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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越来越低沉,等张虎和李嫂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张虎一走进自家的屋子,随便找了张凳子就坐下了。从口袋里抽出烟,麻利的点上一根,坐在那儿‘吧唧吧唧’的就吸上了,“还有饭吗,我饿得慌?”张虎一边吸着烟一边向李嫂问道。
原本也坐在一边的李嫂一听,立刻站起来向厨房走去,“你等着,我去端!”
张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李嫂一会儿端着饭进来一会儿又忙着将院子里的矮桌子搬进屋里,等做好这一切,张虎已经开始吸第二根烟了,“你也来帮帮忙,不要一直坐在那里吸烟!”
“呵呵,你不是能忙过来吗。还要我去帮什么忙。”张虎乐呵呵的扒着饭说道。
“哼!你就长了张嘴!”李嫂瞪了张虎一眼,擦擦手,往内屋走去,“小成、佳佳。你们吃过了吗?”
李嫂推开儿女房间的门,里面虽然没有开灯,但她依然能够看见床上隆起的小山坡,摇了摇头,就转身出去了。
“小成和佳佳已经吃过了吗?”张虎端着碗,喝了一口稀饭问道。
“大概吧。我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睡了。我就没叫醒他们。”李嫂也盛了碗稀饭拿了张凳子过来坐下来开始吃饭了。两夫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吃好饭,缓过来的两人都觉得很疲惫,李嫂胡乱的收拾了一下桌子,迅速洗漱好就准备上床睡觉。照例李嫂在上床前,去看看儿子和女儿有没有蹬被子,这大冬天的要是感冒了就糟了。张虎先回了自己屋子,脱下外套正准备上床,就听见一声惨叫从儿子女儿的房里传来。张虎心中一慌,也没顾得上穿外套,就直接朝儿女的房间跑过去。
还没跑进去,就撞上迎面而来的李嫂,“出了什么事?”看着李嫂惊慌失措的样子,张虎紧张的问道。
“佳佳……佳佳不见了!!!”李嫂的身体几乎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自己小女儿不见了,傍晚她还是好好在呢,怎么就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李虎看上去比李嫂要冷静,如果忽略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话。作为父亲在女儿不见了的时候能有几个是真正冷静的,他也不过是在强装冷静罢了。“你别急,慢慢说!”
“傍晚的时候还在。我和大家送方玉去医院的时候,我还叮嘱她要好好在家和小成一起玩!怎么……怎么就不见了呢!!”李嫂慌乱的拉着张虎说,“我问小成,小成说,他们是一起吃过饭然后上床睡觉的。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张虎听后,转身就往自己屋里走去,“我先去穿上衣服,一会儿我们一起出去找找!!李嫂听了连连点头。
张虎拿了外套胡乱的穿上,都没来得及扣好扣子就往外走去,“走,我们出去看看!!
张虎和李嫂刚要出门,儿子小成就从自己的屋里出来,赤着脚不安的看着自己的父母,“爸、妈,佳佳不见了,是吗?”小成小心翼翼的轻声问父母。张虎停下脚步,走过去,拍拍儿子的头,说道,“佳佳会找到的!小成不要担心,先去睡吧。”
小成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直到张虎肯定的向他点了点头,他才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嗯!”
张虎和李嫂哄了儿子睡觉,这才焦急的冲出门去。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在这偏远的小山村,没有城市的喧嚣,也没有那灯红柳绿,只有一轮明月悠然的挂在天上,把小山村衬托的更加安静和寂寥。张虎和李嫂拿着手电筒一边的不停的扫过村子里不起眼的角落,一边焦急的大喊道,“佳佳!!佳佳!!”
四周除了偶尔传回来他们自己的回音,寂静的让张虎夫妇心慌。
“出了什么事吗?佳佳不见了?”张虎夫妇的叫喊声没有把女儿找到,倒是把原本已经上床睡觉的村民叫醒了,纷纷出来问道。
“傍晚的时候佳佳还在。我和大伙把大柱老婆送到医院后回来,就没看见佳佳了!!”李嫂急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流,一个劲儿的抹着泪。
“她平时去玩的地方找了吗?”老村长只披了件棉衣就跑出来,此时从众人身后走出来关切的问道。
“找了。都没有。”张虎垂头丧气的说道,他紧紧拉着李嫂的手,相互扶持的一路走过到现在。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李嫂忽然想起今天白天佳佳在村口的事情,几乎是尖叫的说道,“村口的草垛子!”
“张虎你们夫妻去村口的草垛子那里看看,我和其他村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老村长将身上的棉衣穿好,对张虎夫妇说道。谁家丢了孩子都会急死大人,大伙儿也都理解,纷纷赞同老村长的话。于是,大家都留了自家女人在家看家,其他人都四处去寻找佳佳了。
大伙儿一直找到晚上十一点多,依然没有佳佳的消息,张虎夫妇像失去了魂魄一般,浑浑噩噩的被村民送回家。老村长拍了拍张虎的肩膀劝慰道,“今天天太晚了,外面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等明天天亮起来,我们大家再给你找找。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养好精神明天才能找佳佳不是吗?”
“是啊,是啊。张虎,李嫂,你们别太提担心,也许她只是贪玩在哪里睡着了。”众人附和着村长的话,嘴上虽然如此劝着,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能找的地方他们都找了,可是依然没有找到佳佳,佳佳可能已经不在村里了,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佳佳出了事,回不来了。可是这话没人敢说,
村民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张虎的家,直到一直安慰着他们的老村长也离开后,李嫂才抬头看了一眼张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虎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抽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了好几次都没能点着,心中一火,狠狠地将手里的打火机摔到了地上,打火机立刻被摔的四分五裂。
张虎的动作吓得一旁听见人声从自己房里走出来的小成一个哆嗦,他瑟瑟的看着哭泣的母亲和在一旁闷着头的父亲,然后快速的跑回自己的屋子,缩在被窝里默默的流着眼泪。
半夜医院里
方玉睡的迷迷糊糊,耳边不时地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那声音像极了最近每天晚上都能听见的哭泣声,只是这声音比以前更加的清晰。方玉睁开眼睛,看着医院的天花板,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就像是一个人贴着自己的耳边在哭一样,听得方玉心中一阵恐惧,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竖的笔直。方玉伸手推了推一边床上熟睡的丈夫张大柱。张大柱迷糊的翻了个身,没有醒过来。方玉听着外面的哭声心里是越来越害怕,一狠心,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地砸了张大柱一下,张大柱一个机灵,猛的从床上爬起来,扶着方玉的手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方玉艰难的在床上挪了挪身体,说道,“不用。大柱,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外面哭啊?”
张大柱一愣,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方玉你又说这些,外面那么冷,谁会呆在外面!”
“可是,我真的听见有人在外面哭呀!不信,你听!!”若是从前,也许方玉就认同了张大柱的话,可最近她明显感觉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这种感觉让方玉越来越害怕。
张大柱见方玉坚持的认为外面有人在哭,想起白天医生的叮嘱,他低头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这里是医院,也许外面谁家的家人死了,所以就在外面哭起来了。”
“这不一样!如果家里死了人,肯定是一大堆人在哭,可是现在是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方玉坚持自己的认知,坚决的说道,“不行,大柱,我害怕,你去看看!”
张大柱看着方玉一脸的坚决,无法,只得拿起床边的棉衣穿好,“那我去看看,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找护士,知道吗?”张大柱打开门,最后叮嘱一下方玉。
“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一点!”方玉见张大柱终于愿意出去一看究竟,心中的害怕倒是减轻了不少。可是,张大柱刚一出去,方玉又后悔了,这黑漆漆的病房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病房里的大灯晚上不给打开,所以方玉只能艰难的侧着身子,伸手去够壁灯的开关。
方玉一边努力的侧过身体,一边用尽力气伸长手臂,眼看就要够到壁灯的开关时,忽的看见门口处一个人影。吓得方玉立刻缩回自己的手,微颤着声音,问道,“谁!”
门口的身影微微的动了动,方玉咽着口水看着门口的人影渐渐地走进自己的病房,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眼睛里满是恐惧。人影渐渐地显示出来,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简单的双马尾上系着红绳,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床上方玉隆起的肚子。
“是佳佳啊!”方玉终于看清楚了人影,心里的害怕一扫而光,口中更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刚刚真的被吓到了!“你怎么来了?和妈妈一起来的吗?”
佳佳歪着脑袋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一个人来的。不对,我是和小哥哥一起来的。”
“小哥哥?”方玉先是有些不解,很快又想起白天村口发生的事情,不由得皱起眉头,“佳佳妈妈不是告诉佳佳,不能随便跟不认识的人走吗。佳佳忘记了吗?”
“对不起。”佳佳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认真,“我说我想见方婶,可是大家都好忙,只有他说可以带我来,于是,我们就‘嗖’的一声,就来到这里了。”佳佳双手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好像来到这里的过程很开心的样子。
“佳佳想来看方婶,方婶很高兴!但是佳佳也不能跟着不认识的人走。不然以后佳佳就再也见不到方婶了。”方玉招招手,让佳佳进来,“佳佳来的时候,跟爸爸妈妈说了吗?”佳佳摇了摇头。方玉则无奈的看了一眼佳佳,心里想着等一会儿大柱回来,让他给张虎夫妇打个电话,说佳佳在这儿。佳佳突然不见了,张虎和李嫂一定急坏了!
佳佳绕过床的一边,走到方玉的左手靠近窗户边站住。方玉微微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大柱白天买来的苹果,递给佳佳,“给。佳佳先吃个苹果,一会儿你叔回来,让他给村长家打个电话,让村长告诉你爸妈,你来方婶这儿了,晚上也在这儿睡了啊!”
佳佳沉默的结果苹果,并没有吃,手里拿着苹果,一双大眼带着诡异的色彩紧盯着方玉隆起的肚子看,“方婶,外面的婶婶说,她喜欢男孩子!”
方玉虽然听的不明不白,但看见佳佳诡异的表情,心中突然开始害怕起来,双手不自觉的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肚子,那是一个母亲的直觉,她的孩子现在需要保护。
佳佳看着方玉的动作,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明明就该是可爱的笑脸,但此时不知是因为背着月光的关系还是怎样,方玉看过去觉得特别的恐怖,心脏不可自已的猛烈跳动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小哥哥说,他很喜欢这个弟弟。”佳佳伸手想去摸方玉的肚子,方玉想也没想的‘啪’的一声把她的手打落。佳佳似乎也没生气,微笑的脸越来越让方玉害怕。正当方玉想要问佳佳到底怎么回事时。门外传来了张大柱的声音。
“我就说吧,大冬天的哪有人会在外面哭,那得多冷啊,你还不信!”张大柱快步走进病房,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一进门正好看到方玉一只手捂着肚子。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的走到方玉的面前,问道,“不舒服吗?我不是跟你说不舒服的时候,要叫护士吗!”说罢,张大柱就要伸手去按床头的救护铃。
方玉见状,急忙拉住他的手,“不用,我没事,只是刚刚被佳佳吓着了。”
“佳佳?虎哥家的佳佳?”张大柱疑惑的问道。
“是啊,这不是在我边上吗!”方玉示意张大柱往自己的左边看,结果自己一扭头,哪里还有佳佳的影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有过人的迹象。
“你别瞎说了。佳佳怎么可能在这里,你也不想想现在都几点了。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怎么从玉溪村那么远的地方到凤仙城的。”张大柱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老婆,这些天尽说一些不可能的事情。不由得想起自己因为她的这些瞎想,半夜起来去抓猫的事情,“你看,那个半夜叫的像哭的家伙!跟你说了那是猫叫,你还不信,偏要我半夜起来去帮你抓猫。”说着,就把手里的黑猫往方玉的手里塞。
方玉低头看去,只见张大柱手里的黑猫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眼神越看越觉得像刚刚佳佳看过来的眼神,心里一害怕,就往外推,“快拿走!拿走!”
张大柱见她好像很怕猫的样子,急忙打开窗户,将手里的猫放到窗户的外沿上,让它自己离开了。黑猫站在窗户上转了一圈,又转头看了一眼病床的方玉,‘喵’的一声,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好了。猫走了,别怕了!”张大柱拍着方玉的后背安慰道,“以前也没见你害怕猫呀。最近这是怎么了?”
方玉靠在床头,抓着身上的被子,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凤仙城的马路上,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一边蹦蹦跳跳的走着一边向着左边的空气问道,“小哥哥,你真的喜欢方婶家的弟弟吗?”
说完,便听见‘咔嚓;一声,手里的苹果少了一小块,然后又呵呵的笑着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样啊,那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过了一会儿,她又高兴的蹦起来,“太好了!”然后在凤仙城的马路上越走越远。
在这黑夜里,没人看到,在凤仙城的路灯的照耀下,小女孩的脚下,多了一个本不属于她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