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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氏两兄弟,因与姜家存有权势之争,从宿敌变成盟友。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兄弟俩都是聪明人,这样的道理自然懂。
魏甫和魏恒才是真正站在同一条船上的,这样一个事实姜樰心里明白。
那么,魏甫用蛇咬她,必是魏恒的意思。所以,在南山行宫她差点丢了性命,那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魏恒还是贺子芝。
魏恒那样担心她的伤势,处处小心关爱,比她自个儿还要揪心。她就这样天真的信了他,以为是贺子芝这女人害的自己。
思及此,她不由觉得背后发凉。
也许,这件事根本就是由魏恒与贺子芝联手做下,只不过贺子芝被推至风口浪尖,而魏恒躲在了阴暗处。
若不是雍王手上那颗黑痣暴露这背后阴谋,她还傻傻以为魏恒自认目前羽翼未丰,不敢动她呢。
“娘娘,香包剪开,陈嬷嬷看过了。”白芍捧着那已经被裁开了口的小香包,小心翼翼地摆在姜樰面前的小案上。
“都是些什么?”
“就是些常用的香料罢了,不过这里头含了些许麝香。陈嬷嬷说,这些香料竟然磨得很细,大约有十几种,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味道又很杂。若不是她鼻子灵,压根儿就发现不了,就连那几个通医理的宫女也闻不出来。”白芍说着,顿了顿,咬唇继续道,“……嬷嬷还说,麝香是富贵人家常用的香料,没什么稀奇的,而且含的也不多。不过,要提醒娘娘……闻多了……不利于那个呀。”
“那个”,指的是怀孕。
魏甫送她的这个香包,说是从云绣坊选的,里头原本就有香料了,他只是把平安符放进去而已。如此送平安符,既考虑到要每日佩带,又考虑到了美观,可谓周道。
可她看着,未必。
云绣坊的香包她曾经买过几个,也曾好奇拆开看过,从未见过香料磨得这么细的。偏偏雍王送的这个特殊,里头的香料被磨得已经看不出本来样貌。
如此,简直欲盖弥彰。
这里头麝香并不多,若是寻常香包,可不必每日佩带,影响倒也不大。但这里头还有着平安符,若她不知情,少不得要日日带在身上的。
长此以往,必受其害。
怪不得魏恒没有再让她喝避子汤,原来已另辟蹊径,把这个重担交到了雍王手上。谁能想得到,一心一意“痴情”于她的雍王,会送这样一个香包给她。
姜樰深吸一口气,默了半晌,说:“把香料倒掉,换点别的进去,再把香包缝好。本宫若不日日佩戴,某些人断不能安心,必会另谋他法。”
出了这样的事,两个丫鬟都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似的,没精打采,一个翻箱倒柜捣腾香料,把旧香包里的香料倒进雍王送的香包里,一个包着那些香料粉,拿出去仍得远远的。
“瞧你们,多大点事儿。”还是姜樰沉得下心,反倒笑着安慰正缝香包的白芍,“唉声叹气有什么用,仔细叫人看了生疑。”
“可是!”白芍颇有些难过的样子,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可是奴婢觉得,陛下他……陛下……哎呀!罢了,应是奴婢太笨了看不明白,听娘娘的就是。”
姜樰不想多言,只是拍拍白芍的肩。其实她何尝不觉得魏恒奇怪,却又找不出哪里奇怪:“好了,别多想了——今早花露可采了?”
“采了。”
“那就好,晚上陛下来的时候,记得给他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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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雍王离开御花园,果真是一路朝泰宁宫去。
此时,私下里已经握手言和了好些日子的太后和德太妃正在一处饮茶。那贺子芝刚来泰宁宫,尽管身子一直不见好,却也乖巧地给二位长辈斟茶逗乐。
“刚才听说负责煮茶的丫鬟手烫伤了,所以臣妾自主主张煮了茶……勉强能入口,还望太后和娘娘不要嫌弃。”
“嗯……”太后与德太妃相视一笑,“茶香浓郁,入口清爽怡人。这手艺比哀家的爱莲还要高,昭仪过谦了。”
“嗯,不错不错,我那初雪的茶艺与昭仪简直不堪一比。”德太妃亦是笑意盈盈,不住夸赞。
贺子芝忙谢了夸奖,又斟上热茶。
此时太后却无意她多留,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言道:“好了,你的心意哀家知道,忙活了一个下午,休息去吧。”
贺子芝一怔,不明太后为何赶她走,无奈自己确实累了,也就福了福身,乖乖退了下去。
她这一走,太后望了眼窗外,越发不耐烦,屈指叩桌:“雍王怎么还没来。”
德太妃亦是焦急,这茶已不知喝了多少碗,该聊的都聊了,却不见儿子来,叹气道:“再等等吧,这孩子素来随性,没个规矩。”
太后这厢正愁着,却听得外头太监来传话,说雍王正在外求见呢。
“快快传进来。”太后缓了口气,复又低语埋怨了一句:“拖拖拉拉,怎么这时候才来。”
德太妃在旁,只作未曾听到。
魏甫进来时脚步匆匆,人未到声先到:“儿臣听说贺昭仪迁宫到此,心道不便打扰,便去了御花园逛逛。母后母妃不会怪罪儿臣来迟了吧!”
德太妃好些日子未见儿子,看到儿子走得熠熠生风,精气神十足,当即喜上心头:“来了就好,怎么会怪罪呢。”
魏甫请了安,然后挑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太后见人来了,心中的焦急不减反增,等他坐定,便问。
“雍王最近和皇帝可谈过心?”
“谈过。”
魏甫答得干脆,往下却没了后文。
太后便又追问:“都谈了些什么?”
魏甫清了清嗓子,先是叹气,随后皱眉,脸色比太后好不了几分:“儿臣为我魏氏江山愿豁出性命,赴汤蹈火。但若皇兄这个做皇帝的不急,光儿臣急有何用。”
说起此事,太后心中面上皆可谓愁云密布,当即急得敲起了桌子:“哀家知道!皇帝不知轻重,宠幸姜氏女,将旁的妃嫔都当成了空气。口口声声和哀家说自有对策,让哀家不要插手。未曾想,那姜氏女分明就差一点便死在南山,他这个昏了头的,竟然豁出性命也要她救活。”
说到此处,威风反倒笑了,徐徐道:“太后可知道,皇后是儿臣最早发现的,为确保万全,曾抓了条蛇咬在她身上。本以为万事大吉,皇后被毒死,届时定可去去姜家的风头,未曾想皇兄快马加鞭赶至,近乎跑死一匹马,生生捡回她一条性命。”
听得雍王说起这件秘事,太后差点气得没一头厥过去,硬是没能想到自己儿子竟然昏头到了这副田地。
德太妃也没想到,见太后气得说不出话,便接话问道:“你就不曾找你皇兄谈谈?”
魏甫长叹:“儿臣自然找了。眼看着苦心谋划,几欲毁在皇后身上,儿臣岂可任由皇兄如此。”
“他如何说的?!”太后把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喝道。
魏甫倒是不生气的样子:“皇兄要儿臣继续打入姜家,但不用再刻意接近皇后。皇兄觉得皇后纯善,并不值得利用,与其花时间去套近乎,不如把心思放在姜威身上。”
“呵,他倒是懂得多,皇后纯善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竟被那狐媚子迷住,连你的醋也吃。”太后好生气愤,顿了顿,又颇为不解,似是自言自语,“皇帝如此昏头,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懂,他有什么心思,有多大能力,太后心里有数。然而自从皇后进宫,儿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明明说话做事看着都比从前沉稳,尤其懂得如何与朝臣周旋,就连眼神都突然有了为帝多年的君威,唯独在对待皇后一事上,竟像个没脑子的昏君。
不论他治国如何有一套,姜家一日不除,他就是给他人做嫁衣裳。皇后一旦平安诞下皇子,姜家不知还能得意到什么程度。
魏甫又哪里想得明白,那个让他甘愿折服认输的皇兄,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让魏氏江山落入危险境地。
太后气得寒了心,一时也不知怎么劝说皇帝。此事多说无益,他若听得进去就不会这样一意孤行了。
“你们兄弟俩毕竟年龄相仿,有些事该怎么劝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法子。好孩子,你找个时候,再劝劝皇帝。“
魏甫只得一再点头。
德太妃眼瞅着时间不早了,便开始替儿子解围:“臣妾觉得,太后还是不要全都往坏处想,只要陛下在朝堂上压得住姜家,还怕后宫有个姜姓皇后不成。”
“压得住?轻易压得住,哀家就该烧高香了!”
太后一口闷气发不出来,面前的这对母子,她明白是把双刃剑,有些话当说有些不可多说。
今日再谈下去也是枉然,只得挥挥手,让他们去了。
“就这样吧,你们母子好好聚聚,一个月就这么一个朔望日许他在你那里留宿。”
德太妃母子得了赦,无心多留,简单宽慰太后几句便一同回宫去了。
先帝子嗣不多,成年的只有魏恒和魏甫两兄弟,其余的都是公主。也就只有皇子可以常进宫看望生母,每月朔望日还能留宿在生母宫中,旁的太妃不知有多羡慕德太妃。
天色不早了,宫里晚膳早已备下,德太妃拉着儿子坐下。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每一样都是魏甫喜欢吃的。
“来,尝尝,都是你最喜欢的菜。”
魏甫吃了一口母亲夹的菜,点着脑袋说好吃,话毕却放下筷子,挥手让下人都出去。和母妃在一起,原本应该轻松惬意的,他脸上的表情却倏地变得严肃。
“母亲。”他顿了顿,为德太妃倒满了杯中酒,“回来的路上,儿子察言观色,觉得母亲似乎有话要说。”
德太妃笑了笑,再为他夹了一筷子菜,极其和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徐徐道:“母亲倒是觉得,皇后可以不动。”
魏甫环视四周,确认无多余人等,这才小心问:“母亲此话怎讲?”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既然你皇兄昏了头,我们又何必叫醒他。咱们隔山观虎斗,静看事态如何。母亲倒是觉得,皇图霸业,可徐徐图之。”
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仿佛投石入水,魏甫这颗心顿时波澜四起。
当初放弃皇位争夺,一是为保魏家江山,以免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赶不上皇兄的才智了,倒不如放手。
而今母亲一席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皇图霸业,可否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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