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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求饶道:“陛下, 裴氏污蔑臣妾,臣妾没——”
李永邦伸手打住:“你有没有朕心里很清楚。”
“起码有一件事裴氏说的没错,当年要不是她病重,你能轻易的把孩子要过去?”
“要过去以后你没有一天尽过教养的责任,还阻挠他们母子相见, 这些朕都知道,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恶毒至斯——以明翔的性命为要挟,要她构陷皇后, 皇后一死, 后宫就是你的天下了,至于前朝, 嗬,你没有料朕会活下来,所以……还要朕继续说下去吗?”
华妃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一边捂住流血的伤口,一边强撑着不倒下去。
“你们适才说皇后的伤是苦肉计。”李永邦的目光如利刃般扫过蒋氏和程氏, “你们自己看看, 皇后都被勒成这样了,几乎送了命。就因为她活着, 就必须得承受你们的怀疑,被你们说成是谋杀朕的祸首,要朕效仿世宗皇帝磔杀曹端妃,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可你们只知其一, 不知其二。‘壬寅宫变’后来查明, 宁嫔王氏是主谋,曹端妃压根不知情,是被冤枉的,世宗的后半生一直在后悔。倒是那个救驾及时的方皇后,明明事前有个侍女向她禀报过是夜将会有人刺杀世宗,那么方皇后为何不及早提醒世宗,反而和华妃一样,都那么巧,当朕死里逃生的时候,准时的出现在永乐宫大门口呢?”
“华妃可能予朕解惑?”
华妃急忙道:“陛下明鉴,臣妾惶恐。臣妾住在重华宫,就在娘娘寝殿的右侧,听到了动静,臣妾才往这里赶。”
“是啊,就你住的近,良妃的兰林殿不近?仪妃的长春宫不近?唯独你最近,你不但自己赶来,你连兵丁都准备好了,简直神速啊!而且华妃你人在重华宫居然能知道永乐宫里发生了什么,并且一上来就要将唯一的活口韩婕妤就地□□,好厉害的华妃,朕要活口,你要灭口,还当着朕的面,脸不红气不喘的进行,当朕是睁眼瞎吗?”
“跟着命内侍监用布塞住她的嘴,不让韩氏说话,最关键的是,你们对于朕在永乐宫里被行刺咬住不放,可事实上,只要是人,都知道朕如果回内宫,必定只会在永乐宫。其实什么时候动手都一样。但为了钉死皇后,让她百口莫辩,你们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点,那朕什么时候会回永乐宫呢?”李永邦环视众人,“事实上,连皇后都不知道朕什么时候会回永乐宫,只有华妃你知道。因为宫里只有你调的一手好香,没有你的香,皇后睡不着,没有你的香,朕头疼的厉害。今天白日里,你差人往皇后宫里送过新的香,皇后上勤政殿的时候,朕闻见了,顿觉精神倍爽,便随皇后回了永乐宫。这件事,问你重华宫的侍女就一清二楚了,都不消送慎行司相信她们就会实话实说。或者我们现在就来问皇后宫里的人也一样,折柳!”皇帝喊道,折柳合身出列,皇帝问:“今日来给皇后娘娘送熏香的是谁?”
折柳指着华妃身后一躲再躲都要瑟缩到角落里的人道:“就是那个,叫紫鹃的,一个哑巴。每次来永乐宫送香料都是她。听说她是华妃娘娘的陪嫁丫头,从肖家带来的家生子。”
皇帝‘嗯’了一声:“拜你的熏香所赐,朕和皇后两个人,几乎睡死过去,因此被人勒住,险些无力反抗,永乐宫里的其他人也是陷入昏睡,无人救驾,若不是朕一直有佩刀的习惯,今日就要交待在你们手里了。你若还要狡辩,那朕可以把太医都请来,太医会明白无误的说出这熏香里,是否被加重了迷魂香。”
华妃闻言,彻底无语,颓然在当场。
“一一都是你们的计划,做的□□无缝,唯一的意外是,你们压根没有想到朕会活下来,所以计划打乱了,可即便如此,你们还是灵活机变。”李永邦不可思议的看着华妃,“朕从前小瞧你了啊,华妃。你当真是女中诸葛,放在后宫,太屈才了。”
“臣妾冤枉啊。”华妃垂死挣扎道,“臣妾知道陛下与娘娘鹣鲽情深,臣妾也没有说一定就是皇后娘娘在背后谋划的,臣妾只是晓以厉害,请陛下以史为鉴,明察而已。”
“明察?那查出了什么?”皇后抱着良妃的尸首不放手,幽幽道:“查出了良妃天性纯良,受苦受难这许多年?”
“娘娘……”华妃伏地赔不是,“良妃的事是嫔妾的过错,嫔妾也是为了捉拿凶手,一时情急。再说良妃也不冤,她自己都说了……”
“情急就可以逼死人?”上官露伤心欲绝道,“四皇子聪明伶俐,良妃一向规行矩步,今日被屈打成招,怎会不冤?敢问华妃一句,本宫现在很伤心,本宫就可以逼你去死,好让我解气吗?”
“太后也是英明。”上官露转头看向宝座的另一侧。
“是啊。”皇帝点头,“太后英明,儿臣本以为太后担心儿臣的伤势第一时间赶过来,结果太后早不来,晚不来,刚好审到良妃,双方胶着不下的时候,您就来了。”
太后闻言,端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微微动了动身子。
韩婕妤眼巴巴的看着铁板钉钉的事都能被推翻,当即不知所措的看向华妃,华妃心里千头万绪的,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她,韩婕妤再也坚持不住了,爬到华妃身边道:“娘娘,贵妃娘娘您要救我啊,您答应我的,您答应我的,咱们是一条船上的,您一定要救我啊——是您把我推到这个地步的,你一定要救我啊!”
“你浑说什么!”华妃怒斥,“还不赶紧把她带下去打死,她千方百计的谋害陛下,还诬陷良妃,以至良妃今日冤死,本宫也替良妃不值。”说着,低声道,“陛下,臣妾识人不明,中了韩婕妤的圈套,现下内心十分愧疚,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良妃的死,臣妾有一定的责任,皇后娘娘要打要骂,要嫔妾死,妾身也不敢有一句怨言。”话毕,掉了两滴泪,楚楚可怜的样子。
仪妃瞧不惯她做作,撇了撇嘴道:“主子行凶,下面的奴才一定知道,方才无证无据的情况下,太后都要拿永乐宫的人全部发送到慎行司杖毙,现在证据逐渐浮出水面,重华宫的人自然免不了去慎行司走一趟吧。一查就水落石出了呗。”
凝香淡淡的望了绿珠一眼,绿珠忙到皇后跟前跪下,哭求道:“皇后娘娘容禀,华妃娘娘犯的事,奴婢一概不知啊。不信您看——”绿珠抬起下巴,只见一条狰狞的疤痕在绿珠的脖子间蜿蜒,绿珠哽咽道:“请皇后娘娘垂怜,奴才是内侍局拨给华妃娘娘使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华妃娘娘总疑心奴婢是皇后娘娘您送到她身边的奸细,这条疤便是华妃娘娘赏的,当年她还没有晋位为贵妃,只能佩戴七尾凤簪,就是这根凤簪险些要了奴婢的命!多亏了宝柱公公和其他几个及时救下奴婢。否则现在躺在净乐堂里的就要多一个人了。娘娘若不信的话,大可以找宝柱公公、福满公公等来对质。奴才在重华宫里并不得重用,因为并不是华妃娘娘亲自带进宫的,华妃娘娘始终忌惮着奴婢,什么要紧的事都不在奴才跟前说,只和瑞秋、如眉还有紫鹃商量。”
华妃张大了嘴巴巴的看绿珠倒戈,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如眉被点名,也识时务的赶紧投诚:“皇后娘娘明鉴,奴婢也是内侍局出身,说到华妃娘娘的心腹,那唯有瑞秋和紫鹃了。瑞秋常领命往来于重华宫和永寿宫之间,华妃娘娘和太后的交情匪浅,具体怎么着,还得问瑞秋。”
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下子把华妃和太后掀了个底朝天。
皇帝冷声道:“后宫之事原该交给皇后主理,只是未曾想华妃经营多年,居然弄得犄角旮旯满是腌臜污秽,什么魑魅魍魉都出来了,为社稷安宁,朕便多一回事。”
“叫瑞秋的和紫鹃的立刻押送到内侍局,由慎行司看管,什么时候交待出来,什么时候算完。”皇帝下令。
瑞秋见太后和华妃皆没有求情的意思,双腿一软,颤声道:“求陛下开恩,不要送奴婢去慎行司,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放肆!”太后和华妃同时喝止道,“这里哪里有你这样的贱婢说话的份。”
“太后。”皇帝冲陆燕微微一笑,“华妃宫里的婢女还是由她□□吧,您这着急上火的,莫非,瑞秋是您永寿宫的人?”
“当然不是!”太后怫然道。
“那就好。”皇帝抬了抬下颚,示意瑞秋开口,“不是要交待吗?说吧。你能弃暗投明,那是再好不过得了,省得去慎行司受皮肉之苦,要知道慎行司,可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
瑞秋咬了咬唇,开口道:“这事要从潜邸时说起了。”
“奴婢瑞秋,是华妃娘娘在陛下龙潜时就送到赵庶人身边服侍的,华妃娘娘要奴婢时不时的撺掇赵庶人与皇后娘娘起冲突,或者令赵庶人犯事。”
李永邦眯起眼:“当时赵庶人对先帝大不敬竟然是华妃的手笔?”
瑞秋艰难的点头:“是,是她要奴婢总在赵庶人面前夸赞皇后娘娘姿容绝色,貌美倾城。赵庶人又是个抢阳斗胜的性子,总是心存攀比,以致于在先帝的丧仪上出了祸事。”
“继续说。”皇帝重重的出了口气,沉声道。
“赵庶人被发落以后,奴婢又回到华妃娘娘身边,可惜华妃娘娘嫌弃奴婢知道的太多,一直将奴婢投闲置散,什么吩咐都交待紫鹃姑娘。奴婢从紫鹃那里得知,华妃娘娘的兄弟被外放到晏州做总兵,很受陛下器重,刚好谦妃娘娘又在那个时候有了身孕,华妃娘娘气不过,便托兄弟从晏州弄来了夹竹桃的毒液。”瑞秋说着,小心翼翼觑了太后一样,挑拣着说,“不过夹竹桃的毒是怎么进了谦妃娘娘的胭脂盒奴婢就不知道了。”
太后闭了闭眼,虽说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但瑞秋还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是弄翻了整条船,谁都没好过。
谦妃恍然大悟,忿恨的盯着华妃,恨不得将她咬下一块肉来,丽妃也惊呼道:“夹竹桃?这可是会要人命的呀!”
仪妃趁机哭诉:“原来谦妃姐姐的胎竟是叫人这样给害死的,这一桩无头公案到此终于是水落石出了!想当初,要不是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还嫔妾一个清白,只怕谦妃姐姐的孩子没了,连消带打,嫔妾也不得好死。”
谦妃配合的握住仪妃的手,难过道:“好妹妹,是姐姐错怪了你,当时姐姐正是伤心的时候,贵妃来煽动我说这一切与你有关,特别提到了你的红玉髓珠串,姐姐我是猪油蒙了心,见着什么都疑神疑鬼的,便信了她。险些害了你。”
仪妃体谅的握住谦妃的手道:“姐姐也不要太过自责,妹妹虽受了委屈,可也是一时的。倒是姐姐,自那次生产后元气大伤,至今膝下仍无子嗣,好在明恩很听话,姐姐下半生算是有靠了。”
话说到了谦妃的痛处,谦妃哭的愈加不可自抑,直用帕子掖着眼睛。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道凌厉,华妃知道大势已去,懒得做无谓的挣扎,成王败寇,她可不要像纯妃那样有失体面,她输了就是输了,认栽,当即默默的跪在那里,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