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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这道懿旨也算是在简浔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并没有吃惊与慌乱,她与宇文修的亲事虽还没有公诸于众,两家长辈跟前儿却是过了明路的,睿郡王知道太后的懿旨后,自会进宫去替她周旋,她自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唯一与前世不同的,就是前世太后是七月才颁的懿旨,这一世却提早了两个月,难道是皇上的身体至少现下状态很是不错?还是庄王暗地里查探当年的旧事,引起了太后的警觉,太后不敢再把希望都寄托到庄王生了儿子后过继给皇上,这才会提前了两个月,索性让皇上自己再拼一把?
那他们家连简沫也可以幸免了,简沫是五月下旬的生辰,五月下旬才满十三岁,倒是刚好也可以逃过一劫了。
简浔暗暗庆幸着,这一向一直忙着备嫁,所以来侯府次数明显比以前少了的宇文倩忽然坐车过来了,见了简浔便道:“浔妹妹听说了懿旨的事吗?你放心,我父王已往礼部和内务府递了话儿,你应当连过场都可以不必进宫去走哈。”
简浔早猜到她的来意了,闻言笑道:“我正说要打发人过去请倩姐姐帮忙在王爷跟前儿美言几句呢,没想到倩姐姐就先过来了,还带了好消息来,可见我们是多么的心有灵犀。”
“那是。”宇文倩自得的点头,“我们可是最要好的姐妹和姑嫂,当然要心有灵犀不点即通,不过心有灵犀还是次要的,关键还是我天生善解人意啊。”
简浔就笑着推了她一下:“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方正色低声道,“太后怎么忽然想着给皇上选秀了,不是说皇上病得……连后宫都好长时间不曾踏足了吗?这一下子选了这么多秀女进去,僧锅粥少,太后也不怕弄巧成拙吗?”
宇文倩闻言,笑骂道:“你要死啊,这些话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得的?仔细简伯母听见了骂你。”
说完也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事儿你问我还真是问着了,我听荣伯母说,皇上的身体虽比去年好了些,内里却还是虚,太医说,一月最好翻牌子的次数,不超过两次……太后当然心疼皇上,可庄王十分不待见庄王妃,今年以来,也跟转了性子似的,忽然就不好女色,而是……而是改好男色了,太后听说后,痛骂了他好几回,还把他身边的小太监们都给换了,又接连赏了几批美人下去,通不管用,太后娘娘惟恐自己闭眼前也抱不上心心念念的孙子了,想着既然如今宫里的娘娘们不能生,也许换一批人,就有好消息了呢?这才会忽然下懿旨选秀的。”
“原来是这样。”简浔听得缓缓点起头来,心里却在嗤笑,庄王为了不让太后起疑,看来很废了一番功夫啊,若皇上还是跟前世似的,今年年底便驾崩了,也不知届时这母子两个,会上演一出怎样的龙虎斗?
反正不论是太后还是庄王,她都不待见,管他们会斗得如何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呢,她只要等着看好戏即可。
到底事涉皇家秘辛,宇文倩点到即止,很快便岔开了话题:“对了,你们家最近也为盛京的百姓们提供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呢,怎么样,你们那位‘情深义重,高风亮节’的姨娘夫人,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罢?”
简浔勾了勾唇:“就凭她,能给我添什么麻烦,何况凡事有我祖父和父亲母亲呢。”
陆氏还以为自己有了诰命加身,就能在盛京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了,却不知小妾始终是小妾,哪怕有诰命也是一样,这不单从宇文倩的话里,已能猜到她如今在盛京城到底是个什么名声了?‘姨娘夫人’,还真是贴切呢!
宇文倩便又道:“对了浔妹妹,你接到弟弟最近一封信了吗?原本他是定了七月回来的,却因为我的关系,十月才能回来,你可别怨我啊。”
简浔笑道:“这有什么可怨你的,你一辈子的大事儿,我巴不得处处都能尽善尽美,又怎么可能怨你,果然倩姐姐如今来我们家来得少了,与我都生分了,明儿我可得问姐夫要一个大大的红包,才能稍稍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宇文倩的婚期定在了十月,恰在她出了豫亲王的孝期以后,所以简浔才会有此一说,这个日子倒是选的挺合适,不然再往后延迟一些,又该遇上国丧,宇文倩又得再等至少几个月,才能出嫁与胡大公子双宿双飞了。
至于宇文修要因此事推迟三个月才能回来,她心里当然很失落,但一想到如今的分离,都是为了以后能更好更长时间的相守,她又觉得甘之如饴了。
过了几日,礼部和内务府统计的符合条件的人家名单出来了,崇安侯府简家赫然在列。
简君安就是礼部的,自然第一时间便知道了,立刻变了颜色,睿郡王不是让人给他传了话儿,让他不必担心,他们家一定会榜上无名的吗,如何算怎么一回事?
别说他女儿已经定了亲,他对准女婿还十分满意,没想过要拆散他们了,就算他女儿没定亲,他也绝不会送她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与人日日乌眼鸡似的斗来斗去,心力交瘁的同时,不定什么时候连怎么死了都不知道,或是直接守一辈子的活寡好吗!
简君安忙忙向上峰告了假,赶去了睿郡王府。
睿郡王也正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明明就派人给礼部和内务府都打了招呼,派去的人回来后,他犹不放心,又亲自去了一趟,礼部主管这事儿的左侍郎和内务府的副总管都亲口答应了他的,好好儿的怎么会忽然变了卦?
睿郡王因忙安慰简君安:“世子放心,本王已派人去打听了,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只要打听到了问题出在哪里,解决起来自然就能事半功倍了。”
简君安沉着脸,半晌才道:“我是想着王爷给我递了话儿,让我只管放心,才高枕无忧什么都没做的,若早知道……我就自己找门路去了,我们尚书大人自来好说话儿,我从来没求过他,第一次求他,想来他怎么也会给我这个面子。”
若是他女儿真不得不进宫,他管他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呢,一定爆揍睿郡王一顿,自此与他彻底绝交!
睿郡王如何听不出简君安是在怪他办事不牢靠,他自己也是满肚子的火不知道该冲谁发,得亏儿子如今不在盛京,离得天高皇帝远的,若是儿子在,这会儿只怕自家的房顶早被他掀了!
不多一会儿,睿郡王的心腹长随打听消息回来了,行礼后满脸凝重的禀道:“奴才问了于侍郎与童总管,都说他们直接把崇安侯府略过了的,他们自己也是名单最后经尚书大人核准返回来后,才看见崇安侯府让添了上去,于侍郎便去请问尚书大人,听说崇安侯府适龄的大小姐已有了人家,只暂时还没下定而已,报上去是不是不妥?尚书大人却说,既没下定,那就是还没有人家,何况还是太后娘娘亲自发的话,他能怎么着?”
一席话,说得睿郡王与简君安的眉头都皱得更紧了,太后娘娘亲自发的话?
可太后娘娘是如何知道浔丫头的,到底是谁算计了他们?!
睿郡王当机立断:“本王这就进宫求见太后娘娘去,无论如何也要求得太后娘娘把崇安侯府给划了去!”等把事情解决了,他再慢慢儿的去揪那个算计他们的人,等揪出来后,他不让他悔不当初,再不活着!
眼下除了这个法子,哪还有旁的法子?简君安只得点头道:“那王爷快去,我也回去想想法子。”
只是已然迟了,太后急等着抱孙子,看过名单后,便把初选的日子定在月底,然后让内务府安排人往符合条件的各家传旨去了,所以睿郡王与简君安对坐郁闷时,崇安侯府已接到太后口谕,着崇安侯府月底送了适龄的小姐进宫初选。
崇安侯与平氏领着大家听毕太后的口谕,也都呆住了,好好儿的事情怎么会忽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睿郡王府在皇上跟前儿的体面,原来都是假的吗?!
简浔更是手脚冰凉,脑子嗡嗡作响,说不清楚这会儿是个什么感觉。
明明一切都与前世不一样了,为什么她还是阴差阳错的落回到了前世的火坑里,明知道有可能会被里面的大火烧得体无完肤,却毫无反抗与自救的法子,老天爷分明就是在玩儿她是不是?!
稍后简君安回来,知道太后已打发人往各家都传了口谕,也就是说,事情已几无回圜的余地了后,心虽越发沉到了谷底,当着简浔的面儿,却一点也不表露出来,反而还能笑着安慰她:“乖女儿你放心,爹爹一定不会让你进宫的,你相信爹爹!”
简浔听了这话,却越发的心凉了,皇权之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与太后要她的命都只是一句话的事了,何况在太后看来,这绝对是在抬举她,她有什么可不愿意的?她该欢天喜地的还来不及,不然便是给脸不要脸!
可凭什么她的命运因为他们这些上位者的一句话,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凭什么他们就能左右她的人生,她不服,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她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定要把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夜,简浔虽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却一刻也不曾真正睡着过。
说是把命运和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她能掌握好自己的,也能掌握好这么多亲人的吗?她可以不怕死,反正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知道死其实没那么可怕,但却不能连累这么多至亲也跟着她一块儿死。
她一刻也不曾睡着过,简君安与平氏又何尝不是一样,夫妻两个都把那暗地里算计他们家的人恨了个臭死,却除了等待睿郡王的消息以外,别无他法,皇宫那样的重地,尤其是太后跟前儿服侍的人,岂是他们想插手就能插手,岂是他们想搭上线,就能搭上的?
平氏不由喃喃后悔道:“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把浔姐儿定给隽哥儿呢,谁知道豫亲王偏就去得那么巧呢?可算是毁了我们浔姐儿的一辈子了……修哥儿打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不是一样护不住浔姐儿……”
“别说了!”简君安满心的烦躁,低声喝断了她,“我且求求我们尚书大人去,指不定能报个病呢?”
夫妻两个正说着,有丫头进来屈膝禀道:“县主来了。”
简君安想着也许是睿郡王有了消息,忙道:“快请进来!”
待宇文倩进来后,不待她行礼,已急声道:“倩丫头且不必拘这些俗礼了,且快说说王爷那边进展如何了?”
宇文倩一脸的难色,道:“父王昨儿好歹把话递到太后娘娘跟前儿了,太后娘娘却说口谕既已下了,断无再更改的余地,谁让我们两家没有正式下定的?不然其他人家也都说已与女儿定了亲事,那这秀还选什么选!父王没了法子,只得连夜又去求了荣伯母,求荣伯母今日到太后娘娘跟前儿帮忙说项去,只荣伯母也没有把握,说这事儿摆明了是太后以权压人,不然……不然就皇上那身子骨,宫里的娘娘们又都这么多年也从没有过好消息,谁肯白白把女儿填限进去?让我们与其想着求太后,还不如届时初选时做文章,听说有近三十家的小姐,总不能个个儿都选上罢?”
也是,若他们家先求得太后松了口,后面必定会有人有样学样,也求太后或是各方找门路去,届时太后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罢,难道满朝就崇安侯府最体面不成?同意罢,这秀也不必就选了,太后和皇上的面子也将被人踩到脚下,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何况如今于太后来说,皇子才是第一等的大事,旁的事在这事面前,都得靠边儿站,太后势必不会松口,又何必再白费功夫。
简君安因点头道:“荣亲王妃这个主意极是,只要浔丫头初选时犯了错,自然也就不会被选上了,不过我们能想到这个主意,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一定得做得神不知人不觉,任谁都瞧不出破绽来才是。”
适逢简浔听得宇文倩来了,过来想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可巧儿听得这话,因进来苦笑道:“父亲别冒险了,这可是欺君大罪,一个不好,要株连满门的,何况太后既安了心给皇上充掖后宫,绵延子嗣,自然是人越多越好,毕竟人越多,机会也就越大,所以我有预感,这次所有人都会选上,那我们就算做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事实上,前世初选的三十来号闺秀,的确都选上了,只不过位份各有高低而已,不然太后也不会一开始便明文下旨,符合条件的人家每家至少要送一个女儿进宫了,不就是怕全凭自愿的话,根本没人肯进宫吗,她既已以权压人了,何不索性压到底!
简君安就说不出话来了,平氏也是一脸的阴郁,半晌方恨声问宇文倩:“那打听到是谁在陷害我们家浔姐儿了吗?杀千刀的,我们家绝不会与他善罢甘休!”
宇文倩已握了简浔的手,与她坐到了一处,闻言摇头道:“暂时还没有眉目。我本来怀疑我们王府那一位的,除了她,我再想不出还有谁盼着弟弟与浔妹妹的亲事能不成了,可背着父王悄悄儿查了一下,貌似又没有迹象表明是她……我会继续查下去的,若真是她,不用简伯父简伯母动手,我先与她拼个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一副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样子。
倒让简浔苦中作乐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怎么看都透着苦涩,笑过之后,她偏头与简君安平氏道:“父亲,我想带倩姐姐去我屋里说会儿话,可以吗?”
简君安与平氏这会儿都快心疼死她了,岂有不应的,忙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平氏还道,“我让人做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送去,中午你们姐妹就在你屋里吃了,不必过来了,省得一来一回的麻烦。”
姐妹两个应了,手拉手去了简浔院里,待瑞雨琼雪上了茶点来后,简浔才涩声道:“周四平如今虽在庄子上,盛京的事他却未必就听不到风声,倩姐姐可千万要瞒着他才好,不然师兄知道了,还不定会怎么样呢?我不想毁了他的前程。”
退一万步说,即便她真不得不进宫,她也可以尽量低调的将自己一直隐匿起来,只要她人好好儿的,等宇文修几年后打进皇宫,她自然也就苦尽甘来了,实在犯不着非现在便拼个鱼死网破,把他们最亲的人都连累了!
宇文倩闻言,正要说话,瑞雨进来屈膝禀道:“二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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