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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桐月打定主意后,心态逐渐平稳下来,干活愈发勤勉,出摊时也愈发用心。好在生意还算不错,每天都有小进项。林桐月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攒钱。她想多积累点资本,以便以后看到什么商机好赶紧抓住。
可惜,她的攒钱计划受到了林老实的阻挠。
林老实怂归怂,但人并不傻,在金钱上他计较又精明。开始几天,他没怎么怀疑两个女儿。毕竟,自己的闺女是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谅她们也不敢欺瞒自己。但是,随着三女儿对自己越来越不敬后,他开始有了疑心,特别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村里总有人到镇上去,有些人对别人家的事热心得很,有次,一个闲人愣是躲在人堆里,数着林家姐妹卖了多少碗,并且回来还告诉了别人。
这一下,掀起了一场小风波。
本来大伙觉得,那小摊子不过是两个女娃的小打小闹,能赚啥钱。但现在不同了。
有人碰到林老实就向他打听:“林老二,最近发了财吧?”
林老实了忙说:“哪有哪有。”
那人撇嘴,“你哄谁呢,有人见你家那俩丫头一个集卖几十碗,你算算多少钱?”
林老实明显愣了一下。问话的人也愣住了:“不会吧,你竟然不知道?啧啧,你的心可真大呀。”
林老实没再说话,当下就闷头往家走。
回到家里,他照例先冲白氏发了一通火,白氏不敢吱声,仍然低头默默地干活。
林老实仍觉气愤难消,索性坐在院子里骂起来:“你瞧瞧你生的什么闺女,还把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眼里?这翅膀还没硬呢就想飞了,我让她飞,等她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白氏听到他放狠话,手和心不由得一起颤抖。
她喏喏劝道:“她爹,你也别听人家挑拨,你自家的娃是啥样,你还不清楚。”
林老实不听则已,一听怒火更盛:“我清楚得很!”
白氏动了动嘴没敢再劝。
下午的时候,杏月和桐月姐妹俩回来了。
“娘,小五,我们回来了。”杏月一进门就开喊。
杏月兴冲冲地开了篱笆门,她一进来就觉得院里的气氛不大对。她爹正阴着脸站在堂屋门口瞅着她们两个呢。
杏月一见林老实在家,雀跃的心情当即当沉,她小声叫了声爹。
林老实爱搭不理地应了一声,接着便用力瞅着林桐月,“桐月啊,今日卖凉粉的钱哪?”
林老实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十二文钱递过去,“今日生意不怎么好,怕东西放坏了,最后都减价处理了。”
要是以往,没准林老实还信,但今日,他是打定主意不信三闺女的话。
他也不说话,就是拿眼盯着林桐月,试图逼迫她说实话。以前的林老实用这招百试百灵,只要他一瞪眼,老婆孩子没有一个不怕的。
林桐月坦然迎着林老实的目光,脸上并无一丝慌乱。
“杏月,你说。”林老实又把目光转向更为老实的杏月。
杏月虽然心里慌乱,但她牢牢记得三妹的话,因此就说道:“确实不太好卖,这些人难缠,总想便宜点。我嘴笨,一向都是三妹收钱算帐,我来干活。”
她这话是实话,两人确实一直都是这样分工。
林老实从两个女儿这儿问不出什么来,但他仍不甘心。他的目光扫向两人的袖笼和腰间,他想搜,但又拉不下来脸。
林桐月在心里暗暗鄙夷了一会儿,她主动开口道:“娘,你过来搜搜我们两个呗。”
白氏听到林桐月的话,不由得脸现怒容:“搜啥搜,这要是传出去,你让人家怎么看咱们家。人家会说咱家是,闺女欺骗爹娘,爹娘不相信闺女,咱们老的小的都落不着好。”
林桐月笑着望向林老实,林老实刚兴起的那一丝念头立即打消了。
他心情烦乱地说道:“好了好了,都赶紧干活去。”
林桐月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扭身进屋去了。
当夜,等到夜深人静时,林桐月从墙缝里掏出一个罐子,往里头叮叮当当地扔了十几文钱,然后又心满意足的塞进去。
虽然处境不佳,环境堪忧,但日子到底在一天天变好。临睡前,林桐月不忘自干了一碗心灵鸡汤:生活不像她想得那么好,但也不像想得那么坏。
大概因为这碗鸡汤的缘故,当晚,她难得做了一个美梦。
她梦见自己终于摆脱了风吹日晒的种田生活,如愿以偿地进了城……
不过,美梦终究是美梦。
次日清晨,林桐月还在睡梦中就被院外的一阵喧嚷声给吵醒了。
这是她大伯母朱氏的哭叫声:“他二叔二婶,你们还没起吗?不得了了,咱娘得了急症了,你们快去瞧瞧——”
“咋了咋了?”林老实和白氏一听到叶氏病了,赶紧起来开门。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了,昨晚上她就说不舒坦,我以为是累着了,就让她去歇着,哪知道今天早上怎么叫也叫不醒。这可咋办哟。”
朱氏可着嗓门嚎叫,把左邻右舍都给吵醒了。
最先来的是东边的杨家,王大娘和杨大山过来问是怎么回事。朱氏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王大娘安慰道:“上了年纪的人,有点小病小灾很正常,赶紧去请郎中吧。”
两家的男人都不在家,请郎中的任务自然落在了林老实身上。林老实穿好衣裳,连用都没洗,就去了西庄请胡郎中。
叶氏病了,林桐月她们当孙女的自然要去看看。等林老实出门后,白氏锁了门,抱着荷月带着杏月和桐月一起朝林家老宅走去。
林家老宅是半砖半土的房子,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看上去比林桐月家气派不少。叶氏和林老大夫妻俩各住一间正房,林老三一家挤在西厢房。院子很大,柴棚,猪圈,鸡舍,羊圈,农家该有的都有了。不过,猪圈好久没清理了,满院子弥漫着一股猪粪味,鸡鸭没关好,满地跑,地上到处都是鸡粪鸭粪,走路都是踮着脚。
叶氏的屋里挤了满满当当,三个儿媳妇,各房的孙女孙子能来的都来了。叶氏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朱氏一进屋又开始掉眼泪,刘氏也在一旁哭,白氏见两人都哭,也不好不哭。
屋里正哭得热闹,林老实领着胡郎中来了。
胡郎中四十来岁,身材干瘦,尖头尖脸,一双小眼睛打一进屋就没停住打量转悠。他将屋里全部打量一通,才去看床上的病人。
叶氏年纪大了,再加上乡下人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胡郎中就直接号脉,又看看了叶氏的眼皮,最后煞有其事地说这病很严重。胡郎中假装沉吟一会儿,最后从药箱里拿出一几粒黑乎乎的药丸,看着林老实和刘氏他们说道:“你家老太太是犯了心悸,只能吃这种补心丹,不过我先说好,这药可不便宜。”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朱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郎中,一丸药多少钱?”
胡郎中道:“一丸四十文。”
在场的众人又惊又愁,小声商量、议论起来。
朱氏更是叫苦不迭:“老天。俺们都是土里刨食的庄稼人哪有这么多钱。”
刘氏问道:“胡朗中,那我娘吃几丸能好?”
胡郎中胸有成竹地说道:“各人情况不同,有的几丸就能好,有的吃几年也不一定好。端看太太的造化了。”
众人一听,心里愈发地凉。这要是吃几年都不好,就算把家底掏空了也治不好哇。
胡郎中等着这他们商量抱怨完毕,又丢下一句话:“我看这样吧,我先让老太太服下药看看效果。若是她能醒来,你们再作商量行不行?”
朱氏率先点头:“行的行
的。”
胡朗中拿出一丸黑乎乎的药,朱氏和刘氏白氏三人帮着,终于顺利地让叶氏服下了药。
众人一齐提心吊胆地等着,胡朗中又指挥着三个妇人在叶氏身上又掐又摁。
约有一柱香的功夫,叶氏终于悠悠醒转。
她先是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然后缓缓地睁开眼,接着重重重地咳嗽一声。
众人立即围上来,“娘/奶奶,你怎么样了?”
叶氏呼哧呼哧地喘了一会儿气,才慢慢开口:“没啥事,你们都聚在这儿做啥?”
朱氏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叶氏皱着眉头听着,然后痛心疾首地叹道:“唉,我这个老不死的,又拖累你们,倒不如一下子跟了阎王去了罢了。”
林老实忙道:“娘,您说啥呢。啥拖累不拖累的,儿子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您老瞧病。”
朱氏也赶紧表态:“是啊娘,我就是把嫁妆当了也不能断了您的药钱。”
……
胡郎中适时地□□话来,又说药丸的事。
叶氏一听一丸药要四十文,脸上像是受了惊吓似的,赶紧摇头摆手:“太贵了,我可吃不起。罢了罢了,我这把老骨头过得几天算几天,就不费这个钱了。”
胡郎中也没有再劝,只是长长叹息一声,接着叮嘱病人几句,拿起药箱就要告辞。
林家众人怎么可能让他走。朱氏一咬牙,果断地撸去手腕上的镯子,这可是她的陪嫁,平常她都是珍而重之地收在匣子里,只有在过年过节串亲戚的时候才戴上一会儿。
“娘,我当了这个给您买药吃。我可不能让人戳我的脊梁骨。”
大儿媳妇如此孝顺,其他人也必须得表态。林老实当下就吩咐白氏:“回去,把咱家的钱都拿来。”白氏不敢不从。
他们都表态了,刘氏也不得不表示。
众人在这厢手忙脚乱的忙活着,算计着。这一帮小辈只能跟着大人一起悬着心,难受着。
这一帮人,也就林桐月在冷静旁观。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叶氏和朱氏婆媳俩。胡郎中来,又观察胡郎中。不得不说,这三人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但就是因为太完美了,才让她起了怀疑。
叶氏这人,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朱氏是什么人她不知道?她会如此果断地当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叶氏买药?
还有胡郎中,明显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仿佛不用看就知道叶氏得的什么病,还刚好准备好了叶氏需要的药,真是巧极了。
林桐月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叶氏在装病。至于她为啥装病,很简单,骗钱呗。现在明摆着,三房的桂月出嫁,落了一大笔聘礼钱,而二房的油水不大,但现在每日也有进项。其实叶氏硬要明抢也不是不可以,可她是谁?她既要钱也要脸。
想得太美了。林桐月在心里暗暗冷笑,她得想出个办法,一定得要叶氏的美梦破灭。
她在思谋计策,正在角落里玩耍的荷月已经想出一个计策了。这个老妖婆,咱上次的帐还没算完呢。今天先向你讨要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