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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旱越来越严重,大多数人家的井里都已经出不来水了,姜云浅家的水井虽然还有井水出来,可水位也低了太多,水也不如从前清澈,打出来还要放上一些时候才能拿来用。
而且一桶水要拿来用了再用,先淘米洗菜再洗脸,洗完了脸还能洗洗衣服,最后还是要扬到地里浇菜,只是水扬在土里,溅起一层灰尘,转眼就被晒干。
前世这个时候姜云浅还在陈家,陈家打了几口深井,用水虽不像往常但主子们洗澡还是能保证。
姜云浅那时对外面的旱情有些了解,却也没这么深的体会,之前她还会以为这样的旱情里,田里的收成至少还能有三成,谁想到最后看到的只是满地干草般让人忧心的禾苗。
姜方家买来的田地多是旱田,也有三分之一的水田,可不管是水田还是旱田都注定颗粒无收。
田边站满了忧心忡忡的村民,只盼望老天能下场雨,至少还能赶着种些土豆,头一年的米粮除了交了税粮,也吃的吃卖的卖,没剩下多少。而此时米粮铺子里的粮食已是前几年的几倍了,若能收些土豆红薯之类的,到了冬天也不怕饿死人。
已经有几拨人来姜家,有要卖房的,也有要卖地的,因姜方有功名在身,这时候能买地,也愿意买地的人不多,只能盼望姜方能看在乡亲的面上帮上一把。
甚至还有要往姜家卖人的,姜方虽然可怜这些人,这时候也知道家里不能再添人口了。
买人和买地不同,买地最多就是没有收成,等明年旱情缓解了对姜家影响不大。
但买人就不同,除了买人要拿的银子,人留在家里也要吃饭,每月还要给月钱,姜方认为家里已经没有什么收入了,之前家里赚的银子也都被姜老太给带走,一家人已经是坐吃山空,哪禁得起再进人?
若不是不忍心,他都想把家里现有的人都卖了,毕竟地不能种了,留那么多闲汉还能吃,可一想到不但是卖人不好卖,真卖了这年景可不是把人往死路上推?最后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问过几次愿意把卖身契还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找出路,可这年头到处都灾民,他们更是连立足之处都没有,离开姜家就只能死。
跪在姜方面前千求万求,姜方也没忍心真让人走,左右家里之前听姜云浅的话存了不少粮食,怎么着也能把今年熬过去了,但吃食上肯定是要省的不能再省。
姜云浅手头上有不少银子,连银票都有好些张,只是夏氏的意思不能让姜方知道,姜云浅也就顺势都藏好了,真都吃不上饭了,姜老太再不好,姜方也不能不管她,到时知道自己手上有这么些银子,还不定都拿去孝敬老太太了。
她倒是动过趁机再买些田地的打算,可一想到若是瘟疫来临这里好些年都缓不过劲,荒地肯定要多,买地也未必安全,还不如进京后再说,何况她也没打算做个地主,之前买花旺家的地看中的也是十几亩黄芪。
村子里日子还算好过,除了家家户户都有存粮的习惯,几家的井里还能打出水也是一个原因。
可就苦了镇上住的了,镇上的人家也不都是人人家中有井,一多半的人吃水都要到镇上的水井去挑,旱的久了,镇上的井水也不怎么出水,打上来的水也都浑着泥沙,可就是这样的水还得排着队等候。
更不要说镇上的人很少有种地的,家里的粮食也都是在米粮铺子里买,粮食这一涨价,人人叫苦不迭。
因干旱,很多人都没有工去做,赚的少了,粮却贵了,可不等着要人命吗?
这边情况艰难,连县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河里的水几乎断流,到处都是因水位降低而露出来的死鱼死虾,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肖天佑站在河堤上望着一片荒凉,说不出是难过还是什么,好在有他在这里坐镇,朝廷给拨的赈灾粮运来的很快,只是上千万斤粮食,运到了不足一半,肖天佑都一一记在心里,却完全没显露出来。
如今县城的几处水源都由官兵看守,每三日挨家送一回水,能保证人不被渴死就行,至于粮也是每天一次分了三个施粥点,同时发放,都是比对籍帐发放,也不怕有人会多领冒领。
好在,有肖天佑坐镇,运到的粮食没有人再敢伸手,每天一顿,倒也没饿死人。
又过了半个月,眼看天气不再那么炎热,虽然也下过零星的几场小雨,可旱了太久,那几场雨连地面都没有打湿就很快地蒸发掉。
好在许多口已经干枯的井水开始往外冒水,旱灾带来的困难倒不那么严重。
而肖天佑的神色却一日比一日沉重,眼看天边不时聚集又散开的乌去,除了因干旱带来的担忧,他最怕的就是突降大雨,过干的土地能不能够承受得了一场暴雨的洗涤?
摸了摸怀里放着的锦囊,里面是离开镇上之前,姜云浅与蛇毒丸一并送来的一张药方,据说按着上面的药方熬治就能熬治出防治瘟疫的药材。
肖天佑没有怀疑姜云浅为何会想到防治瘟疫,只要是学医的都会明白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肖天佑虽然还在纠结,手上拿了把柄却不好送出去,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证据也显得苍白无力,最多也就是能让皇上对这边的灾情多上心一些,到最后对他也没有半分好处。
可让他眼睁睁地置人命于不顾,他又做不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可哪怕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和准备,他也不敢保就能在拿到陈家与太子勾结的把柄之时,还能保着百姓不遭受灾难。
肖天佑重重地叹了口气,招来心腹,让他跑一趟庆余堂,像收购药材这种事,还有谁比庆余堂更合适了?
就算过不了良心那关,不能让陈家的阴谋得逞,但也不妨碍他小小地算计一下陈家和太子。
这几日有人到刘家峪来收药材,虽然什么都收,但姜云浅观察了几次,这些人问的最多的却是黄芪,姜云浅不由得就上心了。
她还没对肖天佑提过治疗瘟疫的药方,也是没打定主意要不要相信他跟陈家没关系,可瞧着这些来收药材的人不再掩饰,甚至还有些急迫,姜云浅倒不急了,显然因为王北王南兄弟俩手上存着大批黄芪,陈家收不上来黄芪,急的已经顾不上会不会引人怀疑。当然也要防着他们狗急跳墙。
好在王北王南囤积时都很低调,陈家人就是怀疑他们手上有大批黄芪也没办法,还能真上门明抢了?
不过,那些人没少到姜家来,都在游说姜家把黄芪卖给他们,甚至张氏还认出其中有两个之前来过姜家,正是上次他们一家出外‘访友’之时,他们成功地说明姜老太,要用大价钱买姜家的黄芪,姜老太一时财迷心窍,同意把黄芪卖给他们。
只是苦于没有钥匙,还把门锁给砸坏了,好在张氏几人机警,硬是拦着没让姜老太把黄芪卖了。
因为第二日姜老太借口家里的下人都敢跟她对着干,说什么都要再去买个人回来侍候,结果就把雪烟给带了回来。
所以,当张氏指着那两人说给姜云浅看时,姜云浅就多瞄了两眼,还真是‘熟’人,前世在陈家也见过几次,只是他是陈家外宅的下人,与姜云浅并没有说过话,但模样还是记下了。
果然,这些是陈家派来的人,姜云浅更加不能把黄芪卖给他们,只是这些人没收到足够的黄芪哪里甘心?知道姜家有不少黄芪,甚至要冲进院子强买。
最后还是徐繁带了人过来,才把这些人给治服了。可治服了又如何?除了打一顿,最后还是得给放了。
姜云浅望着那些人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深深地觉得这辈子她跟陈家结下的梁子更大了。
可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只是怕又能如何?还不如想想怎么扳倒陈家了。
因姜家出的事,刘家峪的村民更加不愿把手头上的黄芪卖给这个强盗一样的收药人,有些怕夜长梦多的,干脆就将药材赶紧送到鹏程药材行。
王北王南收药收的手软,早两日就回了县城的肖天佑倒是躲了轻闲。
王三春边收药材边嘟囔,无非就是肖天佑赶个好时候,可累坏了他们这几个东家了。
王北王南也不理他,总不能告诉王三春,肖天佑回县城就是因为他还要负责旱灾中百姓们的吃喝,还要防着陈家暗地里使坏。
如今肖天佑在县城里怕是也不轻闲,只是收购黄芪这种事也不用肖天佑自己出面,只需透露一点消息,那个一心想要打探肖天佑来历的方仕衡就能把事情都办的妥妥的,甚至都不会有人将收购黄芪的人与岐王联系在一起。
只是瞧着囤积了一天比一天多的黄芪,王北王南也发愁,虽然有姜云浅之前的提醒和陈家的异常,但这么多的黄芪用得了吗?
好在肖天佑说了,不管陈家的阴谋得不得逞,这些黄芪都算他的,而且还是高出正常价两倍的价钱来收,王北王南虽然要去京城了,可谁跟银子有仇?反正都知道肖天佑的薰香丸已经要在京城里卖了,往后他比谁都有钱,不宰他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