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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鸢向来倒床就睡,在哪儿都能睡着,可是今晚,躺在车中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眠。季眉裳躺在她旁边,睡的很香。
车帘外传来篝火噼啪爆起的轻响,她坐起来,披上薄毯,撩开车帘。
月光下,孟若虚独自一人坐在篝火旁,还没有睡。
“在想什么?”她下车,走到他身旁。
“这么晚不睡,出来吓谁?”孟若虚开口准没好话。他拍了拍旁边的草地,又挪了挪屁股,示意她坐下。
“来看看你冻死没有。”
“还没死呢。”
“冷?”她在他身旁坐下,把薄毯捂紧,心满意足地嚷嚷,“哈哈……我好暖和。”
“真是最毒妇人心呀,毯子不分我一半也就罢了,还这般在我面前炫耀。”孟若虚哭笑不得,又丢了几根木柴到火里。
篝火渐渐烧大,比适才暖了几分。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要是我满意了,兴许毯子就分你一半。”她说着,撩起毯子一角,在他眼前直晃。
“要问什么?”
无非就是问那天的,呃……那个吻。
季眉裳说的话很有道理,她也想了许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不近人情。在车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既然下决定出来单独和他相处,就已经是打定主意不要脸皮的了。
可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些难度。她说是说了,但是有些吞吐。
“那个……那天在屋里,为什么那样?”
“哪样?”他竟装不懂。
“就是那样啊!”
“哦——”这样那样的,他还是懂了,“你是说那个吻。”
“……嗯”他说得太直白了,夏侯鸢的脸霎时又红了。她低着头,无意识地搅弄着毯子一角。
“是我太莽撞。”火光照着他的脸,光线跳动,显得他面容柔和,“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原是我猜错,轻薄了你。”
“太、太突然了。”她丢了毯子,又开始抓耳朵,“你不是最爱抓弄我的么,老是说话气我,谁知道……”
“呵……”他干笑了几声,“我也没想到。本以为我的女人应该是季姑娘那样的大家闺秀,温婉尔雅。怎么这个标准突然就变味儿了呢。”
“……”夏侯鸢汗颜。她这个性子,要论温文尔雅,连季眉裳的一半都不到。况且,出门在外,张扬的性子已经收敛许多。孟若虚看到的她,已经算是自我改良过后的了。
“若非我一开始便吓唬你,如今你在我面前应该更为泼辣。”孟若虚笑道,“且说,有多少女子像你这个喜欢喝酒。”
虽然和女子该懂的琴棋书画、女红相去甚远,但人总要有个爱好不是。况且,她也没有把它发展成为不良嗜好。
“我这般不像女子,你将我当兄弟不就成了。”
“若是能当,便不会有那日之事了。”他顿了顿,突然叹气,“你若是想要我负责,我自会担下,若是不想,我便永远不提。”
永远不提?她蓦地觉得有些失落。
要说喜欢,那是有的。她记得,祖常德抢亲那一次,他背着她,那种感觉很舒服,也让她记了这么久。
可是,她问清楚了孟若虚的想法,却不明白自己的心。即便是喜欢,也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让她不敢接受。
不是她的,就不会失去。季眉裳的那番话,虽然点醒了她,却没能帮到她。于是,她还是没能打破自己心里的障碍。
“回答还行——来,毯子分你一半儿。”夏侯鸢说着,扔了一角给他。
这个种不痛不痒的态度,孟若虚却懂了。他没说什么话,只是捂紧毯子,打了个呵欠。
“不晚了,睡吧。”
两人背靠着同一棵树,就这么睡了一夜。
翌日清晨,三人又上路了。路上,孟若虚提起一个夏侯鸢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的事情——武林大会。
也无怪乎她没有想到。像江流庄这样小到渣渣的门派,哪里来的资格参加武林大会,没有资格,又何必过多关注呢。
武林大会五年一次,主要任务就是选举盟主。当然,这也是各家各派展示自个儿实力的时候。
现任的武林盟主是夏侯昶,夏侯鸢那个太过迷信的爹。靠着无与伦比的武艺,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十年,凤栖山庄也因此而壮大。
原本这将是和|谐友爱的角逐,但是千礁门的动乱,却平添了许多不确定。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号令武林,野心勃勃的林清修怎么甘心。他的武艺本就不差,借着千礁门的势力,大有取代的架势。
虽然刚刚坐上掌门宝座,还未太稳,但若是此次不动手,就要等到五年之后。想来,他也等不了。
此番两人护送季眉裳去凤栖山庄,如果凑巧,正好可以赶上。既然确定了有武林大会,何不试着让陆晟参合一脚。
夏侯鸢找了个机会,直截了当地给陆晟书信一封,交给驿站送到江流庄去了。
“哇——”面对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夏侯鸢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这么多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凤栖山庄就在前面那座山上,武林大会在即,有不少来此小镇暂歇的人。”孟若虚说着,不作片刻停留,已经驾着马车出了城门。
季眉裳撩开车帘,看着远远那座山,眼中的期待甚是分明。而夏侯鸢则坐在车内,没了方才的活力。
凤栖山庄是什么样子,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只隐约晓得,红漆大门十分威严,里面有个很宽的比武场,她曾去玩过。
“夏侯姑娘好像不开心。”季眉裳的语气很肯定,她放下车帘,又坐回车中挪到她旁边,“为何,还想不开。”
“不要叫我夏侯姑娘,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夏侯鸢还是一身的男子装扮,丝毫没有要认哥哥的打算。
“为何如此固执!”季眉裳固然是向着夏侯靖的,她是夏侯靖的人,虽还未嫁过来,但勉强算是她的嫂嫂,这些话她说起来也是应该的。
“让我好好想一想吧。”夏侯鸢搓着手,很是不自在,“哥哥定然是要认的,他对我这么好。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光是心理上的畏惧让她畏畏缩缩,还有一个原因——夏侯昶并不愿意接受她。而她愿意认哥哥,却不愿认父亲。
到时候,最为难的就是夏侯靖。
季眉裳多少也懂她的难处,叹了两句,不再说话。
虽然是山路,但铺了板砖,一路并不颠簸。
夏侯靖好像知道他们到了似的,远远迎了上来,身后不曾跟着随从。他骑了匹高头大马,一身暗紫广袖袍,甚有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
“两位辛苦了!”他翻身下马,拱手施礼,两只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着车帘,“一路可还顺利?”
“夏侯公子客气,倒不曾遇上什么麻烦。”孟若虚和夏侯鸢跳下马车,知道他心急,忙撩开帘子。
车里,季眉裳探出头,一双眼水汪汪地望着夏侯靖。望穿秋水的等候到了现在,化成了无语凝噎。她这一路颠簸,又怀着身孕,清减不少,叫谁看着都疼惜。
两人这么望着,真是情谊缱绻,郎情妾意,叫人艳羡。
“人已送到,不知什么时候能讨得一杯喜酒喝。”夏侯鸢摆好供季眉裳下车的小凳,玩笑道。
夏侯靖这才回神,拉着季眉裳的手,说:“自当要上门下聘过后。不管怎样,都得得到岳丈首肯。届时,自然奉二位为上宾,好生答谢。”
他想得自是甚好,但不知他何时提亲。若是等到武林大会以后,他等得了,季眉裳的肚子可等不了。
夏侯鸢少不得多嘴一句,却又不便明说,遂从车上取出剩下的药包:“这个药每天喝一碗,夏侯公子可得记得给季姑娘熬。”
“眉裳怎么了?”他接过药,眉头深锁,万分关切地将季眉裳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为何清减了不少?”
季眉裳红着脸,摸着自己的小腹不说话。这本是闺房里与自家相公说的悄悄话,要她当着别人说,如何说得出来。
见她不说,夏侯靖更是着急,转头就问夏侯鸢。
“眉裳这是怎么了?”
“季姑娘一张嘴养两个人,怎么能不清减。”这般大喜事,却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闹得她也觉得不好意思。
“眉裳你……”他盯着她的小腹,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哈哈哈,我这是要当爹了吗!”顿时,又说得季眉裳红透了脸。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夏侯靖硬拉着两人进了庄。
果然是高高的红漆大门,和印象中的并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