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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河镇是京城周边的一个镇子,既不是最繁华的也不是风景最漂亮的。
常逸这一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去秋河镇了,从小到大一直做得一个梦,最近越来越频繁了,梦中常年笼罩的白雾也渐渐淡薄了,甚至可以隐约看见白雾中的人影了。
十八岁的常逸背着剑跨上马出门了。前脚刚出去,后脚常家上下都知晓了。
“太太,三爷出去了,骑着马看样子像是出城,没说去哪,不让人跟着......”
常太太眼皮子耷拉了下,挥手让小厮下去。房间就剩她和近身丫头,这才轻不可闻的叹了声,“出去啊,还有两天......”
常逸一口气骑到秋河镇,在镇楼门前盯着被风沙岁月磨的模糊的‘秋河镇’三个字看了许久,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忐忑。
守大门的士兵看着常逸,这人到底是进不进?他们镇那三个字又不是大名家提笔的,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常逸俊朗丰神,气质出众,穿着打扮像世家公子,这样反常的站在大门口盯着三个破字瞧,士兵早都上前问话了。
看脸的世界走哪儿都是。
常逸牵着马进了镇子,吵嚷和破旧,看惯了京城宽阔平整的街道,和两街整齐的建筑门面,这样的小镇子即便是最热闹的赶集日,也显得乱哄哄脏兮兮的。不过常逸觉得颇有趣。
镇子不大,牵着马溜达逛了早晌,半个镇子已经逛完了,中午找了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酒楼,小二牵着马去后面喂水草去了,常逸点了秋河镇的特色。
“客官不像咱秋河镇的人,是找人吗?但凡是秋河镇的,没有我小二不知道的。”小二其实已经看这位客观逛了一早上了,起码从他家门前就经过了三回。做小二的要眼睛毒,这位爷一看就不像是他们小地方出来的。
常逸是找人,但说出来可能会被笑,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只是梦里面模糊的一个影子。
“不必,我自己看看。”常逸打发小二小去,开始用餐。
没用多久,一行五人打扮的书生上了楼,穿着青衫,小二一下子就认出来了,眼里闪过不屑,面上笑盈盈的迎人。
“几位才子照旧?”小二心里呸了句,只有其中一人是秀才,每次都来他们这儿装大尾巴狼来着,上次阿才没叫一句才子,说了客官,没这几个阴阳怪气的讽刺了顿,跟个乡下的碎嘴哥儿似得。
几位照旧推让了翻,白俊就不好意思落座主位,这才坐定。
“一人一碗阳春面,在加两个凉拌素菜,天热,吃不得荤,油腻腻的下午都没法子读书。”白俊笑的开口。
余下的四位都点头应是,这样点发最划算了,白俊又顾全了他们的面子,于是一个个笑的越发和睦起来。
凡是书生必上酒楼,凡上酒楼必要慷慨陈词指点江山一番。尤其是在这儿秋河镇最大最高级的酒楼里,四周全坐着没有才学却有钱的土财主,这样激扬文字,引得那些铜臭财主观看欣赏,这让一干学子都特别高兴。
是以,白俊经常带着他的小跟班来这里找存在感来着,有时候说到高兴处,还有人傻钱多的请他们吃饭喝茶想要结交,这也是白俊来这里的目的,明年就是科举考试了,上路打点的银两家里还没凑齐,要是有个冤大头来资助就再好不过了。
小二上了两盘凉菜,这个最快,一盘醋泡花生米,一盘凉拌小河鱼。
秋河镇附近有条大河,是以河鲜便宜。
四位推让了翻,白俊先动了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细细嚼过,放下筷子,微微一沉思,开口道:“如今朝中安定,国家太平,可唯一点不好------”
“白兄,怎么个不好?西蛮安定了,北戎也不敢再进,现在咱们国家可算是太平之日呀!”其中一书生接话。
白俊吊起了众人目光,这才说道:“乱世用武将,平安之日用能臣,我可说的对?可现在,朝堂上武将多,品阶也高,治国武将如何来?还不是都靠文臣,常家一门独大,听说当年常将军更是在西北一带人人夸赞,这样功高震主,还有常家少爷什么也没出力已经是一等公了,着实地位给的太高了,让一些武人站在文官前,这可如何行事?依我之言,先拿常家-------”
“放你娘的狗屁!”粗狂的男声响彻整个酒楼。
常逸动剑的手也停住了,只见一个粗眉大眼的汉子站了起来,穿着倒是整齐干净,众位在座的食客见了,纷纷道了句,张老爷好。
说话的就是秋河镇的张地主,张榕榕的爹张宝根。
张父当了这么多年地主,早都学着压着嗓子说话了,今天拔高的喊了嗓子,吓得那群学子跟鹌鹑似得,缩着脖子,一个个抖着嗓音说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老子就算是打你也是你活该!”张父横眉冷对白俊,“亏你也是读书识字的学生,我想请教你们青山书院的院长,学子不敬重为国捐躯的英烈怎么说?常将军为保咱们花国百姓给战死沙场,你这个愣头在这大言不惭,怎么?全天下的有才干的就你一人了?怎么的朝堂上站的武将都要给你这只会说大嘴的人腾地儿了?外敌来袭的时候一个个害怕的跟鹌鹑似得躲着,等英烈们冒着生命护了家园安全,这会嫌人家占你们这些学子的地儿了?呸!”
张父一口气骂完,还不解气,指着白俊的鼻子冷哼道:“你也配夸自己是个学生,我都要替你们老师羞死了!”
白俊一张脸青青白白的,再看周围在座的都嘲讽他,气得手抖着说不出半句话,他认出这人了,是秋河镇的大地主张家,早上他还骂过人家哥儿是家仆来着,现在中午换过来了,被这一大老粗指着鼻子骂,可白俊没办法,书院的地儿就是张地主当年捐的,院长为此自甘堕落拉下身份跟这种人交好......
越想越觉得委屈,武将厉害?可现在不需要武将了!既然不需要了,就不要站着地儿倚老卖老,整天夸着以前卖过命的功劳......
因为家贫白俊心气极高,骨子极爱面子,上辈子就是经历了这么一回,被张父当众教训给难看下不来台,这事他一直记恨在心,怎么可能真心爱张榕榕?
张父这人脾气直对事不对人,教训过后,这人上面悔过,勤勤恳恳真诚的求原谅,张父就觉得孩子知错能改,外加上对张榕榕确实热切,就同意了。张父万万没想到,白俊今日这仇在心里记了一辈子,直到张家灭门还觉得不解气。
“不与你争辩!”白俊甩了这句话挥袖离去。
其余四位自然跟上,小二在后头追着,“才子们还没结账呢!”引得大堂食客们哈哈一笑,众人夸赞调侃打趣,“哟,没想到张老爷今天也舌战群才子呢?!”
张父淡定摇摇头,“以前苦日子不能忘,吃不饱穿不暖,整天还被外敌骚扰,好不容国家太平了,不能忘拿命换的今天的英雄们。”
众人虽然都小财主商人,但基本都是自己发家的,当年苦哈哈冒着危险走商押货,是见过外敌那些侵略蛮子怎么欺负自己人的,如今平安了,有钱了,苦日子都忘得差不多了,今个儿张父一提起,众人一时唏嘘,心里想难怪张宝根这人得了个清河镇大善人的名头,佩服!
小二追了银子,张父也没胃口在吃了,顺手结了账,背着手叹了口气儿往出走。
常逸一看,也结了账,拎着剑就追上了。
“张老爷!”常逸在后头叫道。
张父一回头,不认识,“可有事?”
常逸反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拱拱手,“刚才在酒楼听见张老爷一席话,敬重张老爷,也替那些战死的英烈们谢过张老爷。”
“你谢我作甚?是个人都不能这样昧着良心说这话------”张父不在意挥挥手,“走,你小子对我的眼,我请你喝酒。”
常逸自然是欣然前往。
张父带着常逸回了张家,张阿姆备了下酒菜,常逸见了,说了句谢过张阿姆,就这话得了张父青眼,这娃不错。
“榕榕那小子又玩野了,天这么热还没回来呢!”张阿姆说了两句,见有客人在也不再多说了,出去了。
张父端着酒碗,喝了口,“你阿姆担心我那皮猴子,野的很,咱俩喝。”
常逸一听,也不好意思问张父儿子多大了之类寒暄,常逸心里有事,今个儿遇见张父这样豪爽的,端着碗喝酒,一时心里压抑着的情绪也就放了出来,一来二去,俩人喝到了下午,厕所都去了几回。
“你这小子没想到年纪小小酒量比我都好。”张父就喜欢酒量好的,夸了句,“够爷们!”
常逸以前经常跟着父亲去边关,喝酒是当喝水的,酒量自然好。
“我爹酒量好,我以前经常陪他喝酒。”常逸也想起了以前的事,咕嘟又是一碗。
张父喝了口,说话都含糊,“对不起我闺女,我对不起闺女......”一碗饮尽了。
张阿姆在门口听了这句眼睛都红了,这几十年有钱了,他们托人找关系给里面递了钱,打听了两句,每年还能跟闺女见上一面说两句话。这几年闺女提上来了,好像是管茶叶的,活比以前轻快,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擦着眼泪,张阿姆心里难受的紧。
“姆妈姆妈我回来啦!”张榕撒欢的往后院子跑,他吃了一肚子酸果子,外加今天穿的阔腿裤太厚,一热就喝水,现在想尿。
他说要去林子里尿,但阿福拦着宁死都不成,一个哥儿怎么能在外头撒尿,万一被人瞧见了.....
张榕就憋了一路,膀胱都要炸了。
张阿姆一听赶紧擦了眼泪,“没个正行,里面有你爹的客人,你先见过打了招呼,莽莽撞撞的。”
张榕夹着腿有点夹不住了,听姆妈的话,往客厅去了,乖生生叫了句爹,他爹喝的晕乎乎的,含糊的说了声回来了。背对他爹坐着一年轻人,张榕憋得不成,见他姆妈没看,伸手就拍在男人的肩膀上,“你好-------”等等,手感不对,这人带电!
带电的常逸浑身一颤,心里一紧,扭过头盯着对方。
张榕想确认一下,伸手又摸了下,这次摸的对方脸颊,确实一股电流,电的他发麻------
淅淅沥沥.......
常逸听声音低头看了眼对方黑裤腿,一滩水.......
张阿姆进来一瞧,“榕榕你怎么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