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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荍本来正喝着茶,听得这话倒是一顿,茶杯盖落在杯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略想了一阵子,开口问道:“以往是个什么章程?”她完全没想到此事的,虽印象里也知道有小选一事,但总不如大选那样盛大,也不干她们这些妃嫔的事,以往都是皇后默默地就处理了,她们却是从来没有这个概念的。
那嬷嬷听了询问就将以往是如何准备、如何进行细细的分说了。
云荍点点头:“既如此,便还是按以往的规矩来吧,你们也多尽些心,万不可出了什么差错。皇后娘娘现正病着,可不敢扰了她的清净。”言语间敲打一番,还是拿了皇后做大旗。也是云荍现今不敢妄动,不然也不会行狐假虎威的事来弹压她们。
嬷嬷早知会是如此回答,笑着应了声事,又道:“还有一事需的求一求娘娘,奴婢以往做的也只是其中的而一部分,还得请娘娘身边的李嬷嬷来总管一下。”
云荍想了一下,倒是明白这嬷嬷的用意,历来小选虽然都是包衣家的姑娘,但说不得在家里就是娇养的姑娘,或者与宫内那个总管什么的沾亲带故,如此必然得有一个身份够高的人去镇个场子才成,想来以往皇后那边也是派了人的。而且,李嬷嬷去了就是当个被供着的菩萨,也是能盯着她们行事的,如此,出差错的几率也能再小一些。
思量完毕,云荍同意道:“即使如此,李嬷嬷便跟着去吧。不过细事上还得你们过手才好。”这便是表态李嬷嬷不会夺了她们的权的意思。
“奴婢省的,再不敢劳累了嬷嬷的。”那嬷嬷心愿得了,便告退了。
云荍又叫来李嬷嬷:“方才人来回,小选的准备要做起来了。我应了她把你使过去总揽一应事务,实不过镇场而已。你也不用管具体的事务,只盯着别叫出了差错就行。”
“是,奴婢知道了。”李嬷嬷答应道。心里却盘算着,这次倒是可以借着机会,看看能不能拢几个人。主子现在这般位子,还是得有一些帮着办事的人才好。不说别的,以后阿哥大了,挑人的时候总能放心些。哎,可惜主子家里人都在关外,没人帮衬着。不然,何须自己劳心劳力,家里边就将心腹之人送进来了。
李嬷嬷这边为着云荍没家人帮衬可惜,那边厢萨布素却与马佳氏也在讨论一样的事。
才过完年,宁古塔这边倒是比京城的气氛更浓一些,萨布素好容易才从上峰宴请的酒席上清醒着回来了,这会儿正歪在榻上一动不动。
马佳氏正忙前忙后的给他绞帕子擦脸,伺候着他换了一身衣裳,又端了一碗解酒汤给萨布素饮了。
萨布素喝了醒酒汤才感觉好受了些,坐起身,拉了马佳氏坐下,道:“你快歇歇罢,转的我头晕,这些叫丫鬟做就好了。”
马佳氏嗔他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甚时候能学着说点好话?连你儿子一半都及不上。”
若这话是别个说的,萨布素少不得露露膀子叫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虎父犬子,可这会儿面对马佳氏,却是喏喏道:“我说的怎个不是好话了。”
马佳氏懒得理他,反正这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甜言蜜语,算了,都半辈子了,还计较什么呢。
萨布素却是正了正脸色,道:“今儿个大人与我透了个底,勒副都统今年内约摸是要调走的,皇上的意思是叫我顶上去。”
马佳氏听了一脸喜色:“这是好事儿啊。”
萨布素面上却是没多少喜意,点头道:“却是好事儿。”话锋一转,问道,“你可还记得年前皇上着人送来的闺女的信?”在外他们提起云荍要尊称娘娘,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们还是愿意叫闺女。
马佳氏脸色立时凄然:“自是记得的,那信我现在每日都还要拿出来瞧一回呢。”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泛起了光,“她那么小的一个人,就自己进了宫,还生了孩子。一想到她一个人挣命般的在那生孩子,我就恨不得立时飞到她身边去。”
萨布素也是黯然,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闺女,如今却再难见一面。可当初皇上话都漏出来了,若是不进宫闺女就更没有好前程了。
萨布素伸手抚了抚马佳氏的背:“好了,闺女不是挺好的吗,皇上都能叫她送信了,想来待荍儿也是极好的。”话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心疼的。
马佳氏擦擦眼泪:“我晓得,就是一时想她了。”
两人之间沉默半响,萨布素才又重启了话头:“我忖度着皇上这几年的意思,估摸着皇上是想一直把我放在这里的,不可能再调往别处了。说不得…”说到这里还压低了一下声音,“以后阿穆大人…”后几个字含混不清,马佳氏却是明白他想说什么,几十年的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不过她还是不太明白萨布素说这个干什么,于是满脸疑惑的看着萨布素。
萨布素为她解了惑:“这便意味着,未来一二十年我估计是调不回京城了。”顿了顿接着道,“闺女现在已经是嫔位,还生了阿哥,瞧着也颇为的皇上的喜爱,说不得以后还能再进一步。咱们一家子若回不了京,闺女便会一直也没有支撑。虽有本家,却也是隔着服,哪能真心真意。”
马佳氏深以为然,这时候的女人,若想在婆家立的稳,一是看你生没生儿子,二就是看你娘家撑不撑。虽然皇家不能完全照搬,却也是有相通之意的。
马佳氏想及此,不由皱了眉头:“这可如何是好?”
萨布素却是早有成算,他想这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是想着,不如叫常德回京去。他在我身边学的也差不多了,托人在京城给他谋一职缺,也好过在这里跟我一样打拼。回去了,他媳妇儿也能常进宫看看闺女,也可以帮闺女做一些她不便做的事。而且,皇上对我即是如此打算,常德便不能与我再走同样的路,回京一是表示我对皇上的忠心,二也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讨讨好感。”
马佳氏思量一会儿,虽有些舍不得儿子和孙子孙女,不过又想着儿子若回京就不必整日打打杀杀,她也不必整日里担心,倒也好。且进京还能照看着闺女,也能常常传了闺女的消息回来,再不用想现在这般好几年接不到一回消息。
于是点点头:“你即是都想好了,我也没甚意见,便这样罢。”
于是两人有说了一会儿该带些什么东西,该安排哪些人,才将将睡下。
这些不过先说一说罢了,真要托人把常德调进京去,怎么也得等萨布素升了副都统再说,这会儿且还托不了什么人呢。
云荍却不知道这些,她还是照顾着景顾勒闲散度日,李嬷嬷那里也没出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只有一点,皇后最近的病情又反复起来,听说这几日又卧床不起了呢。
二月二十七日辰时,皇后睁开了眼,轻轻咳嗽了一声。
没一会儿便见一只手伸了进来,将寝账撩起,挂在两侧的银钩上。
流云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带来一屋子融融的暖意:“主子醒了?”
皇后也被感染的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扶我起来吧。”
流云笑意更甚,主子这几天都一时睡一时醒的,今儿瞧着倒是精神了好些,还能起来了。立刻小心翼翼的扶着皇后坐起来。
皇后就靠坐在床上,由着流云绞了帕子给她洗漱,又有飞袖端了粥来用了小半碗,略歇了歇才道:“今儿看着天倒好,本宫去外头略坐坐。”
其实冬天里的天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流云她们见着皇后难得有些兴致,皆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于是几人忙碌起来,给皇后梳好妆,又浑身上下裹得一丝风儿都不漏,才敢叫她出了门。
说是外头,其实也不过是坤宁宫的殿前回廊罢了。
皇后坐在铺着厚厚毯子的椅子上,手上抱着手炉,微微抬起头,怔仲地看着头上雾蒙蒙的天色。
就这般坐了有一刻钟,流云上前道:“主子,风大,还是进屋罢。”
皇后回过神,对她笑了笑,答应道:“好。”知道宫女们都是担心她的身子,也不想太难为她们。
及至进了室内坐下,皇后愣了一会儿神,又叫了流云吩咐道:“我记得之前有吩咐了给太子和五阿哥做披风,可做好了?”
流云回道:“已经做了一些了。”
皇后点点头:“也不必等都做完了,现下做好的就先送去,让他们先用着。你这就带人都送去吧。”
流云只当她心血来潮,这会儿是万事都依着她的:“是,奴婢这就去。”
皇后又叫住她:“等等,恩,本宫记得旧年有一对暖玉做的小环佩,你也取了,太子与五阿哥一人一个罢。”
流云听了却很是踌躇:“可,那是主子做给……”
皇后挥手打断她的话:“去吧。”
流云只得退下,点了东西与飞袖一人一边去了。
流云去的是太子处,因离得近,所以很快就回来了,回给皇后知道。
皇后笑盈盈的点头,又按了按额角:“有些乏了,本宫去歇歇。”
流云于是又服侍她躺下,放下寝账,留了皇后在这一方空间内。
皇后愣愣的盯了一会儿帐顶,眼睛渐渐合上,呼吸也越来越弱,直至,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