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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毕,很绅士的伸出手来。
宛春且不去理会他的好意,避开他的搀扶,自行从车上下来,抬头下意识的打探了一眼四周。
她前生在上海长大,知道上海的旧弄堂一般都是石库门建筑,起源于太平天国起义时期,当时的战乱迫使江浙一带的富商、地主、官绅纷纷举家拥入租界寻求庇护,外国的房产商乘机大量修建住宅。直到现在,围合仍是上海住宅的主要特征,但不再讲究雕刻,而是追求简约,多进改为单进,中西合璧的石库门住宅便应运而生。这种建筑大量吸收了江南民居的式样,以石头做门框,以乌漆实心厚木做门扇,因此得名“石库门”。
石库门有着江南传统二层楼的三合院或四合院的形式,一般进门就是一小天井,天井后为客厅,之后又是一天井,后天井是灶台和后门,天井和客厅两侧是左右厢房,一楼灶台间上面为“亭子间”,再往上就是晒台。在总体上采用的联排式布局却来源于欧洲,外墙细部有西洋建筑的雕花图案,门上的三角形或圆弧形门头装饰也多为西式图案。
面前的这个一见便知是老式石库门住宅,一进门是一个横长的天井,两侧是左右厢房,正对面是长窗落地的客堂间。客堂纵长五六米,横宽三四米,为会客、宴请之处。客堂两侧为次间,后面有通往二层楼的木扶梯,再往后是后天井,其进深仅及前天井的一半,有水井一口。后天井后面为单层斜坡的附屋,一般作厨房、杂屋和储藏室。整座住宅前后各有出入口,前立面由天井围墙、厢房山墙组成,正中即为“石库门”。以石料作门框,配以黑漆厚木门扇;后围墙与前围墙大致同高,形成一圈近乎封闭的外立面。所以,这里虽处闹市,却仍有一点高墙深院、闹中取静的好处,看得出来杜九其人是很注意享受的。
宛春前有杜九,后有阿狼,被他二人夹围着,从木楼梯那里上到二楼去。楼梯口原本放着的那个煤球炉子,这会子也不见了踪影。深秋之中。昼短夜长,五点钟就可见暮色将至了,此刻已是漫天星辰。想来该有六七点钟了。
从楼梯拐角处隐然有饭菜的香味传出来,宛春跟着杜九他们折腾了几乎一天,只有晨起时候和伯醇吃了一顿早饭,就再没吃过东西。这时让香味一扑,登时就把肚子里的馋虫叫醒了。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
她顿觉脸上*辣的,大抵是要红到耳根子了,很有些为自己不争气的懊恼之情。
杜九低着头定然是听见了,不做声的朝阿狼使个眼色,阿狼便站在天井里朝一间小房子里喊道:“姆妈,我们回来了。麻烦做好饭之后送到楼上来吧。”
小房子里有人哎了一声,答应着回一句。宛春才知这里不仅仅是青帮的基地那样简单,更有可能就是杜九的私人住地。
她存着心思。不做声的跟在杜九身后上楼来。楼上是一字排开的几个房间,杜九信手推开最外头的一间。开门的刹那,宛春立时看见屋里的长窗户下窈窕的站着一个人影。
杜九止住步子,在门边不由疑问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那人笑盈盈的转过身,宛春骤然睁大眸子。想不到这个人竟是她认得的,上海大乐园的台柱子、甜歌皇后——梅若兰小姐。
梅若兰似乎也没料到宛春竟然会跟在杜九身边。登时笑容顿收,在绿灯罩子罩着的壁灯映衬下,一张瓜子脸惨淡淡的,仿佛是见鬼一般。隔了许久的功夫,才愣愣的回答:“九爷……我……我只是来看看,您今天一下午都没有到大乐园去,玉君的后事还没有料理好,我以为……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杜九不耐烦的打断她,挥挥手道,“我的事何时由得你们来过问?玉君的后事我已经托付给阿星办去了,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梅若兰仍是愣愣的站在窗户下,面容越发惨淡了几分。李玉君作为上海大乐园的台柱子,突遭无妄之灾而殒命,原以为杜九会亲临现场,厚葬了她,却不想整整一下午都没见到杜九的身影,她作为玉君生前的好姐妹,大乐园场面上的红人,少不得要帮着他应酬来悼念的宾朋。
原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绊住了,一时走不开才没能及时到大乐园去的,想不到他原来只是为了……为了这位小姐吗?
而且,他以前从不会这样呵责她的,哪怕她一日到他这里三五遍,他也不曾说过她一句。这会子也是为了这位小姐在,所以才要赶她走?她唱了那么多的年戏,师傅常对她说,吃这行饭的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她还以为她会是例外,而今,这么快就轮到她当旧人了吗?
梅若兰只觉最近的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几乎冷到人的心里去,让你牙齿舌尖乃至身体四肢都不由自主的打起寒颤来。然而她毕竟久经风月场,已经习惯了收敛所有的真实情绪,用最体贴最适宜的表情来面对大众,此时便强打起精神,微微笑的向宛春一鞠躬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宛春点一点头,亦是鞠躬朝她回了一礼。
梅若兰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只如刀绞一般,痛到尽头似乎麻木了,仍是笑对她说道:“不知您过来了,上一次还要请您听戏来呢,可惜竟没能如愿。”
宛春自觉与梅若兰没有多少交情,但看她观之可亲,又是极为和悦的,也就说道:“上一次因为有事在身,走的匆忙些,若是有机会,再去给梅老板捧场罢。”
“您不用那么客气,叫我若兰便好。”梅若兰无声笑一笑,目光流转,看向杜九,瞧他已是十分不乐意自己再呆下去的,便忍住心头的酸涩,朝宛春说道,“既然诸位还有事,若兰就不打扰了,这位小姐,我们改日再会,希望那时若兰可以为你唱一出。”
说着,一低头不期然就红了眼眶,迈起步子就要走出去。
宛春留了个心眼,这里的几个人,杜九是最不好说话的,为了用自己要挟到李家,必然不会放松对她的警惕。阿狼是杜九的心腹,势必样样事情都要有杜九发话才可以,唯有这个梅若兰,且不说二人同为女子,可以彼此相怜。而且她看她的样子,对杜九分明是有一些女儿家的情怀在内,女人看女人的心思最为准确,瞧她望着自己的神情,十有*是误会了自己与杜九的关系。她就正好可以从这入手,说服梅若兰放自己走,当然前提条件是得把梅若兰与自己留在一起。
宛春面上不动声色,嘴里却道:“等等,梅老板,既是说了改日再唱,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唱一出戏吧。过几日我就要回旧京去了,等下一次来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梅若兰娇躯一震,瞬间就停下了脚步,困惑的望着宛春。宛春轻轻地笑,又朝杜九说道:“怎么样,杜九爷,我免费邀请你们的台柱子给我唱一出戏没问题吧?”
杜九眸光深沉,望一望她又望一望梅若兰,片刻才似笑非笑道:“当然可以,若兰可以为你李四小姐唱戏,是她的福分。”便回身看着那下楼的台阶,又道,“这里不是唱戏的好地方,楼下天井倒是敞快,我叫人把灯点上,搭个戏台子出来,给四小姐清唱两首如何?”
“不必那么麻烦。”
宛春一摆手,神态淡然笑道:“就我一人听戏,没必要摆那么大的阵仗,依我的意思,不如叫让梅老板在这个房间里为我唱出戏吧。九爷转了一下午,想来也该累了,您请回去歇息吧。”
她这明摆着是下逐客令了,阿狼怔忡着,倒没想自己和老板在自家地盘上让人给赶出来,不由瞪着那紧闭的房门一眼,对杜九道:“这个四小姐好大的威风!咱们可不能这么惯着她,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我们青帮被个小丫头戏弄了?”
“何来戏弄之说?”杜九鼻中冷哼,脚尖轻轻地踢了踢那门框子,良久才失笑的摇摇头,吩咐阿狼道,“不要小瞧了你嘴里的那个小丫头,她主意多得很。你在这里看着,仔细门里面的动静,别叫她把咱们耍了。”
“哎。”阿狼点着头,看杜九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忙问他,“九爷,这会子你要上哪儿去?不找个人跟着吗?”
杜九挥挥手,谢绝他的好意道:“不用找人跟着了,二爷回来了,我去找他喝杯酒。”说完,便将门框子旁挂着的一顶黑檐大帽取下来,往头上一戴就下楼去了。
宛春紧贴在门边,耳听得有脚步声咚咚的踩在木楼梯上,像是有人下楼去了,胸中不由自主就松口气。
梅若兰不解站在她身后,对于这样一位千金小姐做出此等失态的事情,简直是有点少见多怪了,不觉问道:“小姐,您还要听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