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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说向姐姐姐夫求援,那倒是傻话了。其一,她今生作为李四小姐,与杜九非亲非故,便是杜九上次谎称从绑架案里救了他,姐姐他们也未必肯出手相帮的。因为姐夫的镇守使在李家看来都不算是大官,在容家就更称不上了。其二,便是姐姐姐夫肯愿意帮忙,见了容家的面儿,以什么理由去求情?难道要说杜九救过她李四小姐一命?那么,母亲首当其冲就是不答应的,原本这件事李家就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能因一个外人,而授人把柄?
如此看来,只有她们自己想主意了。
可是,她和梅若兰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的弱质女子,拿什么去跟容家斗?
宛春一时陷入苦思中,梅若兰瞧她神态,正是为此事发愁的样子,自己也知此番举动实在太过贸然,心中又羞又愧,又不免感恩。毕竟人家是堂堂李家四小姐,与自己与九爷都是非亲非故,何况九爷上次又绑架了她,四小姐不计较也就罢了,便是不愿意帮忙,都没有什么关系,倒是难得她心怀仁念,还愿意出自己的一份力。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眼看着秀儿就要打了水回来,梅若兰不着急都不行了,只得轻轻晃着宛春的胳膊,道:“四小姐,四小姐,你可有好主意了?”她真怕秀儿回来以后,会让四小姐更加的为难。
宛春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思绪万千,当真是一点主意也无,让梅若兰晃这两下子,不由得更添烦乱。她压着愁索,正待出声的时候,忽的又听一声四小姐。脑中像是装了一个机括,登时被打开一样,蓦地就有了主意。
四小姐虽然不能拿容家少爷怎么样,可是容家少爷也不能拿四小姐怎么样。那容绍宋,若当真如梅若兰所说,是个好色无谋之人,她倒是有办法对付了。
前后再三思量,确定唯有此主意最宜施行,宛春便轻一拍掌,低声笑了两声。招手附耳问梅若兰道:“你可知容家的两位少爷住在哪里?”
梅若兰为了救回杜九,怎能不去打听这些?便忙道:“这个我倒是清楚,他们容家基业深厚。寻常出去都不外宿,故而私邸甚多,二爷着人去勘察过,那容家的两位孙少爷还没有走,现今就住在上海的和平私邸里。”
没有走就最好了。宛春略一思忖,又对梅若兰道:“我虽有一个法子,只是行不行的通还要看梅小姐你的意思。”
梅若兰正愁无计可施,此时听宛春有主意,哪管得了许多,忙就点头道:“四小姐但说无妨。就算是死,我也必会尽我全力。”
“这倒的确是需要你尽力。”宛春瞧她救人心切,一面含笑一面劝慰道。“不过并不需要要你豁上性命,你只需……”她眉目灵动,慧黠的眨眨眼,便这般那般的低声交代一番,梅若兰果然拍掌不由笑说了一声“妙极”。暗叹几乎要小看了这个旧京来的名门小姐。原以为她人生得好就已是不凡,却不想绝色之下更有一颗蕙质兰心。
二人商议妥了。梅若兰一扫来时的慌乱沮丧,笑容初绽道:“成败只在此一举了,四小姐肯解囊相助,实在是感激不尽。我瞧你们这里收拾的这样整洁,想必要不了多久,贵府就会派遣人来接了四小姐回去,我在这里又是这幅打扮难免让人生疑,就先行一步回大乐园了。回去之后,自会按照四小姐的安排打点一起,只不知四小姐那里好不好脱身出来?”
宛春笑道:“这个我自然有计量,我的表妹何金丽也住在上海,回去之前我该当去她们府上问候一声,便趁着这个时候我拐个弯,先到你那里将事情办妥了,再去与她作别也不迟。”
“那倒真是有劳四小姐。”梅若兰听她事事安排周到,谨小慎微,越发放宽心了,再三谢过宛春,方起身告辞而去。
临出门恰遇着秀儿回来,她便笑着同秀儿轻点了几下头,如清风拂柳,便从秀儿身旁离开了。秀儿好生纳闷的回到房中,将茶水都满上,递了一杯到宛春手中,才道:“怎么梅小姐来了就要走?这茶都没顾得上喝一口,瞧她来时哭声丧气的,这会子倒又笑起来了,真真的奇怪,莫不是四小姐你答应她什么了?”
宛春笑了笑,知道瞒也瞒不过秀儿,就招手让她靠近了自己,搭着她一只腕子说:“我的确是答应了她一件事,还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哎呀,你傻呀。”秀儿不听她说完,当即唬了一跳,咋呼道,“你答应她什么了,她是不是跟你哭穷要钱来了?”
宛春扑哧一笑,拍着秀儿的手背道:“胡说些什么,我同她一来没什么债务,好好地她干嘛找我要钱,二来,我们之间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就算是哭穷也不该哭到我这里呀。”
“那……那她还能要什么?一大早的,穿成那个样子,一声不吭跑到咱们这里,二话不说就跪地求着你,我倒是不知道,一个唱大戏的除了钱财上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还有什么能让她跪下求人家的。”
秀儿自打到了李家,这么多年早看惯了巴结逢迎的面孔,于此类跪地相求的事情也是见怪不怪,还当梅若兰亦是如此。这会子让宛春三言两语噎住,她一时想不透是为何,总归是怕她的四小姐让人家骗着了,急起来一秃噜竟说了一大串子的话。
宛春再忍不住,扶着她的手背笑个不停道:“看来我平日里读的书,都读到你的脑子里去了,你瞧瞧,你说起话来,四个字的成语倒是连篇累牍,什么一声不吭二话不说三言两语的,让我想我几乎都想不出那么齐全。”
她尚有闲心同秀儿开玩笑,秀儿却是急道:“我的小姑奶奶,这个时候你和我闹的什么呢,还不快说说她求你干什么来了?咱们在上海可是客居,您又是个没出门的小姐,能给她办什么事,听我的话,万万不要鲁莽行事,叫夫人和二小姐得知,定然要责怪你的。”
宛春忙道:“你别急呀,我这不是有话没说完么。梅小姐的确有事求我,不过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请我去她那里看场戏,算是给她捧个场,你说这个忙我帮不帮得起?”
因看见秀儿急成那样子,宛春到底没敢完全说真话,就半藏半掩的说了这么两句,秀儿在同龄女孩子中算是机灵,听罢便将信将疑道:“请人看戏也没必要穿戴戏服来呀,还哭丧着脸来。怎么,请你是件很委屈的事情吗?”
“倒不是这么说的……”宛春欲言又止,眼瞅秀儿还要追问下去,生怕说出实情秀儿会更加阻拦,忙打岔说道,“哎,刚才这一耽搁,我几乎忘了件事,昨儿那医生说还有副药开了让我们拿回家去煎药喝,你去拿了没有?”
秀儿愣了一愣,转身就去床头柜子上翻了翻,半晌拎出一包药说道:“喏,不是在这里?医生昨天说完,我就下去抓药了,就怕今日事情太多会忘记。”
宛春笑道:“我也正是这么想。”她说完,庆幸自己将话题调转开,就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日已经不早,估摸着枫桥官邸的车大概是要到了,便又道,“秀儿,你出去看看二小姐和夫人有没有来?我们这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等她们一到即可动身。”
秀儿口中应着,倒真叫她糊弄过去,出去各处望了一望,片刻才回来道:“楼底下车子倒是有几辆,不知是不是二小姐她们的车子。”
宛春道:“是与不是,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知晓了。”话音刚落不多时,走廊里一阵踢踏踢踏的声音,间或有女子的语笑声低低响起,直传进屋里,果然是仲清她们来了。
秀儿喜得忙去开了门,翠枝正走在最前面,也抢着要来敲门,两下里遇见,不觉就冲秀儿笑道:“忙的什么呢,乍一开门倒吓了我一跳。”
秀儿笑不作答,只望着仲清和余氏喊了一声二小姐夫人,抬眼见陈芳菲竟也来了,忙又笑着朝她点一点头。陈芳菲扶了余氏进到房中,宛春已梳洗完毕,业已起身迎出来,仲清见面笑着打量了她周身,方拉住宛春的手道:“倒真是好齐全了,来,走两步给我和妈看看。”
宛春闻言果真走动了两步,余氏点一点头道:“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了,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
宛春道:“收拾好了,只等着妈和姐姐来,就可即刻出院了。”
余氏道:“原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不过你这里收拾好了,那就跟我们回家去吧。医院再好,也比不得家里清静舒服,照顾周到。”她说时,翠枝那边已经在与秀儿忙活了,把宛春的床褥被子衣服都包起来。
陈芳菲见她们忙活,自然要去搭一把手,却叫宛春伸手拉住,轻声笑道:“不需劳动你了,翠枝和秀儿都是我们家里人,芳菲姐是客人,怎可叫客人做事?”
陈芳菲在枫桥官邸居住多日,多次听仲清余氏提及这个四小姐,知书达理,娴静温柔。且从她仅有的与宛春交往的几次情形看去,她也确实是这般可人儿的姑娘,此刻宛春这般客气的待她,她便笑道:“四小姐还当我是外人么?我吃住都在表嫂家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原是我的本分。”
宛春笑道:“你住在我姐姐那里,我正欢喜的很,日后我和妈势必要回旧京去的,有你在我姐姐身边,我们倒可安心了。是不是,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