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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华妃被幽禁的消息便传遍六宫,风声鹤唳的后宫愈加人心惶惶。
太后也闭门不出,她已经决定了,横竖陆家没死人,不过就是被罢免了官职,断了一条财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父亲不是还挂着一个工部尚书的职务嘛,总算没到彻底绝了生路的时候。而华妃的肖家就没那么好过了,肖恒斩立决,财产充公,府邸的地库里竟然搜出来白银一万六千俩白银,黄金五千年,皇帝获悉后,雷霆震怒,余威之下,一众涉事官员均被问罪,昭嫔的二叔谎报实情,罚流放八千里,纯妃的表兄不知是否涉入的更深一些,反正被抓的当天便在狱中自裁了。至于静嫔的舅公,年事最高,年初的时候惹了伤寒,没能熬过清明节,去了。由于他生前任翰林院掌院学士,本来是迁入了忠贤祠的,结果刚迁进去又迁出来,惨遭身后之辱。
所有和太后、华妃有关的人,几乎无一幸免。纯妃急的再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当夜急访重华宫。
是时,华妃正躺在罗汉床上假寐,一旁的侍女为她打扇,自己也热的汗流浃背,但是依旧不敢有怨言。
瑞秋自从打赵庶人身边回来后一直被派在外院做粗活,一双白嫩嫩的小手粗糙了许多。今日绿珠有意让她到华妃跟前来伺候,看华妃能不能回心转意。瑞秋便领着纯妃她们进了门,亲自沏了茶,再奉上糕点,然后在华妃的身侧站好,并没有要退下的打算。
纯妃打量四周,不由轻轻一叹,今时不同往日了,华妃的供奉减半,那张珍贵的犀牛角拉丝凉席都被拖走了,连宫中的用冰也有定例。大夏天的,夜里凉快,倒还勉强可以凑合。白日里可怎么好?特别是禁足三个月正逢一年里最酷热的时候,没有冰简直是无法想象。
纯妃气闷道:“我还就不信了,这宫里就没人治得了她?”
纯妃身旁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摘下头罩,赫然是静嫔,红着双眼道:“华妃娘娘您快想想主意,我那可怜的舅公,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了!他学富五车,为国为民,谁曾想死后还留下污名!这叫嫔妾的族人以后……以后如何抬得起头做人?华妃娘娘,纯妃娘娘,求求你们,一定要想想法子啊,眼下皇后独揽大权就已经开始秋后算账,他朝如日中天,只怕我们连存活的余地都没有了。”
昭嫔也摘下头罩,叹息道:“我那二叔也不年轻了,流放到蛮荒之地干苦役,怕是九死一生,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
她们看上去只是在哭诉自家的遭遇,实际上是在变相的埋怨华妃,要不是为了替华妃的兄弟遮掩丑事,至于把自己的家人牵扯进来吗?
可华妃有不一样的想法,她烦躁至极,这时候她们一个两个的都来跟她计较了,那会子分钱的时候怎么只顾着痛快,没想过会有这一天?而且这里面谁有她肖家惨?除了她和她上了年纪的爹娘,整个肖家几乎都给杀光了。她这些天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自家兄弟那张血淋淋的脸,张大了眼睛问道:“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你救救我啊——!”
华妃乜了一眼瑞秋,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扫把星,你杵到本宫跟前来做什么!你还嫌自己不够晦气吗?就是你太白星入命,之前跟着赵庶人,赵氏才死了,本宫好心收留你,你也连累的本宫跟着你倒霉,还不快滚?!你再敢在本宫面前晃悠,小心你的脑袋。”
瑞秋含着泪委屈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出去。”话毕,幽怨的看了一眼绿珠。
绿珠向她投去无可奈何的眼神,示意她先出去吧。
瑞秋伤心的走了,一边走一边想,早知道当初就不帮着华妃设计赵庶人了,跟着赵庶人,她好歹是个一等丫头,吃好的穿好的,还不用受气,帮着华妃扳倒了赵氏怎么着也该是头功一件吧,当初华妃是怎么许诺的?!而今全不是那么回事。瑞秋不甘心,回到直房的时候路过紫鹃的房间,猛的想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左顾右盼的看了一下四周,俄顷,推开门进去了。
前厅几个妃嫔们还在商量对策,华妃支起身子,瓮声瓮气道:“我的境况你们也都看见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连太后都拿她没办法。怪只怪咱们做事不够仔细,被人捉了痛脚。”说着,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黯然道:“不过话说回来,再仔细也没用,这种事就是看陛下有没有把咱们放在心上,陛下要是在乎的,纵然我有千般万般的不是,陛下那头也能盖过去。谁让我不得陛下的圣心呢!陛下他说了,皇后是他眼里最好的女人,是他毕生的挚爱。我可是听的真真的!你们现在谁跑去和皇上理论,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
纯妃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轻轻咬了咬下唇,华妃见状,把手轻轻的盖在纯妃的手上,伪善道,“好妹妹,忍一忍吧,忍一时之气,不愁没有将来啊。”一边又故作无意的说道,“唉,只是我以为,凭你的出身,加上陛下对你的宠爱,还有你那可爱的儿子,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妹妹离贵妃之位应当只有一步之遥啊!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唉,谁会知道皇后隐忍多年,雷霆手段,一招四两拨千斤,就把我们所有人都连根拔起,我们此时此刻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纯妃脸上屈辱的颜色越来越浓重,华妃的嘴角便泛起一抹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是了!
去闹吧!
不能只有她一个受到牵连。
现在的妃位,加上她,谦妃,仪妃,纯妃,良妃,丽妃,共有六个。
除了纯妃以为,良妃没有母族势力,生了儿子也不足为惧。丽妃和仪妃生的女儿,从孩子落地那一刻起,就丧失了斗争的资格,诚如陛下说的,丽妃甚至没有把手伸向前朝,可见她无心将来的前程。剩下的谦妃,儿子是她领养的,养了等于白养。所以华妃很清楚的知道,她失势以后,那么多人中,谁最有可能染指贵妃之位?
——只有纯妃最具有竞争力。
如今,她好不容易保住了妃位,是用她弟弟的性命换来的,她绝对不能放任让纯妃爬到自己头上去,她必须把敌人扼杀在萌芽中。
怂恿她们去步她的后尘是最好的选择。
静嫔着急道:“连华妃娘娘您都束手无策,难道我们真的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华妃按着发痛的脑袋道:“我这兄弟是我唯一的靠山,连他都死了,我实在是无力相争啊。”
纯妃不服气,华妃的话对她简直是羞辱。
这几年里,她从一个小小的婕妤一跃至妃位,与华妃、仪妃、谦妃等平起平坐,呈比肩之势,虽没有协理六宫,可单她有儿子这一点就胜过她们一筹,再加上陛下对她历来和颜悦色,关爱有加,所以不能怪她有这样的错觉,以为李永邦对自己是有一些爱意的,更何况男人嘛,再顽固不化的铁石心肠也敌不过一腔柔情似水。什么毕生挚爱?如果挚爱,怎么会丢在那里几年不闻不问,当个摆设中宫?纯妃由此认定,只要皇后死了,她就会晋为贵妃,等到孩子再大一些,继皇后的位置便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纯妃像是没有察觉华妃的有意唆摆,固执道:“华妃姐姐就好生养着吧,不要着急,有些事,你不做,别人也要做的。”
华妃还假惺惺的劝道:“妹妹,你千万不要以卵击石啊。”
纯妃似乎心意已决:“放心吧,姐姐。我不会硬拼的。我好歹有个亲生的儿子呢,有他在,我怕什么……”
华妃素来最看不惯她那副生了个儿子就好像生了个圣人的似的轻狂样。
她懒懒道:“好吧,你既有了主意,我再多言便是个不知趣的了,姐姐只奉劝你一句,小心为上。”
纯妃向她点了点头,静嫔和昭嫔又各自套上头罩,从重华宫的角门出去了。
回到玉芙宫,如烟忐忑的问纯妃:“娘娘,咱们真的要与皇后主子为敌吗?”
纯妃‘嗤’的一笑:“我是那种会被她肖如莹三言两语就给蒙的团团转,为她陪葬的人吗?你也不想想,眼下谁的处境最糟糕?她连良妃都不如,我不单有个儿子傍身,她落马了,我还能随时随地的顶替上去,帮助皇后协理六宫,我是有多傻,才会去和皇后对着干?再说,不就是死了个把亲戚吗,陛下不杀他们,他们自己也是会死的,生老病死,很正常啊。”纯妃的语调凉凉的,不含一丝感情,如烟的背下意识的一僵。
“哼。”纯妃望着窗外的夜色,轻蔑一笑,“想把我拉下水……当我是傻的吗?”
自此,宫中又以皇后为尊,除华妃被禁足之外,其他后妃每日必到永乐宫向皇后请安,无一不敢有所怠慢。
纯妃通过各种渠道向敬事房打听,花了不少的时间,终于探得一二的消息,说是陛下虽然三不五时的去永乐宫,但都是去看小殿下的,并没有与皇后同房。纯妃心中笃定,什么毕生挚爱,都是假的,是肖如莹用来激将她的。她表面上对皇后毕恭毕敬,暗地里依旧不屑,一个没有男人宠爱的女人,失势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每天看着谦妃和仪妃抱着孩子和皇后谈笑风生,闲话家常,自己则被她们晾在一边,仿佛又叫她想起从前被静嫔和昭嫔排挤摒弃在外的日子,她是最不能忍受别人忽视的,就像现在,她收服了静嫔和昭嫔,她们以她马首是瞻,总有一天,她也会教上官露匍匐在她的脚下,看她穿上凤冠霞帔,坐在金瓶莲宝座上,接受妃嫔的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