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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何湛刚刚因长至节守过灯,没多久安王大婚的消息传到公府内,按照惯例,皇室直系行嫁娶事宜,守陵人都要举行祭拜仪式,以此告慰先人。
&nb何湛同人折了一晚上的金元宝,倦了便回房中,略作休息后,就坐在床边继续折。之前他未能进皇陵里面祭拜何大忠和宁华琼的碑位,这次封临嘉说会进到陵墓里去,他就想多折些金元宝,一并给他们烧了去。
&nb金元宝堆满床,前来给何湛送夜宵的侍女见了,连忙将跪到床上将金元宝全都扫到地上去,说着:“千万不能放床上,不吉利的!一切平安。平安。”
&nb何湛一笑,却不想着这里的人会如此敬畏鬼神,这样的小事都要搁在心上。
&nb侍女见他笑,还以为他不放在心上,竟也训斥起来:“国公爷这样可不行,快多念几句平安,不然小心小鬼压床!”临了了还吓了何湛一句。
&nb何湛听她训,不敢再笑,装模作样地念了几个平安。
&nb侍女这才从他床上爬下来,将地上的金元宝一个一个捡起来装到篮子里,说:“这些便够了,多财也不好,祖宗会被阴间的饿死鬼盯上,多财招灾。”
&nb果然心中有敬畏的时候,看什么都能淡一点。
&nb侍女叮嘱他吃夜宵,提着金元宝就退下了。等何湛吃完夜宵,已入凌晨时分,他净手后就打算睡觉的,这头刚脱了靴子,那头门就被敲得当当响。
&nb何湛还以为又有什么夜间活动,匆匆套上鞋就赶去开门,这门刚一开,一个黑影就砸下来,砸得何湛退了两步,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何湛的腰,这才让他堪堪稳住。
&nb尽管有些许酒气掩盖,何湛单单是闻着味道,都能辨出这人是谁来。这么放肆的,除了宁晋还能有谁?!
&nb宁晋仗着醉意,凑上来胡乱啃了何湛几口。何湛一边挣扎着一边关上门,回身就被宁晋困在门前,宁晋印上唇,这次却吻得认真细致,只轻轻舔了舔,便放开何湛。
&nb主要是还是怕何湛因他胡来生气。
&nb何湛气得不轻,低声斥道:“你怎么来了?”
&nb宁晋低头望着他,委委屈屈地说:“我上马后,它就带着我一路奔向这里。叔去问它。”
&nb“我不跟马说话。”何湛推了他一把,径自走到内室里。
&nb宁晋巴巴追上,解释道:“它说它跟我一样想你,想得寝食难安,生怕你在这儿受苦,就来看看。”
&nb“...油嘴滑舌。”
&nb虽是这样骂着,但何湛的确不怎么生气了。何湛转身问他:“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nb“金钗馆。那里的姑娘这样教我的。”
&nb何湛眯起眼来:“你都敢去金钗馆了?”
&nb宁晋因喝酒而红着脸,也不知抽哪门子的风,身体绷得很直,举三指发誓道:“列祖列宗在上,我只是去金钗馆摆宴,对叔绝无二心。”
&nb何湛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究竟喝了多少?”
&nb“不多。”宁晋胡乱答着,将何湛推到床上去,身子软软地压住何湛,鼻息间喷出浑浊的酒气,他伏在何湛的耳边,说了几句思念的话,说罢又低低笑起来,小狗一样地咬了咬何湛的耳朵。
&nb何湛方才同意的确不该将金元宝放在床上,小鬼来得太快了。
&nb宁晋留宿在公府内,不肯走了。
&nb京都事务清闲,宁晋以身体抱恙为由拒客,偷偷跑来这里陪着何湛。
&nb何湛提心吊胆的,生怕宁晋叫人看见。要是宁晋长得普普通通也就罢了,偏偏生了一张极为英俊的脸,放哪儿哪儿扎眼,怎么藏都藏不住。
&nb宁晋就干脆只在屋子里呆着,何湛干什么他都看着,看得何湛想跟踢蹴鞠一样将他踢回京都去。
&nb对皇陵的祭拜仪式是每个守陵人必须参加的。因何湛也算皇亲国戚,又在守陵期间,故也不能例外。
&nb仪式会进行一天,这就意味宁晋要在没有何湛的小黑屋里呆一天,想想都觉得不甚愉快。黑了一天的脸,何湛没了办法,偷偷拿了张白色面具给他,让他一并去看。
&nb因仪仗队伍从公府出发,一直到主墓前,守陵人全都黑衣加身,非封家和皇家的人都要带白色面具,表示对神灵的敬畏之心。封临嘉派了两人保护何湛,他们皆不是封家的人,届时都会带上面具,虽然他们功夫了得,但再了得的人也比不上宁晋了得。
&nb一番偷梁换柱,宁晋带上面具,跟在何湛身侧。临出发前他还笑着摸了一把何湛的脸,同他一起跟上队伍。
&nb每走九步路就要行跪礼,并要唱乐。何湛磕得一双膝盖都在打哆嗦,后来只能靠宁晋扶着才能走路。
&nb真不是人干得事,也不知这么多年来守陵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nb因祭礼开皇陵墓的前门,周围加强守卫防备,围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大队伍如黑龙般缓缓游进陵墓内。主墓是连守陵人都无法进的,里面设有各式各样的机关,世世代代,除了封家家主掌握部分机关,其余人都不知道墓中究竟有什么机关。
&nb守陵人在前墓室里行祭拜礼,前墓室建得很宽敞,正对着门的安灵龛矗着大大小小的神位。
&nb守陵人换了调子唱乐,由封临嘉亲自念词,将嫁娶事宜告知祖宗,以求皇室绵延万代。
&nb封临嘉念完后,由祭司接过祝词卷,高高举过头顶,对着牌位念念有词。
&nb封临嘉退至后侧,伏地而跪,原本祭司在念词,忽得哑地“啊”了一声,再也没了声音。封临嘉抬头,眼看着祭司僵直的身子直挺挺地往后倒去,一下栽到地上,喉咙处插着一记暗箭,眼珠瞪出血丝。已经死了。
&nb封临嘉大骇,还不等他作出指示,极速的暗箭从两侧的龙口出不断发出,嗖嗖嗖几声扎入人群当中。
&nb“退——!快退!”
&nb几人中箭,全体都慌了起来。
&nb何湛本能地将宁晋护在身后,推他出墓,可行出几步就被涌出去的人群淹没,白面人与白面人交织成河流,连他都看不清哪一个是宁晋。正着急忙慌地找着,脚下忽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何湛一下栽到地上,头上一阵剧痛,他硬生生地被人扯着头发拖了过去。
&nb一把长剑挥过来,扯着何湛头发的手猛地躲开,剑锋只削下几根墨发。
&nb封临嘉带人冲出去,即刻召守卫进来!
&nb宁晋面具下的眼睛冷到极致,手中的剑锋更甚,直指墓室中的几个白面人。他们各个手持大刀,显然是蓄谋已久,几人盯住宁晋背后的何湛,挥刀冲了上来。
&nb宁晋与之缠斗上去,这次派来的此刻显然要比上次厉害许多。
&nb封临嘉不敢再贸贸然让人冲上去,生怕他们触动这里的机关,造成更大的危险。何湛知道封临嘉顾及这个,尽管再担心宁晋,也只转身跑出去,想将人引到陵墓外面来。
&nb可还不等他走一步,一把小刀就戳入他的后腰,不深却疼,目的就是制住何湛。
&nb小刀顺着他的衣服滑上去,然后抵住何湛的喉咙。
&nb“住手!再动,我就杀了他!”从面具后发出的声音浑而低,带着阴森森的恐怖。
&nb宁晋不得已停下手,怒瞪着擒住何湛的人。那人同样带着白色的面具,扯住何湛的后衣领就将他扯到雕墙处,方才没死在宁晋剑下的两人同样退了过去,手按动雕墙上龙吐珠画的珠子,一个暗室缓缓开启。
&nb几人带着何湛进去,暗室的门哐当一声就掉了下来,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nb宁晋疯了一样地跑过去,使劲按着墙上的龙珠,但墙壁毫无反应。
&nb他死死握住剑,手上青筋爆出,怒着扯下面具,回到门口,将封临嘉从人群中揪出来。
&nb“本王令你打开!现在!”
&nb封临嘉惊道:“你是谁?”
&nb“睿王!我三叔被困在里面,要是他出事,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nb封临嘉看着几乎陷入癫狂状态的宁晋,手足无措地解释道:“这只是一间密室,里面没有任何机关,平常只是作储物用。不过...暗室的开关是沙漏设置,需在一刻钟后才能重新开启。”
&nb宁晋咬着牙将封临嘉推开,提剑就冲门上砍去,可砍了几下都毫无动静。
&nb为首的人把何湛推到一个死角中去。
&nb他还要比何湛矮些,看身段还是个少年模样,刚刚下手的时候却狠绝得厉害。他手中的刀朝着何湛的腿就扎过去,何湛滚着躲开,刀锋入地,可见这一记当真是要废掉何湛的腿。
&nb何湛险险躲开,却被另外两个人捉住,踩着肩膀就给他按在地上。
&nb何湛眼见这人又要挑断他的脚筋,大喊一声:
&nb“韩阳!”
&nb那天在梅山被刺杀,他回去之后就细细回想一番,前世韩广义叛变,韩广义在京都的韩家亦被下狱,韩阳是韩广义的嫡子,他若侥幸被护佑住,未能入狱,那京都最好的去处就是皇陵。在这里充当守陵人,隐姓埋名,衣食无忧,还能避免追杀。
&nb加上景昭帝登基后,大赦天下,官府也再也没追查韩阳的下落,如此他便成了那只漏网之鱼。
&nb为首人的手顿住,片刻后,忽地哼笑一声,将脸上的白面具摘下,露出一张少年的脸,只是这张脸上多了几分老成的狠色。
&nb果然是韩阳。
&nb“还以为忠国公做得亏心事太多,不记得我了呢。”
&nb何湛没回答,使劲儿挣扎着。韩阳不怕这个瓮中之鳖再作什么乱来,令两个手下放开他,何湛捂着腰间流血的伤口退至墙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杀了我,你们也逃不出去。”
&nb“我没打算活。我的家人都死了,我也该随他们去了。只是你,该为我爹偿命!”
&nb“你爹叛变,背叛大靖国,我做错了什么!”
&nb韩阳怒道:“少骗人!狗皇上谋权篡位,我爹为了先皇忠心耿耿,你这个走狗!叛贼!你才背叛了大靖国!”他言辞激烈,如热油一样浇在他心头火上,复仇的火焰欲烧欲烈。
&nb“你杀了我有什么用?跟你说的一样,我就是个走狗。你死在这里,你真正的仇人逍遥快活,而你们韩家就要绝后了!”
&nb韩阳阴狠地笑着:“我不怕。韩家军的人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他们会杀了卫渊侯,将他开膛破肚,五马分尸,把他的头颅悬在城墙上,让他跟我爹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nb韩阳握着刀走过去,一把拽住何湛的头发,冷着声音说:“一会儿我就拖着你的尸体出去,让你对着西南方向磕头认罪!”
&nb韩阳手中的刀尖儿抵到何湛的心脏处,眼睛里带着疯狂的快意,阴森森笑着:“别怕啊何湛...疼得话就叫出来,万一外面的人能听到呢?不像我,我爹死了,我连他的尸首都没能见着,只能立一个衣冠冢。”
&nb“韩阳,我救过你的命。”
&nb三年前的韩阳还没那么高,要跳得很高很高的才能看见何湛,一边冲他挥手,一边喊着:
&nb“何湛!何湛!你来送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