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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微凉,张士钊用软布将孩子绑在背上,手里的缰绳勒的隐隐渗出血迹来。
张士钊却丝毫不觉,耳边的风呼咧咧地吹,两旁葱葱郁郁的树木像一个个注视着他的路人。
看着他的痛苦与决绝。
身后的兵士渐渐有些追不上张大人的马。
接连两个转弯,不见了张大人的身影,一众人勒着马徘徊在马路的交口,一是往右,前往京城,一是往左,去往南方。
张士钊身边的长随眼眸微眯,盯着左边隐约可见的马蹄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人道:“张大人另有要事,我们先回京复命!”
底下的人略有微词,支吾道:“可,可张大人若是遇到埋伏可如何是好,我等怎可就这般撇下他!”
长随看着这兵士急的通红的脸,轻轻笑道:“走吧,张大人自有主张!”说着就打马往右边走了。
后面几人面面相觑,犹疑了一会,也跟着往右边去了。
晚风吹在张士钊的脸上,有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柔和清爽,再往前,便要出了黑塞了。
他把仓佑带走,苏清蕙真得记恨他一辈子了,可是,不带走,早晚有一天这个孩子会知道自己不是王府的子嗣,以后,清蕙若是还有别的孩子,兄弟反目便是他的罪孽了。
他能为她做的,便是让她继续待在晋王的羽翼下,安安稳稳地过着日子,孩子在他身边,她知道不会有事,念想却是肯定的。
后来黎贺承带着人马追到黑塞的城门,守门的说,张士钊出了黑塞,便消失在去往南方的一望无前的道路上。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张士钊的随从却是回了京,派人上了一趟晋王府,告知晋王妃仓佑小公子已找到,由张大人照顾着,请王妃勿忧心。
然后,这长随便当即带着一家老小,出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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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三月,春和景明,微风轻拂,百花盛开,骊儿坐在樱花树下,摇头晃脑地背着: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安言师傅在给墙角的蔷薇花浇水,阳光照在她白的闪亮的银发上,似乎都变得更温柔了些,时光终于在晚年眷顾了这个老人。
安言师傅听小徒弟背完,缓缓起身,笑吟吟地问骊儿:“今天吃糯米糕还是红豆呀?”
五岁的骊儿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露着一口小小整齐的牙,朗声道:“骊儿要吃红豆!还要吃奶糕!”
白芷正端着热乎乎的杏仁奶茶过来,闻言,笑道:“小郡主,昨个你踢毽子没有比过宸儿,是你自个说的,今个的点心都让给她了!”
骊儿这时也想起来了,耷拉着小脑袋怏怏地坐在小凳子上,半晌撅着小嘴,犹不死心地问白芷:“姨姨,那骊儿今天还剩下什么?”
娘亲规定她每日的点心只准有两样,她都输给宸儿了!
白芷见她睁着一双黑亮清澈的眸子,眼巴巴地看过来,别提有多可人疼。
白芷把心一横,道:“你先喝了杏仁奶茶,姨姨给你偷去!”
骊儿却并不惊喜,一把抓住了白芷的裙子,仰着小脸笑道:“姨姨,可不能了,这月已经过了三次了,要是再被娘发现,骊儿又要进宫学规矩了!”
这话说的,刚才还满腔热血,势为小主子一口吃食而去两肋插刀的白芷也泄了气。
想起上一次进厨房,被绿意发现,告了王妃,气的王妃几日没理她,她心里也有些惴惴的。
安言师傅见这主仆为了口吃食,愁眉不展,抿嘴笑着不语,清蕙惦记她的寿数,唯恐她走之前未能如愿将悉数才艺传给骊儿,平日里对骊儿稍微严苛了一些。
一主一仆在这花树下,忽地就一起悲春伤秋起来。
绿意经过,觉得好笑,回去告诉苏清蕙,苏清蕙无奈道:“这宫,骊儿便是不想去,也是得去的,我是怕她知道她不去也得去,心里会有阴影,才和她立了规矩,偷吃要去宫里!”
便是不是偷吃,她也会用其他的法子让骊儿去宫里。
她私心里也是不想骊儿去的,可是,斐斐在宫里啊!
宫里的华妃生了一个男孩,比骊儿小上两岁,最是巴着骊儿,骊儿却特别讨厌华妃。
绿意知道主子在忧心皇后娘娘,出声安抚道:“皇后娘娘也是太倔了一些,前几年一直和皇上闹矛盾,以致让华妃捡了漏子!”
四年了,皇后一直无所出,眼看帝后关系也越来越淡漠。
再这般下去,这江山,以后搞不好真是华妃的了!
谁能想到晋王爷一时心悯救下的饥民,若干年后会成为皇帝的宠妃!
苏清蕙揉了揉眉,笑道:“别嘀咕了,出去备一下,以后我带骊儿进一趟宫!”顿了顿,又道:“给骊儿备五色糕点,再盛一点牛乳,给她车上吃!”
绿意一听,立即笑道:“奴婢就知道还是主子最心疼小郡主,奴婢这就去!”
苏清蕙看着绿意瞬间跑的没了影儿,想着这骊儿可是将府上上上下下的心都拢了去了,便是往日里扮着黑脸的绿意,私心里也舍不得这小人儿少一口吃食。
只是想到斐斐,还是不由叹了口气。
骊儿被提溜上马车的时候,满脸的委屈,见母妃光华灿烂地坐在里面,嘟声道:“骊儿又没有偷吃,母妃为嘛还带骊儿去宫里!”
苏清蕙将她抱在腿上,指着一旁的食盒,温煦地道:“母妃自己想犯规,舍不得骊儿没得吃,这不,给骊儿带了好几样,这皇宫,骊儿就勉为其难陪母妃走一趟可好?”
骊儿从绿意姨姨打开的食盒里捏了一块奶糕,轻轻咬了一口,眸子立即亮了起来,点着小脑袋,“骊儿陪母妃去!”
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宫门的人接了腰牌,见是晋王妃,立即恭恭敬敬地放了行。
这边晋王妃刚进来,那边便有人去通知了华妃娘娘。
这一两年,华妃娘娘对晋王府小郡主的心思,可谓昭然若揭。
莲裳听到前头传话,说晋王妃带着小郡主来了,忙迎到宫门前,对着晋王妃和小郡主福礼。
骊儿迈着小腿跑上前去,伸出小手拉着莲裳道:“姨姨,免礼啦!”
莲裳见小郡主肤白胜雪,奶里奶气地做出小大人的模样来,疼惜地道:“皇后娘娘见到了小郡主,还不知道又得多欢喜呢!”
这话一出,清蕙本能地觉察出,斐斐和皇上怕又闹出矛盾了,一双清亮的眼,不由便看了眼莲裳,莲裳走到苏清蕙跟前,低声道:“前儿十五,皇上来殿里,被主子赶走了!”
清蕙带着骊儿,信步走入,只见寝殿里珠帘垂地,悄无人声,一缕淡淡的清香从碧纱窗中透出,骊儿雀跃地唤着:“姑母,骊儿来了!”
里头传来一声嘤咛声,席斐斐揉了揉眉,见到清蕙和骊儿出现在自己的寝宫里,用手拍了拍脑袋,奇道:“你娘俩今个舍得进宫了!”
清蕙白眼道:“我可没有不舍得进来!”
斐斐忙唤人进来伺候她穿衣梳头,一边笑嘻嘻地道:“我可闷死了,你娘俩个把月没来了!”
骊儿举着小手指,驳反道:“六天,姑母,是六天!”
席斐斐扔了一个小荷包给她,笑吟吟地道:“行,六天,小郡主,吃去吧!”
骊儿抱着装着蜜饯的荷包,走到凤床的脚踏上,坐下来,先数了有几颗,然后宝贝地将荷包系在自己的腰带上,这是皇后娘娘御赐的,娘亲和绿意姨姨,可不敢来抢,够她吃两天了!
捡出一颗大的,塞到嘴里,吧嗒了一下,美的往后仰去,睡在凤床的脚踏上。
斐斐看着骊儿的小模样,拍着清蕙的胳膊道:“你说,你女儿怎么比你小时候还要招人疼啊!”
清蕙拍了她的手,冷声道:“别扯远了,我问你,你和皇上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先前还趣味盎然的席皇后,立即便如霜打了的茄子,托着下巴道:“还能怎么,难道我还和一个饥民抢男人不成,他既然爱华妃,便去宠着爱着好了,我自个在这宫里过我的日子!”
清蕙登时撂下脸来:“斐斐,封后大典,可是你自愿的!”
席斐斐笑道:“我何尝说不愿做皇后了,只要不见黎平,这皇后做的也挺乐的!”
见清蕙还是皱着眉,嬉笑着道:“你看,我想给骊儿什么就给什么,满皇宫的珍宝,我都要给骊儿做嫁妆,等过几年,骊儿再大一点,我就舍了脸,再给她求个公主的恩典!”
二人正说话,有个小丫头走到门外,莲裳出去一会。
斐斐见莲裳出去,便皱眉道:“那宠妃又来了,蕙蕙,我可和你说,孩子我是不会生了,你得生一个,不然,你我百年,这藜国还真交给她不成,这可是我黎家的!”
清蕙见她不像说笑,心里沉了沉,虽说帝后这两年也一直在闹,但是斐斐还不曾说过不会生养的话来,这几天,看来,华妃又膈应很了斐斐。
清蕙握着斐斐的手,软和的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先过好自己的日子,你若真是不喜,何必一直忍着!”
这话一出,清蕙见斐斐的眼圈儿微微红了一点,瞬息又见斐斐仰着脸,笑的张扬地道:“怎么是忍着呢,我可是皇后呢!”
便是为了蕙蕙、骊儿和哥哥,她这皇后的位子,也得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