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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
一连串带有节奏的敲击声，响在东方杂志社总编室。
此时，钟离正坐在办公桌后，左臂肘部放在桌面上，右手曲着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神思不属，视线时不时的瞟向一旁的电脑屏幕。
几个月的努力，杂志社渐渐走上正规，总编室前几天刚收拾出来。
房间内只有两个人。
魏主编微微摇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把他也叫了过来。
来了也不说明，一坐就是半个多小时，到底还是年轻人哪，遇事沉不住气。
钟离这些天压力其实不小。
对于同行的竞争行为，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第一个面对的会是老东家。
前天和沈哲通了电话之后，他随即就明确拒绝了海洋文化的合作要求，截至今天早上，已经收到几乎所有代理商希望终止合约的请求。这就是影响力，钟离也知道，他们会在其它方面得到某种补偿。二选一的话，抛弃东方文化这家新生杂志社是必然的选择，换成他也会这么做。
所幸的是，早上再次和沈哲打电话时，同时得到了新书今天完稿的消息。
另外，知道杂志社果真遇到了困境，沈哲也没有什么表示，只说会尽快完成让他看看。
如果新书能保证百万级销量，他就有把握取得博文书店的支持。
至于自身的发行渠道，那是以后要忙的事情，现在连载正是紧要关头，必须先借助其它力量。
“叮咚……”
邮件提示音一响，钟离马上精神一振。
魏主编恍然道：“总编，谁的邮件，你一直在等这个吧？”
“是小哲的新书，前几天刚知道。”钟离回道，一边下载文档。
“噢？《白发》还有三期就结束了，正好接上，小哲还是挺上心的。”魏主编呵呵笑道。
“不是连载所用，直接出版，所以把你叫来了……好了，先看看吧。”
“那连载怎么办？”魏主编皱眉道。
“连载部分还是武侠，稿子在他去燕京之前就交给我了，不过一直没有公布，林主编也知道。”
“那就好。”
……
两人各自面前摆放一台笔记本，轻轻点开文档。
“这次是什么类型？”
“历史。”
听到这话，魏主编也没有太吃惊，经过几次判断失误，他反而觉得沈哲写什么都能接受。
以往的经验，一名青春类作者忽然写本科幻什么的，肯定会让他怀疑。
不过刚看了几段，差点被一口气呛住。
姓名：朱元璋别名（外号）：朱重八、朱国瑞
性别：男
民族：汉
血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这也叫历史？”魏主编哭笑不得。
座右铭：你的就是我的，我还是我的
1368年－1398年——主要工作是做皇帝
看到这里，五十多岁的老头终于被呛到了，剧烈咳嗽，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钟离。
“总编，你们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钟离的脸色也很诡异，似乎略显扭曲，不过视线没有离开文档，伸手按按。
“接着读，这次肯定不是玩笑，小哲不会这么不知轻重。”
“也是……”
很快两人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
《明朝那些事儿》第一部第一章很快牢牢抓住他们的心，除了开头朱元璋的档案资料、家族姓名的数学解释稍带调侃，难以产生历史阅读感，接下来就感受到一股阴郁色彩。
——灾难到来后，四月初六，朱重八的父亲饿死
——初九大哥饿死
——十二日，大哥长子饿死
——二十二日，母亲饿死
正像文中所讲，如果这是日记，绝对是世界上最悲惨的日记之一。
其实，朱元璋这位皇帝在民间名声并不太好。
一方面修《明史》的是满清，彼时史官早已绝迹，难免有些曲笔之处。此外，朱元璋的确做过许多不得人心的举动，屠戮功臣、剥皮萱草、戮尸等都太过暴虐，掩盖了爱民的一面。
但只是短短几分钟，速读数页之后，朱元璋的形象完全在两位杂志从业者心中翻了过来。
从赤贫起家，没有后台和依靠，朱元璋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历经千辛万苦，掩埋战友的尸体，起身继续战斗，无数厉害的角色陈友谅、张士诚、王保保等，全都倒在他卓绝的军事天赋之下。
钟离面色潮红，魏主编面沉似水。
正如当年明月连载本书时的副标题——历史应该可以写得好看。
沈哲也在书名后加上了。
文风幽默轻松，笔触晓畅，完全没有以往历史作品的生涩感受，让人全情投入。
资深编辑老魏当然知道，一本好书，初读就会有个大概判断。
是否感觉卡顿？是否不忍释卷？而最好的作品，能达到让人忘记呼吸的地步。
现在的他，已经忘记了编辑的职业素养。
……
“不可思议！”
魏主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揉揉发酸的脖子，看到钟离依然埋首电脑前，再次把目光投向眼前的文档。
上网开始查阅一些历史资料，以便证实书中几个疑惑的地方。
历史类作品可以不严肃，但必须严谨。
如果漏洞太多，即使写的再有趣，也只能归于哗众取宠。
“啪！”
钟离忽然一巴掌拍上桌面，大声道：“痛快，这是我读到最好看一部历史作品！”
“不可思议……”
只听魏主编又说了一句不可思议，不敢相信道：“小说笔法，流行文学的表达方式，还能遵循史实……”
钟离才不管什么表达方式，只在乎读者爱不爱看。
他也是读者，并且是眼光异常毒辣的作品挖掘人，否则也做不到总编之位。
兴奋之下，马上给沈哲打电话。
“小哲，历史竟然也能写得这么好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哲笑道：“钟哥，从文学史上看，我们一直走在通俗化的路上。作品越是草根，越容易被推广，被最广大的读者接受。《明朝那些事儿》就是一部草根历史书，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商人么，喜欢吧？”
不知不觉，又站在读者的立场去评论。
钟离没在意，保证道：“绝对是超级畅销书，放心，剩下的交给我！”
沈哲却想起曾经的网络文学，不为主流接受的原因，恐怕也不单是过于通俗化，而是消遣娱乐化。
“老魏，你负责出版准备工作，我联系印刷厂，两天之内要完成第一版！”
“收到！”魏主编没有丝毫迟疑。
……
两天后，博文书店中海总店的经理办公室。
书店经理接待了钟离，一本设计精美的书籍，摆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开始谈笑风生。
第三天，《明朝那些事儿》第一部全国上市！
令人有些意外，此次新书上市，除了沈哲在论坛告知了书迷之外，钟离没有做任何宣传炒作。
“这本书不需要我们炒作！”
商人们都明白，最强为有力的炒作就是口碑，读者会自动帮你完成。
除非你堵住所有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