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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在回崇光殿的路上思虑再三,总觉的这事不管用什么方式告诉她,她都一定会心存芥蒂。和她的关系本就难以缓和,再出了这档子事,她必然会以为自己刻意针对她。
自己的良苦用心,从她的角度来看,没可能理解。可他们之间矛盾太深,不是他摊牌挑明就能解释清楚的。
正愁绪满怀时,到了东梧宫,魏恒下了步辇,一步一步走向崇光殿。他行的慢,每一步都显得沉重。
“日头正好,皇后睡醒了?”弗一进去,见她正悠闲地躺在椅子上,翻着书,一旁无丫鬟太监伺候,一派闲适的样子。
姜樰抬眼,坐起身,笑问:“陛下趁臣妾睡着,去哪儿找乐子了?”
魏恒在她身旁坐下,随手为她理了理耳边的发,无奈一笑:“可不敢,只是去泰宁宫请安了,看你睡得香甜,不忍叫醒你。”
她当下便急了,抓住他的袖子:“臣妾没去请安,母后一定会生气的。陛下既然要去,怎么能不叫臣妾一起呢?!”
“母后知道你有了身子,哪忍心你四处走动。请安不请安的,知道你有这份儿心就是了。”
魏恒拍拍她的肩,稍作思量,自觉在她面前忽然变得嘴拙,不知从何说起贺氏晋位的事情。其实,过些日子慢慢告诉她未尝不可,但她若早些知情便可早作准备,也是件好事。
“有件事,朕想和你商量商量,你可愿听?”
姜樰知道正事来了,莞尔一笑,点头回道:“凡事由陛下定夺就是,臣妾都听陛下的……嗯,不过有一件事例外。”
“哦?”魏恒一挑眉,“何事?”
“在行宫的时候,臣妾说过,臣妾是个善妒的女人,陛下更答应过,虽后宫三千,却只对臣妾一个人好。若是陛下喜欢了旁的女子,那臣妾可不许的。陛下一言九鼎,除了这件事,臣妾什么都依陛下。”
听罢了她的话,魏恒忽而明白过来,她应是早已猜到自己日后会抬贺氏位分,故而有如此一说。早前在行宫故意套他的话,无非为了在今日局势下,让他骑虎难下。
若不给她姜家相应的好处,必有麻烦。好处么,不必她说,他自然会给,却是对这样猜忌与算计不断的关系,感到深深的无奈。
“那朕可就犯难了。”他笑笑,刮刮她的鼻头,“这些日子,昭仪虽然身体有恙,却把母后侍奉的很好。母后喜欢昭仪,一定要朕给她晋位,朕可不敢说不。朕对阿樰之情昭昭,人与心俱在你这里,你就是赶也赶不走的。而今不过抬她一个位分,无关乎情分,阿樰可否给朕个面子,也好过了母后那一关。”
“原来如此。”姜樰“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却是心想他竟把太后搬出来给她施压,便为难道,“贺氏入宫尚未侍寝已是昭仪位分,若还要抬位分,如何说得过去。此事宜迟不宜早,不如等到昭仪八月生辰时再抬如何?”
眼下才刚正月,等到八月时,她已生产,届时哪怕贺子芝抬了位分,她也有精力对付了。
魏恒亦觉此时抬贺氏位分确实太早,又无理由,姜樰说等到八月贺氏生辰时再晋位,倒是不错的时机。只是,太后那边若不能交差,必还要横加干涉,轻易不会放弃针对姜樰。故而,贺氏晋位须得尽快促成。
“八月确实是个好时候,不过母后既然现在就提出来,恐怕不想等那么久。二则,后宫之事你一人打理,万事妥贴细致,朕固然一万个放心。只是眼下你怀有身孕,需多加休息,朕担心你吃不消。若当真抬了贺氏的位分,她也可助你协理后宫大小事务,如此可叫你安心养胎。”
姜樰脸上一滞,说:“臣妾尚且有余力未使呢,陛下何故让她来帮衬。倒是昭仪身体刚刚痊愈,才该休息呢。”
她果然猜得没错,先抬贺子芝,然后分皇后大权。虽然她说的都在理,但魏恒若有心,她必定强拦不住。
“太医诊过了,已无大碍,年后她便要搬回和风殿,这你不必担心。”他说着,瞅了瞅她的表情,皱眉,“朕想过了。母后有命,朕万万不能违抗,可朕既然对你有承诺在先,断不能有负于你。虽没有那个心思,却着实怕你想多了去。”
“嗯……”姜樰瘪嘴,听他继续说。
“不如这样,封贺氏为静妃,居从一品最末,仍住在和风殿。至于协理后宫,她不比你有经验,恐不周全,故所有决断需落笔于纸,加盖凤印方可施行。待你诞下孩儿,便归权于你,如何?”
如何?倘若就这么答应了,对方是得寸进尺之人,她将来必收不回大权。姜樰偏头听罢,正待辩驳,却又听他继续往下说。
“不过说到晋位,有件事朕倒是忘了。贺氏侍奉太后,得太后欢心故而有封,皇后身怀龙嗣,吃苦受累也该有嘉奖才是。只是皇后已是国母之尊,朕着实想不到还能嘉奖皇后什么。这些日子思来想去,倒是有了想法,阿樰可想听?”
“为皇家开枝散叶是臣妾的本分。不过,倒是对陛下的想法颇感兴趣,陛下不妨给臣妾说说。”
魏恒正欲开口,本暖意融融的阳光忽而被云层遮挡,顿时凉意袭来,便揽她起来:“先回屋吧,朕慢慢给你说。”
姜樰拢了拢斗篷,随他一起回到屋内,弗一坐定,便有他一杯热茶端到手边,恍惚间接下未作他想,待回过神,见他才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她旁边坐下,心中便有股说不出的异样感。
魏恒先前握着她的手,觉得有些凉,一旁暖炉熄灭,天又阴了,故而让她进屋,倒杯水给她暖手,并无他想,这便说起他的打算来。
“皇后与姜家一荣俱荣,既然皇后之尊耀无以复加,莫不如奖赏姜家。今国丈战功赫赫,平齐北之乱,镇国中安泰,却因早年太宗削侯裁爵之故,未能封侯。”说到此处微有一顿,瞧她听得仔细,又往下说,“先祖有训,侯爵是轻易封不得的。朕倒是想起开国之初,太|祖赐丹书铁券予宁大将军,昔日先皇亦曾赐予陈相此物。国丈居功甚伟,当得起丹书铁券,朕打算择日赐下。你看如何?”
姜樰听完他的话,好不吃惊。有了丹书铁卷,等于有了免死金牌,前世姜家被诛之祸她铭刻在心。这一世,她冒着巨大风险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救姜家么。
虽说丹书铁券不宥谋反,但上一世姜家还未构成谋反罪名就因卖官鬻爵,结党*等大小罪名而倾覆。
用贺子芝的晋位换丹书铁券,这桩生意实在划算。虽然魏恒大可能在用缓兵之计,帮定了贺子芝上位,但于她而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得了铁券,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就是。
她岂可放过这等机会,忙起身拜谢:“丹书铁券乃至高荣耀,蒙陛下厚爱,臣妾这里代父亲先谢过陛下!”
她心中所想魏恒岂会不知,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赐下这块可免死罪的铁券,见她屈膝拜谢,伸手将她扶起,笑言道:“瞧你高兴的,丹书铁券不宥谋反,其余皆宥,只可用三次。待年后开朝,朕便晓谕天下,赐下此券。”
姜樰起身,顺手端起茶碗,殷勤地凑到魏恒嘴边:“陛下渴了吧,喝茶。”
水本是他自己倒的,她借花献佛倒显得俏皮,引得魏恒不由生笑,捏着她的脸蛋说:“得意忘形,来,给朕揉揉肩!”
姜樰听话地站到他身后,手上力道恰到好处,揉了几下便讨巧地问:“陛下舒服么?”
“嗯……不错,手劲儿挺好。”
他闭上眼,好不享受。姜樰给他揉着脖子,心中又权衡了一番,觉得此番交易说得上划算,给贺子芝晋位也无不可。
待到她捏酸了手,魏恒也没喊停,大有等她先开口的意思。姜樰明白,这个台阶,还得她主动放下来。
“……臣妾刚才又细细想了想,觉得……臣妾对贺氏晋位质疑实在不该。臣妾寻日里侍奉太后远不及贺氏,眼下就不该阻拦,伤她老人家的心,还害得陛下夹在中间。母后既然想,封她妃位就是了嘛。”
魏恒睁开眼,眉间舒展,嘴角挂起淡淡笑意:“皇后果然识大体,朕就知道你会答应。不过你的话也在情理之中,等年后过一两个月再授宝册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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