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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正家买地的事儿在村子里议论了好几天,随后另一件事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消遣。
——林贵回来了!
说起林贵,整个上林村没有不知道的,未来的秀才老爷啊!
别看林老嬷行止粗鄙,但林贵长相斯文,又因自小读书不怎么下地干活而白白净净,平日里穿着长衫,口中念几句古人语,颇有几分书生架势。
这林贵可比林老嬷会做人,虽然也看不上村里人地里刨食,可与人说话还是温和文雅,简而言之就是时刻端着。村里人也不以为意,觉得读书人就是这样,个个羡慕林阿爹生了个争气的儿子。
因为林贵,林老嬷可没少得意,不仅在家中地位稳固,村里人也因林贵将来会出息而对其多有忍让。包括家中小哥儿被林福骚扰过的人家。
乔墨最近在家也没想别的,只想着开春种地的事儿。
沙地是他提议要买的,林正虽没反对,可村里议论多了,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发虚。说到底,他只是凭借现代信息大爆炸的缘故知道的多,可实际操作为零,沙地到底能不能种出东西,他也没十足的把握。
思忖再三,还是决定种花生。
据林正说,这边的良田一亩均产是两石粮食,贫瘠些的地也有一石,或者种苞米,一亩能有三四石,所以家家户户苞米种的多。沙地产出很少,能有六七斗算不错的沙地,像沙河滩那边的沙地,林正说能有五斗就不错。
乔墨仔仔细细的回忆,分明记得有次去同学家玩,他家就有一片好几十亩的沙地,种了花生,果实饱满又水又甜,不愁销量更不愁价格,产量上虽不知道,但怎么也不会太差才对。
他自己琢磨着,如今就算没有高效肥,但弄点土肥也行呀。把沙地的肥施好,管理精心些,应该也行吧。
一边盘算一边往胖婶家走,过两天就是小年了,想必袄子早做好了。顺便再取了打好的棉被,帐结一结,大家都好高高兴兴的过年。
刚到胖婶屋前就见胖婶出来了,见着他就露出了和善的笑:“乔哥儿来了,取衣服吧?早做好了,一时也没顾得送去。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很快胖婶就抱着衣服出来。
乔墨仔细一看不免惊讶,早先听说胖婶手艺好还不以为然,没想到是真的好。这套冬天穿的棉袄,剪裁合度,棉花絮的匀称,针脚细密紧致,原本以为会臃肿的衣服愣是让人觉得很是大方利索。不难看出胖婶在这上面是用很多心思的。
“做的真好!”乔墨毫不吝啬的夸赞,特别是看到连春天穿的夹衣都完工了,更是惊讶。这才短短十来天功夫,竟做了这么多?
“胖婶也太赶了,我也不等着穿,做急了太费眼睛。”乔墨一边说一边观察,果然见胖婶眼睛微微发红,怪不得刚一见面就觉得哪儿不对呢。
胖婶只是笑笑:“我是做惯了这些活儿的,手快。最近也没别的事,倒不如趁着空闲把衣服都赶出来,开春可就忙了。”
那倒是,农闲也就剩下小半月,过完年可不一样了。
于是乔墨不再多说,鞋子也没问没催,直接取了三十文钱给胖婶。
“这太多了。”胖婶一看就连忙推辞。
胖婶在村里接活,做袄子一般视做工大小收取六到十个铜板的手工费,乔墨这身袄子给十个铜板就够了,也就是一斤米的价钱。另有两件夹衣,给五六个铜板就行。农村小哥儿几乎人人会针线,所以做针线收费很低廉,即便如此生意也清淡,手工很不值钱。
“要不是胖婶赶工,我现在也拿不到衣服,怎么也要算加班费。”乔墨执意将钱塞到对方手里,抱着衣服就走。
若但就乔墨来说,三十个铜板就做了三身衣服,真是太划算,若是到城里去问问,哪有裁缝收这个低价?就算农村人不讲究款式手艺,单算辛苦费也低廉啊。
随后又去张老头家,把棉被钱给结了。因为他一个人搬不了,林正又不在家,便让张老头晚些时候替他送到家去。
两家一转,等于绕了圈子回家,可巧从林阿爹门前经过。
远远儿的看见一个穿白色长袍的人迎面走来,间或有村里人跟他打招呼,也都一一含笑点头回应。
分明是很正常和谐的画面,可乔墨就觉得别扭。在上林村穿长衫的可不多,大多都是短衫长裤,干活方便麻利。再者那人虽是对人在笑,可那动作那姿态,总摆的有些清高在上,与村里人明显拉开了距离。
乔墨动动耳朵,听到有个老汉称呼那人“阿贵”。
林贵?林正的大弟,没考上秀才的“秀才老爷”。
乔墨直觉这人不如林老嬷那么好对付,看其对待英子的态度,只怕心性也不怎么样。存了心思想试试对方,于是便放缓了脚步,正好两人在岔路口迎面相遇。
林贵先是一愣,看到乔墨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惊艳。
道貌岸然!
乔墨厌恶这种眼神,先一步在心里给林贵打了个标签。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究竟是在县城里读书还是作乐,还是两说呢。
“……你是大嫂吧?我是林贵。”林贵到底是见过世面,很快想到这么面生的小哥儿出现在村里,很大可能就是自家阿么口中“狐狸转世的小乔”。
林贵刚回来就听阿么在耳边不停的念叨,特别是成亲那天的事,不止林老嬷觉得怨恨,林贵也觉得丢脸。若被自己那些同窗知道了,还有什么颜面?顿时便觉得这个大嫂太不称职,提出那样的建议,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家庭不睦吗?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他可是读书人,最爱惜的便是名声。没了好名声还怎么读书结交友人?将来哪还能出仕做官呢?
林贵心中有读书人的清高与傲气,自觉才气不俗,将来不可限量,因此对自身羽毛很是爱惜。可惜他总怕别人玷污了自己,却没想过他对待英子的冷暴力,本身就折损了他的名声。亦或许他认为,英子一直在村子里,事儿也传不出去,便心安理得了。
乔墨哪里知道林贵的心思,但从对方微妙的情绪变化也察觉了一二。
“原来是大弟啊。今天都二十二了,马上要过小年,我还以为你回不来呢。”乔墨笑笑,又说道:“我听阿嬷说了,你下一科肯定能考上秀才,所以别着急,像你这样没考上的多着呢。”
林贵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落地的话,乔墨无疑刺中了他最难堪的一点,顿时令其变了脸色。
乔墨佯装没看见,又笑呵呵的添了一句:“阿爹阿嬷为了攒钱给你读书,平日里舍不得吃穿,你又一年到头不回来,可不让家里人挂心吗。要我说,在家一样读书,当朝宰相也是农村出生,一边读书还一边干农活,最后考上了状元呢。”
林贵脸皮里抽动几下,终究是忍住了,只是笑容就不那么自然了:“家里有事,我先走一步,嫂子慢走不送。”
乔墨笑眯眯的看着人走远,撇了撇嘴。
倒不是他故意头一回见面就这么损人,实在看不惯林贵的做派。虽说林老嬷很惹人厌,可对林贵那是掏心掏肺,省吃俭用拿银子供着林贵读书,又在县城结交应酬,可林贵倒是心安理得,一年到头不见回来几趟。读书是重要,可天下读书人多了,农村里的读书人也多,就算平时不干活,农忙时也得下地啊,可不是个个都如林贵这般好命。
远的不说,就说本村已经做官的林清,当年没做官时不照样边读书边在家种地。
白哥儿远远的看见两人,等着林贵走了才靠近。
最近这些天乔墨也偶尔在村里走动,很容易遇到一些人,白哥儿大概是因着李水莲的事儿觉得对他有愧,每回都主动打招呼,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乔哥儿,你和林贵说什么了?怎么他的脸色不大好看的样子。”白哥儿特意压低了声音,瞟眼四望才好意提醒:“你家阿正他大弟就是个读书人,难免有些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忍忍就过去了。他将来可是要考秀才的,你们若是处不好,可得不着什么好处。”
虽知道白哥儿是好心,但乔墨心里很不以为意。别说林贵能不能考上,即便真考上了,想做官,路还长着呢。
乔墨到底不是本土人士,不能明白在古代,一个秀才有时候就代表一种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