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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庭筠默认了。
上官露‘哈’的一声,明明是笑,眼底却泛有一丝泪光:“我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我的皮相还那么有用,可为何昔日崔先生对此,竟然一点反应也无?难道是先生不好此道?亦或者伪善的久了就真以为自己高风亮节,可以坐怀不乱?”
“连崔先生都魅惑不了,你还要我去□□殿下?”上官露道,“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我要是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吸引力,也就不劳动陛下费心在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下*&药来完事了。”
崔庭筠闻言,脸色诈变。
上官露惨然一笑:“我和殿下彼此相安无事,相信日后也可以敦睦互助,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也就过了,我不想惹事。崔先生今日对我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说完,上官露翩然欲离开此地,孰料崔庭筠突然道:“有用。”
上官露猛的顿住脚步,但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崔庭筠望着她纤弱的背影,一字一顿道:“有用。露儿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让我心动。”
上官露的泪不争气的滑落,哽咽道:“那为什么?”
“为什么——?!”她拿起茶盏愤怒的朝崔庭筠掷去,崔庭筠不闪不避,堪堪击中额角。“为什么把我推到殿下身边去?”
崔庭筠不顾自己额头上伸出的血渍,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眼中有无限的柔情:“露儿,你不明白,我是一柄人刀,我的存在只为国事。若高绥在我有生之年都不再起事,陛下从无问起过你是怎样的女子,那我可以一直当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向你父亲提出来。只是高绥一直蠢蠢欲动,我滞留在乌溪,是因为他们,我举步维艰,也是因为他们,然也正是因为他们,把我长留在了你的身边,我一日日看着你长大,一日比一日痛苦。陛下不放心上官氏,你是个最好的质子,但最关键的是,你秉性纯良,这些都是陛下要的。我亲手把你教的这样好,也是我亲手把你推向深渊。你总问我喜不喜欢你,我答不上来,也不能回答,你问我为何不要你,我有我的职责,我不能喜欢你。露儿,我只是一柄人刀,我连人都不是,我怎么带你走?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其实并无我容身之处。但是露儿,我对你每时每刻,都是用了真心的。即便是送你上京,心如刀绞,也不曾怠慢过一分。”
“要你做这样的事,要我亲自同你说这样的话,再没有人比我更难受。但你总归要嫁人,与其嫁给别人,我情愿把你送到大殿下身边,起码我能笃定他是喜欢你的。这样不失为一个好归宿。”崔庭筠的声音越来越低。
“就因为那天他送我回去,你一眼便判定他是我可以托付的人?”上官露伤感道。
“是。”崔庭筠信誓旦旦道,“我看人从不会错。”
“须知历代天机营的人刀只听命于大覃的君主,假若我们的陛下百年后,我有幸还活着,我就会听命于未来的陛下,也就是现在的大殿下,但是大殿下为人意气用事,常常明知是好话都听不进劝。然凡事过刚易折,陛下便需要一个人能够在他身边时不时的给予他提点,以柔克刚。此番陛下命我迂回的来找你,也是知道你必不会有负所托。”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上官露再一次向他求证,“那个叫连翘的真的不是好人,是细作?”
崔庭筠面色凝重的点头:“一个非常工于心计的女人,擅于伪装,大殿下被蒙在鼓里还不自知,最重要的是,无论谁和他说,把理据摆在他面前他都不信,别无他法,只能让他越晚知道战况越好,相信连翘在等不到大殿下回信之后一定还有别的方法联络他,不过当务之急,你只管拖住殿下就好。我们需要争取一点时间,尽快能把这个女人解决掉。”
上官露微微一咬唇:“我真是讨厌死你们这些人了!”说完,提着裙摆气哼哼的走了。
崔庭筠松了口气,他知道,上官露如此便是答应了。
回府之后,管家禀报说殿下还在宫里,议完军机便会回来同她一起用膳。
上官露‘哦’了一声,管家早已经习惯她面无表情了,说完就自行退开了去忙事。
李永邦进府的时候便看到她站在廊下倚着门框,一身烟霞色的镂花蜀锦立领小褂子,杏仁白的五彩花草纹襦裙,亭亭玉立的背映着晚霞,隔着小小的庭院,冲他微微笑,落花零星坠下,像下了一场雨。他的眼神略一停顿,回过神来以后,疾步匆匆向她走去,张口想问‘等我吗?’,又硬给憋了回去,道:“该用膳了,进去吧。”说着,伸手去扶她。
她‘嗯’了一声,进殿后乖巧的坐到他身侧,丫鬟们布完菜后退到一角,她的嘴角还是噙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李永邦终究是没忍住,他们回府之后,她待他一直冷漠,彼此能不碰面就不碰面,想来是还在为洞房那一夜的事情在生气。李永邦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作为一个男人,这种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有什么好多说的?但怕她不自在,他还是很配合的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每天晚上一起用膳免不了,不过像今天这样和颜悦色,还是头一回,李永邦当即搁下银箸道:“说吧,干了什么事儿被人给揪住小辫子要我帮你善后?”
上官露嘟着嘴道:“才没有。非得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能在门口等你吗?别的女子身为妻子不这样?”说着,单手托腮,似乎是置气了,“那我以后不等了。由得你去。”
李永邦突然心情很好,拿起她的手放到碗边,叮嘱道:“说了多少次,用膳要双手捧着碗。”一边斜眼看她,“既没做坏事,那有什么可乐的,开心成这样?”
上官露抿了抿唇道:“我今天出去看戏了,你猜我撞见了谁?”
李永邦装作无意的问:“谁啊?”
“我能问你,那你肯定认识啊。”上官露望着他,神秘兮兮的说,“崔先生!怎么样,没想到吧。”
李永邦面色不善的‘哦’了一声。
上官露一下便知道李永邦对于崔庭筠的身份只怕是早就清楚的,那她下午见了崔庭筠应该更是逃不了他的法眼……
上官露捧着心道:“啊呀,我见到他呀,那叫一个伤心难过……”
她的扭捏作态把李永邦给逗笑了,上官露道:“有你这么往我伤口上撒盐的嚒,还好我懂得自我调节。”
“怎么个调节法?说来听听。”李永邦好笑的看着她。
上官露搬起圆杌子朝他身旁挪了一挪,道:“他的确是在朝廷里供职,他向我承认了,我骂了他一顿,还打了他。”
李永邦侧目:“你打他?”
上官露点头:“我拿杯子泼了他一身水,额头也叫我打破了。”
“这么泼辣?”李永邦笑着看她,不知道为什么,白日里军机处的那些烦心事起先还跟冤魂似的缠着他,这会子全都烟消云散了。
“但这仅仅只是泄我心头之愤,要让我开心,还是只有殿下能帮我办到。”上官露直勾勾的盯着李永邦,两只手扒着他的手臂,一副宠物讨食的模样。“殿下可还记得承诺过我什么?”
“什么?”李永邦身子不禁往后仰,绷着笑道,“你这不怀好意的眼神是在打什么主意?”
“我是在想……”上官露绞着衣襟,又咬了咬下唇,抬眼看他直到看的他如坐针毡才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可以让我安排人给你侍寝的嚒?”
李永邦‘蹭’的一下站起来:“合着你是在算计这个啊。”
上官露指着他:“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你答应了我的。要不然府中那些个女眷我可怎么打发,她们三天两头的找我哭诉,豆蔻年华就在殿下您这里荒废了,您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又不能约她们一起上街看戏,阖府上下只有我能去,她们被关着,也怪可怜的。”
李永邦扶额道:“可我很累,政务很忙。”
上官露起身站到他身后,握起小拳头敲着他的肩膀卖乖道:“就是知道殿下政务繁忙,所以夜里安寝更应该要舒心缓解一下,不是吗?嗯?”上官露侧过脸来盯着他,她的鼻音很重,软软的独有的女人香气在他脖颈间围绕。
李永邦唬着脸:“不要。”
上官露气哼哼的坐下道:“食言小人。”
李永邦道:“不是,是我正好有了连翘的消息,安排人前去接她,委实不想在她来的时候闹出太多的事。”
“那她知道殿下你的身份吗?”上官露天真的问。
“知道。”李永邦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样子,“此番去接她父皇还是不同意,我自作主张,眼下乌溪那里兵荒马乱的,我怕她会出事。”
“乌溪怎么了?”她沉下声来,当做头一次听闻这个消息。
李永邦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放心,你父母兄弟皆安好。”
上官露沉默了一会道:“连翘姑娘知道殿下的身份,对于进府可能遇到的事心里多少应该有准备,殿下是在怕什么?”
李永邦面露难色,上官露接着道,“你若不同意,那我就只有自剑了。”
李永邦虽不是初晓人事,但闻言还是略一心慌,正想斥责她几句怎么当着下人的面说这些,然而一切却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只见上官露从袖子里抽出一柄短剑,在自己眼前比划。
李永邦嘴角一抽:“自荐你提剑干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威胁我?”
“是啊。”上官露用剑抵着自己的脖子道,“你不肯,我就自剑。”
李永邦这才知道是他误会了,她没有要自荐的意思,一下子耳根都红透了。
他没来由的气闷道:“不要。”
上官露跺着脚哭,“我真的自剑了,自剑了!”
李永邦‘唉’的一声过去夺过她的短剑,道:“好了好了,你先说清楚,到底是要自荐还是自剑!”
上官露装傻道:“看殿下你要我自荐还是自剑呀。”
李永邦被问住了,尴尬了片刻后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没长开呢,谁要你自荐。”
上官露绽出一个大大的笑:“那就肖良娣吧!她是府里的老人儿,今夜就由她为殿下侍寝!”
李永邦无奈,甩了甩袖子道:“我不过去她那里,你安排人到这里来吧。”
“好。”上官露掐着软绵绵的嗓子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