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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露挣开他的手,嗔怪道:“你还没告诉我瑰阳到底喜欢谁呢!你知道也不说,害得我在围场观察了半天。我瞧着她待苏鎏和王翰是一样的,没甚分别。”
李永邦含笑道:“还不知道?你觉得他们两个之中谁更像永定一些?”
上官露惊诧:“二弟?”
李永邦抚着袖子上的云纹道:“咱们这个娇蛮小公主呀,从小是二哥哥怀抱里长大的,就会吊着二哥哥的脖子撒娇,走路了也屁颠屁颠的跟在老二后头,还记得前两年永定刚刚开牙建府,她听说永定有了侧妃和孺人,差点没哭死。京中谁不知道,敢勾搭淳亲王的,一定会被瑰阳公主给欺负死,那个安平郡主可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上官露捂着嘴笑:“说你人缘差,还不是一般的差。家里有妹妹的,有几个不是打小昂着头仰慕哥哥?你倒好,最小的幺妹仰慕老二都不仰慕你,亏你还是当老大的,你得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魅力。”
李永邦望着她促狭道:“有魅力有什么用,妹妹还不是照样不喜欢。有些人不见得比我好。”
上官露撇撇嘴,托着腮想了很久:“还是猜不出来……”
李永邦点了她鼻子:“那你就着人备好了瓜果在绘意堂的廊下坐等着看戏吧。”说着,目光穿过重重宫门,眺望远处的晴空道,道:“春光明媚的大好日子,确实适合会姻缘!宫里也许久没有办喜事了。”
上官露啧啧嘴,嘟哝道:“陛下想办喜事还不容易嚒?后宫再添几个孩子就是了,现在也不多。”
李永邦眄了她一眼:“皇后又有心说反话。”
上官露摸着发钗,眼睛看向别处:“后宫形同虚设到底不是个事。”
自回宫后,皇帝除了在未央宫处理政事,只在皇后的寝宫下榻,其他地方没去过,太皇太后上年纪了,没有心力管,太后压根管不着,至于宫里其他女人,谁敢多说一句?
李永邦将她圈在圆杌子里,直视她道:“就是不去,哪儿都不去。朕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休要再诓我上当!对了,前几日正好听了一个段子,讲给你听,改天让彤史编到书里头去,就说是皇后说的‘自打我进宫以来呀,就独得皇上恩宠,这后宫佳丽三千,皇上他偏偏只宠我一人,于是我就劝皇上,一定要雨、露、均、沾,可皇上他非是不听呢!’”
上官露咯咯直笑:“这出戏我听过,是两个丑角演的,男扮女装,一个胖一个黑,胖的叫庞妃,黑的叫咖妃,一口一个‘我这身体呀,甚是乏累呢!’,也不知道是谁那么贱,把华妃和仪妃编排成这样,而今街头巷尾传的热火朝天。你说,仪妃哪里黑,华妃哪里胖了,瞎说八道。”
李永邦道:“就图一个乐,谁还管真假,再说难不成我还管民间演什么戏嘛。至于她们谁爱对号入座,是她们的事。反正比之父皇,我是强了不少,宫里已经有四个皇子,两个公主,尽够的了。不需要我再雨、露、均、沾。”
一提到这四个字,上官露又开始笑,李永邦正色道:“好了,记得啊,瑰阳的婚事,可别中途撂挑子。”
上官露含着笑,垂头‘嗯’了一声。
翌日,上官露约了瑰阳一道接了明宣后按计划路过绘意堂,上官明楼果然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上官露道上书房的大师傅们给明宣布置了课业,明宣要去绘意堂里头找一些画册观摩,吩咐瑰阳说:“公主之前既然与上官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就请公主替本宫招待一会儿上官大人。本宫去去就回。”说完,拉着明宣跑开了,到一间临近的小厢房里候着,支开窗棂,外头的情景瞧得一清二楚。
上官明楼默了默,上前道:“微臣参见殿下。”
瑰阳双手抱胸,骄傲的‘嗯’了一声,道:“你来的正好,我把东西还给你。”
上官明楼抬头,刚要开口,岂料苏鎏和王翰竟那么巧从绘意堂里一起走出来,两人手里各捧了几卷画轴,苏鎏早先在里面就见到皇后撇下了瑰阳和上官明楼独自离开,心里猜到了七八成,眼下见他俩说着话,不由对身边的王翰道:“听说当了驸马是不可入朝为官的。哟,这不是上官大人嘛……”哂笑了一下,上前:“上官大人在江南的差事办的漂亮,陛下尤为赏识,想来进了京城以后一定前途无量。只是……这当了驸马以后就只能当一个闲人了,那这许多年的圣贤书岂不是白读了。唉,可惜啊,可惜!不过当了驸马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也难怪,比读书强,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咱们读了这么些年,再读,拍马也追不上大人您啊,您说是不是?”说着,连连摆手道,“不能比啊,不能比。”
瑰阳气道:“你——苏鎏,你吃饱了撑的在这里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绞了你的舌头。”
苏鎏大喇喇一笑,并不当真,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王翰听了直皱眉头:“苏兄这话,王某不能苟同。苏兄言下之意,读圣贤书为的就是荣华富贵?咱们做学问的,最忌动机不纯,文章锦绣不如腹中乾坤。苏兄才高八斗,必然知道求学问为的是一个道理,方才遣词不当,想来只是一时失误。”说完,对苏鎏道,“还不快向公主道歉。”
苏鎏讪讪一笑:“是,苏某冲撞了殿下,是苏某的不是。瑰阳公主金枝玉叶,在下是什么身份?我等宵小岂敢妄存攀龙附凤之心!”又对上官明楼抱歉道,“请上官大人见谅。是苏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今日,苏某就不陪几位在这里聊天了,苏某还有意仕途呢,瓜田李下的,他日说不清楚。”说着,神色莫测的看了一眼王翰,“王兄,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言毕不待王翰回答便甩袖离去了。
王翰轻轻一叹,对瑰阳施以一礼,又对上官明楼抱歉道:“苏兄这人一向心直口快,他其实并无恶意,还请上官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上官明楼回礼,道无妨,王翰便缓缓退了下去。瑰阳咬唇,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发一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最后是上官明楼先开的口,道:“苏公子说的也不错,公主是金枝玉叶,一般人配不上,微臣……承蒙公主错爱,微臣不敢当。”
瑰阳公主气的笑了:“怎么,我大哥哥要给我招驸马,你们一个个都怕成这样?也是,大婚之后,驸马就要跟我住进公主府,公主府规矩大,驸马黎明就得于府门外月台四拜,云至三月后,则上堂、上门、上影壁,行礼如前。待用膳时,驸马还要侍立在一旁。根本形同一个奴婢。难怪满朝文武都躲着我,连儿子都藏在家里怕被我见着,就像苏鎏刚才说的,他们有志之士,就该离我远远的。我呢,找个城门护军这样的最合适不过了,对吧?要不贩夫商贾也行。”
上官明楼见她鼓着腮帮子,知她说的是气话,叹道:“公主怎可如此轻贱自己。”
“微臣不合适,实在是有难言的苦衷。”
坦白说,瑰阳公主也没有多么爱慕上官明楼,他很英俊,也很正直,但过于古板了,只是瑰阳目下被他说的起了兴致,睁大了眼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苦衷?你有什么苦衷?”
上官明楼侧头不语。
瑰阳‘哼’的一声逼迫道:“你不言声就是故意推诿,什么苦衷……都是骗人的,假的。”
瑰阳扁着嘴:“我知道你喜欢谁,你当人都是盲的嚒!”
上官明楼一惊,瑰阳往身后的栏杆上一跳,坐在上头,晃荡着两条腿道:“以为我小,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可是她跟你是不可能的。她都嫁人了,我皇兄脾气是不大好,有些招人烦,可为了她已经改了许多,现在被驯的像只没了爪子的老虎,连其他寝宫都不去了。这是要独宠她一个的节奏啊!将来没准再生二、三、四、五个娃娃,你呆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岂不痛苦!”
“别说了。”上官明楼低声道,“公主,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好,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守护她,也并不觉得委屈。”
瑰阳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那你也挺可怜的。”
她本来想问:你打算就这么光棍一辈子?
后来想一想,这话太毒,等于揭人疮疤了,便闭嘴不谈。
上官明楼眼底浮起一抹倦色:“公主。”一边把蜜蜡珠串呈在手心,递给她看:“公主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瑰阳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摇头道:“这东西品相一流,是上等货。但我哪里知道它的来历,我又没有神通。”
上官明楼垂眸道:“这珠子是你母亲送给我的。在我还年幼的时候。”
“什么?”这下轮到瑰阳惊诧不已,“你说什么?我……我母亲?”
上官明楼深吸一口气道:“那时候我不过六七岁点大,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十分欣喜,觉得娘娘是个亲切的人,天天都带在身上,但是后来我被人带到畅音阁,我姨母……确切的说是我母妃。”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瑰阳,道:“我母妃做错了事,为了让我母妃弃甲投降,我被先帝带了出来,我看到人在我面前一个接一个倒下,满地都是血,血流成河,我看到母妃疯癫成狂,一切都发生在眼前,我这辈子!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那天,我最不愿意来的地方就是皇宫。”
“公主,我是永昭帝六子歿吴王的遗子,也就是……你的堂兄。”
瑰阳怔在当场,只觉得耳朵轰隆隆的,好像天边炸了一个响雷。
良久,才咽了咽口水道:“这,怎么可能……”
上官明楼无奈道:“公主,我不能与公主在一起,不是因为看不上公主,是因为……”他伸手摸了摸瑰阳的脑袋,眼底漾起几分宠爱:“是因为我也是你大哥。”
瑰阳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那个……”
“公主不必为难。”上官明楼道,“这个秘密我守了许久,我既然选择对公主和盘托出,公主自然可以如数转告陛下,我等着陛下的处置便是。”
全部说完,对瑰阳深深一礼,瑰阳忙上去托住了他的手臂,这大礼她受不起,上官明楼对她感激一笑,转身离去了。
瑰阳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嘀咕道:“也不一定会处置你嘛,大家都是一家人,唉。”
她坐在原地,左右为难了很久,托着下巴想辙,这也不是,那也不好,到底该怎么对皇兄说。
她抱头痛苦的纠结着。
不远处的一棵茂盛树下,站着一个年轻人,定定的打量这里,正是琼花开的时节,落英缤纷,风一吹,纷纷扬扬的坠下许多琼花,星星点点的花瓣打在他肩头,他一步步走近瑰阳,直至跟前,携了一身的白色琼花,如同从雪中走来。
瑰阳抬头:“王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