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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较喜欢女儿。”
栗青脑海里不停地重复这句话。直到耳侧传来声响,她才扭过头,只见栗乐今站在车窗外,疑惑地看着她。他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下车只敲敲车窗提醒她。
栗青朝他点点头之后,又回头看着穆冬知,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里有着点点星光。
她现在肯定穆冬知是听到了自己和孙君梅的对话,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他似乎并没有不满意她的回答。
于是她认认真真从科学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之后,抬头回望他:“从生理和遗传角度来说,下一代的性别取决于父亲提供的是x染色体还是y染色体。”
其实压抑着某种情绪的穆冬知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了,不过想着未婚妻近来接二连三地间接向自己表白,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着。
直到栗青顿了顿又总结道:“就是说,作为只能提供x染色体的母亲,我是没有办法决定孩子性别的。”
穆冬知整张脸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纠结,好看的眉毛拧得死紧,沉默片刻,望着她问:“你想说的……只有这个?”
栗青想也不想地点点头,穆冬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把脸别开了。
下了车,栗青本来想感谢他送他们回来,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车子径自掉了头飞驰而去。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车尾,栗青想了想,觉得他大概还是不满意自己的回答……
“姐姐,”栗乐今上前拉住她的手,望着同一个方向弱弱道:“我觉得我刚才是不是还是应该喊一声穆叔叔?”
俩姐弟如何猜测“圣意”,穆冬知自然是不知道的。
车子开得很快,一路飞驰往海港而去。
昨日在电话里听到穆思言提起他的身体状况时,他双手紧紧握成拳拽紧,生怕栗青会因此退缩。然而她却毫不犹豫地出言维护自己,还说……还说就算他活不久也愿意嫁他。
想到这里穆冬知耳朵微微发烫。
他那时是高兴的,甚至是得意的。
看吧,他的未婚妻这么喜欢他。
可高兴得意之后,转瞬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颓丧和愧疚。他的健康每况愈下,谁也不知道现在仍旧跳动的心脏说不定哪天就停止跳动了。栗青还什么都不晓得,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梦里”的穆冬知一眼等到栗青为他动手术那一天。
就像穆思言所说的一样,万一他突然哪天就死掉了呢。栗青这么爱他,她该怎么呢?
穆冬知想想了想,决定他还是不要让她那么喜欢自己好了。不然他死的时候,她该多难过啊。
今天下午他明明知道栗青已经到穆家,还故意在公司逗留许久迟迟不回去,就是像故意让她认为自己不重视她。
好不容易忍耐到可以回去,却听到那样子的对话。
她说,她愿意为他做所有妻子该做的事情,她说,她愿意为他生孩子。
明明他已经下定决心的,要让她不那么喜欢自己。可即使竭力控制自己,他的忍耐力还是在刚才告罄,忍不住就告诉了她,他想要一个女儿,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
栗青的反应却很出乎他意料,既没有羞涩也没有尴尬,而是认真地和他讨论了他想要女儿这个愿望的可实现性。穆冬知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是还是忍不住觉得生气。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疼得厉害,没过多久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人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
他后面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也跟着停了下来,车子停好之后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迅速地跟随行的医生走到穆冬知车窗前:“穆先生?”
穆冬知抬眼看了一眼车窗外的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事,等会就好了。”
“穆先生,你这么硬撑着不是个办法,”已经为他诊治多年的医生见他脸色惨白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又一次劝道:“还是尽早动手术吧。”
这个手术虽然风险比较高,可至少还是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照穆冬知这样拖下去,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连手术也会变得更加凶险。
穆冬知没有回答,沉默地拒绝了医生的提议。
见无法撼动穆冬知的决定,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穆冬知并不是没动过手术。
八岁那年,父母请来世界范围内一流的医生为他手术,并且对整个手术进行了精密的监测,连辅助手术的护士的家长都控制住了,可就这样还是出了意外。他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他手里握着的财富和权势实在太诱惑人,有数不清的人盼着他死,他不能再冒险了。
以前在这个世界上,他谁都不信,现在他只信栗青。
他等她。
“回去吧。”穆冬知直起身体,淡淡吩咐道,疼痛终于褪去,他拉开车门绕到后座坐下。保镖迅捷地上车,启动车子朝前驶去。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好。
栗青早上是被冷醒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杯子一半被弟弟紧紧抱着一半掉在床边。长安山地势高又靠海,晨间温度低,冷不丁了打了个喷嚏,意识到不对的栗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些烫。好在并不是很严重,头并不是十分沉,她也就下床穿了衣服,开始准备早餐。
吃过简单的早饭,俩姐弟一同出门。
栗青先送他去钢琴老师那儿之后,又去谭易那儿。
时间还早,栗青本来以为还担心谭易还在床上,结果到那儿一看他竟然在院子里跟着老太太老大爷一起慢悠悠地打太极。
见栗青瞪大眼睛一脸正经地看着自己,谭易难免有些尴尬,慢慢地停下动作,同他身边的老大爷打过招呼才朝她走过去。
两个人一路上楼,谭易状似无意地说:“闲着也是闲着,运动一下。”说着把门打开,让栗青进去,自己随后进去进了卧室。
栗青有点好笑地看他的背影一眼,其实他没有必要这样解释的,她刚才并不是在嘲笑他。
之前来的频繁也就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她这一次来和上一次隔了七八天,这才突然发觉这个穿着宽松白色太极服,看起来朝气蓬勃的谭易和一个多月前那个穿着沾了油渍的白大褂对着电脑一脸萎靡的失意医生实在相差太大了。
栗青在病人候诊的椅子上坐下,短短的时间内,这小小的空间渐渐被医学检查仪器填满,空气里都是她早已习惯了的消毒水的气味儿。
等谭易到卧室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上了衬衣休闲裤,外面也套了一件白大褂。他拿着一叠病历走到栗青面前递给她:“这是这周还没有确诊的病人。”
现在来他这里看诊的病人已经不仅限于“福榕会”的姑娘了,一些同她们有联系的金主也成了他的病人,只不过这些人来之前都会通过电话先预约一个单独看诊的时间。
除了比较难以言说的性、病,这些富豪高官平时应酬多了,血糖血脂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偏高。谭易给他们开的那些药和嘱咐的注意事项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他这里能给病人提供的最吸引人的是对*的保护。
当然啦,也有一些症状太多难以确诊的病人,这些就需要他们两个人慢慢讨论了。
栗青手里拿着这一叠病历就是这样情况的病人,她慢慢地看,想到些什么就说出来同谭易讨论,谭易负责把讨论结果记下来,再将其在病人身上进行论证。
翻到最后一份病历,栗青的手突然顿了顿:“邹大成?”
谭易停下手中的笔,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着朝她道:“这个邹大成,特别财大气粗,连续来了三天,最后还给我不少小费。”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知道他并且来这里看病的富豪不在少数,但只有他这么张扬。如果不是太单纯的话,就只能是蠢了。
“诶,”他突然望着她问:“你那婶婶是不是也是邹家的啊?”榕城的上层圈子绕来绕去都是亲戚。
栗青没回答,只是把那份病历单独抽了出来,起身走到他面前放下,面无表情道:“如果这个人再来,你想怎么赚他的钱就怎么赚。”
谭易愣了愣,栗青出于某种考虑,对病人的收费是有严格的标准限制的,除非病人主动,否则他是不可以向病人狮子大开口的。
他本来想问栗青,这次怎么不按规定来了,可抬头看她面露冷色,想了想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讨论完病例,栗青和谭易对了一下账目,发现虽然接待的病人不多,但已经把前期购置各种简单的医疗设备的钱挣回来了。
考虑到即将开学会比较忙,暂时可能不能来,栗青和谭易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并且提醒他一些和那些人打交道要注意的事情。
谭易从前只顾嗑书本,对人际交往并不太擅长,如果不注意很可能会出问题。
从谭易那里出来,正好快到她和伍澜约好的时间,栗青就直接把请柬给她送了过去。
奇奇被他爷爷奶奶带着出国玩儿去了,伍澜闲得发慌,主动问栗青需不需要帮忙筹备婚礼。
说到这个,栗青有些尴尬。
之前她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总不好意思继续让孙君梅一个人忙上忙下,只是她一开口,孙君梅笑眯眯地表示,什么都已经准备好,就等她穿上婚纱了,让她惭愧不已。
这种事情栗青也不好跟其他人说,既然伍澜问起,她就提了一下。伍澜眨眨眼,颇为羡慕,虽然有父母公婆操心,当初她的婚礼也是把她累得够呛。
她顺便又给栗青普及了一通婚礼上新娘需要注意的事项,听得栗青一愣一愣的,她没想到其中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还是我们,寻常人家的新娘需要注意的东西不比这个少。”伍澜笑着道。
栗青受教地点点头。
伍澜喝了一口果汁,垂眸笑笑不言。
栗青一定不知道穆冬知为她准备了一个怎样的婚礼,否则她不会这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