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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春迟,三月时分依然寒风料峭,宛春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乌衣巷里,风从巷口灌进来,吹得人衣衫四起,仿佛要随风而去。
她从早晨出门后,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起先还觉得有些冷,到这会子人都已经冻得麻木起来,不论是思想还是身体,都像是停摆的时钟,僵硬的钉在了原地。
手中的行李箱沉沉的,坠着人的心亦是沉沉的。
宛春目视前方,母亲那里已经得知了消息,一早就派着车跟在了她身后,司机是平日里接送她上学的吴哥。
吴哥的年纪同伯醇一般,因接送宛春的缘故,对待宛春便如同对待自己的妹妹。眼瞅她一人在巷子里站了半天也无一个人影儿来,不由劝她几句:“四小姐,你还是同我回去吧,这天儿眼瞅着就要下雨,再等下去也还是没结果的。”
宛春没有理会他,亦或者是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吴哥越发担忧,下车来就要拿她的行李,不想叫宛春给推开了。
他叹口气,看着这个倔强的起来像是个小姑娘一样的女孩儿,只得陪他一处站着等。
凡事最怕的就是说什么来什么,且好的不灵坏的灵,吴哥才说过要下雨的话,不多时便听得头顶轰隆隆一阵响,是远处传来的雷声。
春雨如油,自来是下一场便热一场,吴哥跺着脚,还想再劝一回宛春,忽听巷口有汽车驰来的声响。吴哥一惊,只道不好,设若张家五爷真来了,自己这下子要怎么带四小姐走呢?
他还未及动步,宛春听到动静,人却已经就往巷口处跑去了,急的他忙也几步追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才到巷口,便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车窗缓慢的摇下来几寸,宛春刚叫了一声景侗,便见的匆匆车窗里露出一张带笑的面孔道:“抱歉的很,四小姐,我不是景侗。”
宛春笑容当即僵在脸上,冷冷看着来人道:“赵纯美?你来做什么?”
赵纯美微笑地回眸:“我来自然是替景侗传一句话给四小姐你,实在对不住,四小姐不要白费心机等下去了,景侗他……是不会来的了。”
宛春失一回神,直觉不信:“当真是他叫你来的?”
“这还有假么?”赵纯美笑意更深,看着宛春仿佛如同笼子里的困兽,犹在做最后的挣扎,便又火上浇油一把,“若不是景侗告诉我,我怎会知道你在这里呢?”
“张景侗……”
宛春咬着唇,腥甜的气味,从她唇齿间直漫到心里。她狠狠闭一闭目,良久方缓缓睁开,直视着赵纯美道:“你回去告诉张景侗,他若要反悔,就请他亲自来告诉我,我不会缠着他,亦不会责怪他,我只要他来,我要亲口听他说一句话。”
她无畏的孤勇,让赵纯美看得心头一惊,面上却仍是讥笑了道:“四小姐,可不要不识好歹呀,当真叫景侗亲自来同你说的话,往后你们李家还有何颜面可言?趁现在无人,我劝你还是乖乖同你的家里人回去为是。”
宛春蓦地冷笑:“你劝我?你有什么资格来劝我?”
“你!”赵纯美杏目微张,想不到至如今的田地,宛春还能这般藐视自己,她亦是冷笑一声,向宛春道,“就凭我是景侗的知交好友,我也有这个资格来劝说了你。四小姐,你好歹也是大家出身,如今既是有了婚约,便当好好遵守着,岂可做出这等与人私奔的不耻事情来!你不要脸,也不想想你们李家还得要脸呢。”
“赵纯美!”宛春银牙紧咬,她不怕等,不怕冷,最怕的不过是有人负心而已。张景侗与她之间如何,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情,与她赵纯美何干,凭她也配指摘李家!她已经在前生欺负过她一次,这一回,哪怕是背负一身骂名,她也要拉她下马,叫她生不如死。
“你别以为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几句,我就会信了你!更别以为,没有我,你就会堂而皇之地在张家登门入室!我告诉你,你想要的,我永远不会让你得到!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要嫁到张家去!”
“李宛春!”赵纯美简直气红了脸,按在车窗上的手哆嗦个不停,“你就在这里等到死吧!他不会来的,景侗他永远都不会来!”说罢,便喝命了司机道,“开车!”
司机嗡嗡的发动起车子,宛春漠然看着赵纯美远去,眸光里唯有一丝水光,极快的闪了过去。
头顶的雷声愈发响亮起来,风从头顶吹过,带来潮湿的水汽,乌云也似是得了指令,团团聚拢在了一起。
眼看便有一场大雨,吴哥忙将车子启动起来,搁下车窗冲宛春喊道:“四小姐,要下雨了,快些走吧。”
宛春岿然不动,眼帘外朦胧得仿佛另一个斑驳世界,豆大的雨滴从她的头顶,落到她的面颊,歪斜着又从面颊上滑落到嘴角。咸咸的,涩涩的,像是眼泪的味道。
原就冷得僵硬的身体,让雨水一淋,更觉冰凉入骨。吴哥撑了一把雨伞,急急跑到她面前,为她遮挡住一方风雨,再三的劝道:“四小姐,回去吧。”
宛春缓缓擦掉脸上的雨水,问他道:“什么时辰了?”
“都要到五时了,天都快黑了。”
已经五时了吗?宛春蓦地长笑一声,她真是傻极了,前生就已经叫男人骗过一次,今生却还不肯长教训,竟被骗了第二次。什么要带她走,什么必不负她,这世间最不能信的,就是男人的一张嘴。
张景侗,是你负我!
宛春冷冷回望一眼悠长昏暗的乌衣巷,这才提上行李箱,头也不回的钻进车子里去。
她的私奔最终以失败而告终,回到家里,但见房门洞开,灯光从大门一直亮到前厅里去,春雨如丝在夜幕与灯光的交织里,勾出漫天的银丝帘。
吴哥撑着伞一路送她到前厅里,余氏曼之等人皆在屋里坐的整齐,一看他们回来,曼之和芳菲的心才放回原地,齐齐去看余氏的神色。
余氏却像是早就知道会回来一般,仍是一如既往的安然平淡,看着小女儿一身是水的进来,一面叫人去给她拿了换洗的衣服,一面道:“囡囡,你想通了吗?”
宛春望着她母亲的眼睛,良久,才慢慢地跪了下去:“妈妈,女儿知错了,容家,我嫁!只求母亲让他们通融,允我将学业完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