前。
“叙白,看,小高和云锦的宝宝,是不是特别可爱,好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