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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府。
慕子凌站在铺满了皑皑白雪的院子里,束着手,仰着头看着天,见越来越暗的天色和逐渐飘起的小雪,眉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中也带上了浓浓的担忧。
阿临和多元本是站在他身后的,见飘起了雪,多元连忙给阿临示意,让他去取来披风和油纸伞。
阿临知道多元是被留下来保护慕子凌的,故而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点了头后就转身蹭蹭蹭小跑着上了身后小楼的二楼,不一会就拿来了一件白色的狐毛披风还有伞。
把披风替慕子凌披上,又将油纸伞也打开,遮在了慕子凌的头顶,阿临瞧着越下越大的雪,低声道:“公子,我们回屋里吧,这雪看着是要越来越大了。”
摇了下头,慕子凌道:“无碍,我再站一会。”说着,他又转头看了一眼阿临和多元,道:“你们若是觉得冷,便先下去吧。”
阿临连连摇头:“我要着陪公子。”
多元也道:“奴才不觉得冷。”
慕子凌听了,点了下头,又抬眸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便‘嗯’了一声,回过了头,继续望着门口的地方,表情很淡,神情肃然,手也紧紧握成拳。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由于忽然下起了雪,天黑的更早了。
掌灯时分,府里亮起了灯,慕子凌看着灯笼眯了下眼,开口问道:“这会几时了?”
阿临听了,便跑去屋里看了眼滴漏,然后又回来答道:“公子,已经酉时一刻了。”
闻言,慕子凌沉默了一会,问多元道:“宫里的情形如何了,殿下,可进去了?”
多元回答道:“宫里的情形尚不可知,殿下和谢将军,还在宫门外,不曾入内。”
慕子凌皱了下眉:“可是发生了意外?”否则时辰已到,怎么还未入宫。
多元答:“是封言上将军拦住了殿下。”
封言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日,不曾出门半步,绞尽脑汁地去想他们到底忽视了什么,一直到了今日,才终于想通了,却立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急急忙忙出了书房门,封言想去告诉父亲,希望通过父亲告知燕文远,却被总管告知他父亲已经随着燕文远入了宫,而且是两个时辰前就入了宫,并且还将宫门关闭了,而燕文灏也领着兵马,进了城,将整座皇宫都包围了起来。
封言听完,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他立即便朝着后院快步走去,很快,便骑着一匹马,冲出了府,又一路疾驰到了宫门外。
宫门外,果然已经有士兵将整个皇宫包围了起来,即便是一只鸟,也飞不出来。
封言到的时候,燕文灏恰好准备领着一队人马,冲进皇宫。
高声唤了燕文灏一声,封言骑着马,横冲直撞地就冲到了燕文灏跟前,然后便下了马,直直跪了下来,以己身拦住了燕文灏前进的步伐。
燕文灏默然看着跪在前头,拦住了去路的封言,冷声道:“让开。”
封言跪的笔直,他抬起头祈求道:“二殿下,请您再稍等一会,再等一会,殿下他会明白过来的,他不会犯傻的。”
燕文灏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漠道:“封言,你可知我在此等了多久?”
封言仍是一动不动,“您此时若是进去,那一切便成定局了。”视线落在燕文灏身上,他继续道:“您先前答应过我,会拉殿下一把的,所以请您给殿下一个机会,再等一下……”
燕文灏闻言,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最终,他轻微颔了下首,“一炷香的时间。”说罢,他便抬了一只手,示意后面的将士们原地候命。
“谢谢。”封言眼睛一亮,接连点了头,之后又给燕文灏磕了好几个头。
燕文灏望着宫门的方向,双眸犹如寒潭,深不见底。
谢景钰坐在燕文灏身旁,将封言的行为看进眼里,有些无奈,却也为他觉得可惜,到最后,都化作了一声轻轻地叹息。
等待的时候,总是过得很慢,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却觉得无比漫长。
封言忐忑地望着宫门的位置,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也从散发着浅浅地光亮,变成了暗淡无光。
最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但那紧闭宫门,依旧没有打开。
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因此没有再去理会失魂落魄的封言,燕文灏肃然起脸,抬起手,直接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宫门被自外而内推开,大门打开时,燕文灏便亲自领着人马,冲了进去,一入了宫门,他们很快就和燕文远留下的禁卫军战成了一团。
皇城里的禁卫军本就鲜少参与实战,如今对上训练有素的正规兵马,自是很快就落了下风,燕文灏一路过关斩将,很快便浴血杀到了乾行宫外。
彼时,他身上的盔甲,已经满是鲜血了。
而此时,乾行宫内。
燕帝本是闭着眼,听了外头传来的声响后,便缓缓睁开了眼,坐了起来,他扫了一眼这殿内的众人,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后,便把视线落在了面露慌张之色的德贵妃身上,淡声道:“你们输了。”
用力攥紧手中的绣帕,德贵妃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骗了本宫,你一直都没有吃本宫给你的药!”
燕帝仅是看了她一眼,眼里平淡无波。
一双美眸直直地看向燕帝,看着燕帝始终泰然自若的模样,德贵妃眼神变了好几变,最终定格在了狠厉上,“陛下如今孤身在此,若要杀你,于本宫而言不过易如反掌,你又何来把握能定论输赢!”说完,她便让身旁的燕文远动手,上前去擒了燕帝。
只要燕帝还在他们手上,那么纵然燕文灏有再多人马,也无济于事,除非,他胆敢不顾燕帝性命。
燕帝仍是坐着不动,只是缓缓将目光从德贵妃的身上,转到了燕文远的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只剩帝王的冷硬。
没有错过燕帝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失望,燕文远怔了下,动作也迟疑了。
在他心里,燕帝再严厉,再有不好,始终是他的父皇,何况燕帝待他向来不错,他之所以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不过是想要皇位罢了,如德贵妃所言的以下犯上,他却是不愿的。
眼见燕文远还在原地,迟迟没有行动,德贵妃猛地扭头去看他,眼里迸发着阴狠,厉声唤道:“远儿!”
被唤回了神,燕文远偏过头,看着眼前完全失了礼仪的德贵妃,蹙了下眉,低声道:“母妃,我们今日前来,不过是想要一份退位诏书罢了……”
打断了他的话,德贵妃道:“你糊涂!你此时若是不动手,我们今日都将丧命于此,你难道听不见,外头是何情形么?”
燕文远听了话,立刻便清醒了过来,他用包含歉意地目光看了燕帝一眼,之后便一边走上前一边道:“父皇,委屈您一下了。”
此时,燕帝却忽然笑了,他笑了一会,便停了下来,又失望地摇头了头,冷声问道:“你们当真以为,朕会如此冒险?”他的话音落下,便不知从哪里跃下了五六个人,他们都是一身黑色劲装,面无表情地护在燕帝身前。
见状,德贵妃原本一直强装的镇定,终于崩塌了。
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而此时,外头似乎也论出了输赢,刀剑声和惨叫声已经停了,变得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殿门被推了开来,燕文灏手持长剑站在最前头,他的身后,还站着谢景钰和一干将领,福喜亦是满含忧虑地站在殿外,探着头往里看。
看了一眼殿里的众人,燕文灏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越过了他们,来到了燕帝跟前,然后单膝跪地,道:“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弯腰扶起了燕文灏,燕帝沉声道:“起来吧,你做的很好。”
之后,燕帝又往德贵妃看去,看她面色惨白,眼神却很平静,无悲无喜的模样,忆起这二十年的相伴,到底是有些感慨。
这会儿,似乎是反应过来了,本是站在德贵妃身后的几个老臣纷纷跪下,诚惶诚恐地不停磕头,说是他们一时被蒙蔽,糊涂了,请求燕帝能饶他们性命。
燕帝被他们吵得头疼,皱起眉吩咐福喜道:“统统带下去。”
福喜躬身道:“是,陛下。”
几个老臣被带下去后,燕帝的视线又落在了德贵妃和燕文远身上,表情淡淡。
知道大局已定,德贵妃早已然没了先前的泰然和镇定,她变得惊慌不已又惶恐不安,她战战兢兢地站着,此时对上燕帝的目光,双膝猛地一弯,直接跪了下去。
而一旁的燕文远,也没有了先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他定定地看着燕文灏半晌,眼里闪过不甘和愤慨,最终,却也知道自己再无回天之力,变得再无任何神采,只剩下一片浓郁的黑。
安静地看了他们一会,稍时,燕帝便收回了视线,他摆了摆手,寒声道:“三皇子燕文远,犯上作乱,贬为庶民,压往宗人府,其母贵妃,废去妃号,暂且关押至冷宫,再行处置。”
很快,德贵妃和燕文远便被相继被带了下去,他们离去后,燕帝便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燕文灏,道:“朕乏了,今日你立了大功,待明日早朝时,朕再做奖励吧,且先退下吧。”
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倦意,或许是年纪越来越大的缘故,这次,他确实觉得疲惫不已。
因此,他也已经再没心思去计较燕文灏为何会武,又到底瞒了他多少了。
燕文灏闻言,低垂着的眼眸一闪,片刻后,便从怀中掏出了虎符,躬身递了出去,道:“儿臣已经幸不辱命,这块虎符,还给父皇。”说完话,他又向燕帝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便领着谢景钰和将领们,退了出去。
沉默了一会,燕帝淡淡开口道:“福喜,你去一趟冷宫吧,二十年了,是时候让她去向云瑶道歉了。”
“奴才领命。”福喜说完,有些担忧地抬头去看燕帝,看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模样,关心道:“陛下,可要奴才去传御医来?”
摆了摆手,燕帝道:“不必了,朕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且下去吧。”
福喜听了,又看了燕帝一眼,然后躬了躬,退了出去。
德贵妃被三尺白绫赐死的消息传至皇子府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
燕文灏一夜未眠,此时听了消息,先是一怔,随即便挥了手,让那传话的下人退下去,自己则有些茫然地坐在房内,良久之后,忽然红了眼眶,又掉下了眼泪。
终于……终于替母后报仇了。
慕子凌亦是一夜未眠,这会坐在燕文灏的身侧,看着他落泪的模样,倾身去抱住了他,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尽情哭泣,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他知道,燕文灏实在是压抑的太痛苦了,如今这般大哭出来,倒也是好的。
尽情地哭了一会,直到外头传来福全的轻声提醒,燕文灏才擦了眼泪,又低头亲了亲慕子凌的唇瓣,起身去换上了玄色的朝服。
皇宫,太和殿。
燕帝坐在龙椅之上,低头俯视着下跪的一众臣子,他先是淡淡地提了一声昨日燕文远率领一些臣子逼宫之事,简单略过后,便重点放在了燕文灏率领兵马救驾有功的表彰上。
论功行赏后,燕帝又宣布了一件事。
昨日燕文远逼宫,燕文灏临危救驾之事,百官都有耳闻,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发表一番自己义愤填膺的愤慨,便被燕帝这会儿突然宣布的事,震惊了——他立了燕文灏为太子。
燕帝的脸色还有些憔悴,他一一扫过了朝臣的神色,又将目光,落在了本是皇子站立的位置,看着本是四人如今却仅剩下两人,叹了一声,低声道:“朕近来总感不适,御医言明,让朕要好好静养一段时日。”说着,他用广袖遮了下嘴,咳嗽了几声,才有继续道:“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朕静养的这段时日,便由太子担任监国,负责一切朝事。”
闻言,燕文灏有些诧异,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来,他仅是抬眸看了一眼燕帝,便又重新低下头,没有对此表现出太大的惊喜。
文武百官也是一震,皆往燕文灏看去,但见他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表情丝毫不变,于是不少老臣都露出了赞赏的目光,抚着胡须,满意地点了头。
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燕帝抬起手,示意一旁的福喜宣读圣旨。
福喜领命,走至前头,打开了手中明黄的圣旨,略显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太和殿。
由始至终,燕文灏的脸上都没有喜怒,他听完福喜宣读完圣旨后,便拂开前摆,跪了下来,仰头注视着燕帝,掷地有声道:“儿臣领旨,谢主隆恩!”
看了看他,燕帝只是微微颔首,没再说话,之后,他便挥了挥手,疲倦道:“退朝吧。”
话毕,他就已经由福喜搀扶着,径直出了太和殿。
燕帝离开后,燕文灏便也跟着离开了,文武百官想向他道贺一番,却已然找不见人了。
燕文瑾从燕帝说起昨日的逼宫时,就一直迷迷瞪瞪的,到了宣布太子时,更是愣了半晌,现在好不容易回了神,却发现自家二哥早已没了人影,他一肚子的疑问没人解答了,于是鼓了鼓腮帮子,便急急忙忙地冲出了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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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文灏回了皇子府,便看着站在门口,微笑迎接自己的慕子凌。
朝着慕子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燕文灏大步朝着慕子凌走了过去。
“谦和,我回来了。”
“嗯,我知道。”
尽管是天寒地冻,寒风吹拂,白雪皑皑,但是此时此刻,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却都是温暖至极,谁也不会觉得寒冷。
上苍怜我,得以重来一世,能够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谢谢你,让我感到幸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