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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人走了之后,回到空间里的顾箴推开雷战冲进小浴房,稀里哗啦的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直到最后只能吐出一滩滩的黄水也固执的干呕着。
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颤颤巍巍的去扭旁边的水龙头,想要洗去顾锐刚才碰到他身体留下的痕迹和气味。但是试了几次,也没能扭动那个水龙头。
顾箴眼睛血红像是跟水龙头较上劲儿了,锲而不舍去扳,瞅着实在可怜....
雷战叹口气,上前强制的把人揽在怀里抱上床,轻轻亲吻他冰凉的脸颊:“别怕,宝贝儿,你还有我还有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顾小箴可能是刚才砸东西发泄了一通,这会倒是很安静,乖乖的爬上床,自己蜷缩成一团闷不吭声钻进被子里,隆成一个小鼓包。
不一会,被子里传出压抑的哭声,小小的、带着无限的愤慨和委屈...
雷战上前扒拉几次,都没把人拽出来,知道这小孩是犯轴了,觉着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失了面子。
雷战怕他憋着自己,实在没办法了,举手投降:“行行行,小祖宗,我出去好不好。你快出来,别自己憋着自己...”
在顾箴有限的记忆里,其实顾家本来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妈妈邵桂敏泼辣漂亮,爸爸顾大勇老实本分,两人结婚第二年邵桂敏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加上双方老人都离得比较远,没有难搞的婆媳关系,两人感情很是不错。顾大勇性子老实,什么都听邵桂敏的,加上他还在水电站上班,每月有固定的收入,村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邵桂敏。
可如今却不行了。顾箴一岁的时候一场高烧昏迷,送进医院检查出顾家的大儿子顾箴患有先天的心脏病,得做手术。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打破了顾家的平静。也给往日安定的生活撕开了一道口子。
开始的时候，夫妻俩还拼命的赚钱,想着只要勤快些早晚能攒够钱治好儿子,可顾箴花钱的速度远比赚钱的速度快的多。三天两头的上医院,让家里的两个大人都疲惫不堪,眼看着家里债台高柱。儿子还不见好。一直顺风顺水的邵桂敏突然就崩溃了,她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慢慢的生根发芽...
某一天的夜里,小小的顾箴听着隔壁爸爸妈妈房间的说话声停了,偷偷的爬起来想要叫醒弟弟,白天的时候他去陈婶子家叫陈大哥来家里拿米糠,陈大哥给了他很多烤的青蛙腿,可香了..
小顾箴吸吸鼻子,那种肉香味还萦绕在鼻息间,他忍不住咽口口水,他只吃了一根,剩下的都藏了起来等着晚上弟弟回来一起吃。他不敢让妈妈知道,妈妈脾气不好,从来不允许他们兄弟俩要别人的东西,要是让妈妈知道了,会狠狠的教训他们的.
小顾箴刚要爬起来,就听到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他赶紧又躺回去,是妈妈,妈妈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顾箴闭着眼睛都能闻到。
妈妈站在他头顶,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久到小顾箴都忍不住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啪嗒”一颗水滴砸在小顾箴的脸上,随即一个轻吻伴随着一句几乎无声的对不起落在了顾箴的脑门上。
小顾箴没敢动,等着妈妈在开门离开的时候,小顾箴发现床上的弟弟被妈妈抱走了。小顾箴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跟在了妈妈的身后...
小顾箴觉得他跟了很长的一段路,爸妈抱着弟弟越走越快,他就要跟不上了,小顾箴惊恐的发现,他的爸爸妈妈好像不想要他了...
小顾箴害怕极了,拼命的奔跑起来,想要追上爸爸妈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喊声的爸妈跑的更快了,小顾箴拼上全力都追不上。只能一声声的喊着“爸爸妈妈..”
顾箴追的急,冷不防一颗小石子绊住了脚步,顾箴的小身子被摔了个结结实实..
顾箴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自己眼角上方的疤,觉得那里又隐隐作痛起来。
雷战默默的关了门,退到了门外...
今天被刺激到的不光是顾家兄弟俩,雷战也被刺激到了。他眼底血色翻涌,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在心头翻滚回味,慢慢的也跟着红了眼圈。
雷战起身去了阳台,翻出多日前藏的一盒烟,叼上、点火,返回门口,在袅袅婷婷的烟雾中蒙头回忆...
纵使十几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淡了,但是有些事情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丝毫的退色.....
尤其是跟顾小箴有关的一切。
雷战听着屋里传来的呜呜咽咽的声音,握紧拳头,却始终没闯进去,如果顾小箴需要时间去伤心、去平复,那么他给,但是也不会一直给。
抬腕看了下时间,雷战抿嘴,两个小时,顾小箴,老子只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伤心,多一秒都不给。
可雷战想不到,就因为这个决定,他差一点就失去了顾小箴...
雷战嘴里叼着烟,靠着墙隔着一扇门就这么陪着顾箴,听着里面的声音渐小,雷战心头的大石也放下了一些。
他的箴宝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这小孩性格执着、坚韧却也果敢洒脱。只要给他时间,他终究会想明白的。
听着屋里一点点的安静下来,雷战抬腕看看,一个小时十五分钟,雷战有点站不住了,小孩发烧刚好,紧接着又经历了这么一场,雷战怕他的身体顶不住,担心的敲敲房门:“小箴”
没有动静。
雷战加重了点力气,声音也提高了些:“小箴”
还没有回声。
雷战急了,推开门进去,床上那个小人还在,被子规律的起伏着,雷战走过去,掀开被子,小孩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因为缺氧,小脸红扑扑的,看来是哭着哭着累了,睡着了!
雷战笑笑,伸手把小孩挖出来,可一上手,顾箴就发现不对了。小孩后背都被汗给浸透了,伸手一摸,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雷战晃了下顾箴:“小箴”
顾箴睁开眼睛,神情木木的,像只被剥夺了灵魂的木偶一样。
雷战稍微放心,有理智就好!
雷战翻出药来给顾箴吃了,然后老调重弹,用烈酒擦了身上,又换了干爽的睡衣裤,抱到别的床上盖好被子。自己也爬上来搂着他。
可惜,雷战的放心太早了,不大会的功夫,顾箴的体温又上来了,顾箴烧的迷迷糊糊的,哆嗦着身体,牙齿咬得咯噔咯噔响。
雷战用遍了他所知道的所有退烧方法,却一点用都没有,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顾箴整个人都烧懵了。
雷战也抖着手给人又灌了大把的药片,盯着顾箴眼睛都不敢眨,他的顾小箴可是做过手术的,顾箴烧的迷迷糊糊的,身上跟着了火似的,两只手攥成小拳头,在半空中伸缩,瞧着像是在努力争取着什么...
知道了兄弟关系,顾锐怀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又来敲门...
这时候的顾箴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中,雷战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便自己出去打发了他的便宜兄弟。
雷战沾着烈酒,小心的给他擦身上散热,来来回回,一夜都没停。
这一夜顾箴像是陷在梦魇中一样,嘴里不断的说着胡话,哆哆嗦嗦的,偏还咬着嘴唇,话都含含糊糊的让人听不明白,只能偶尔从字里行间听出一句半句,像是:“妈妈...疼...”之类的,更多的却是一个人的名字。从天色微暗到天色将明,没有一刻停顿。
雷战听得心酸,握着顾箴的手不敢放开,一声声的答应着:“哎,顾箴,我在呢啊!”
“就在你身边,你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
“宝贝儿,老公在呢,不离开你,一步都不离开,将来你烦我了,我都不走!”
“宝贝儿,你妈妈对你不好,我们不要她了,以后就跟着战哥过,战哥对你好一辈子”
“战哥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
到了傍晚的时候,顾箴的体温不升反降,身上都快烧着了,雷战急的没法。
眼瞅顾箴的体温越升越高,在这么烧下去,人不死也跟傻子没什么区别了,瞧着顾箴嘴唇张合叫出那个称呼,雷战眼里血色滔天,一脚踏上床,骑在顾箴身上,掐着顾箴的脖子手指头都快陷进血管里了。拼命的摇晃嘶吼:“我x你大爷的,顾小箴,你特么的就这么死心眼吗,你那狗屁亲人因为你有病,已经不要你了。你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人家不放!!!”
“顾小箴,你醒醒好不好。老子不比你那亲人对你好多了吗你为了我醒醒好不好”
“顾小箴,你个白眼狼,我他妈的养你养了快三十年啊!三十年!老子怕你冷怕你热,疼着你宠着你,为了你磕头下跪,所有你那狗屁亲人不敢干的事,老子他妈的都干了,到了也换不来你心头一口热血吗”
“老子掏心掏肺的对你,还抵不过你三十年了无音讯的亲人吗”
“顾小箴,你他妈的心狠,真的够狠,想死,问我我了吗我同意了吗”
“顾箴,我求求你醒醒好不好,我只有你了,你别离开战哥好不好”
雷战的嗓子里几乎呕出血来,一字一句的朝着顾箴嘶吼。字字有如实体,砸向顾箴的耳膜。
最后雷战的声音一点点的低下去,带着让人心疼的茫然:“顾小箴,你混蛋,你混蛋...”
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动动,可惜激动中的战哥没看见...
雷战松开手,喘息粗重,指甲不受控制的生长出来,咬牙切齿:“
“我妈不要我了.不要我....”
“我爸爸不要我了。另娶新妇,生了个大儿子,疼的如珠如宝,却连看我一眼都吝啬.我妈跟人跑了,他看不住自己媳妇儿关老子屁事,迁怒我干什么...”
“爷爷也不要我了。爷爷想奶奶了,要去陪着奶奶,他就没想过12岁的我怎么办吗”
“现在终于轮到你了,顾小箴,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雷战愤恨的一拳砸向床边的彩板板,伴随着沉闷的”砰”的一声,床头柜凹下去一个大坑。斑驳的血迹从雷战手指骨节处滴落。
雷战这一拳用了全部的力气,没有一丝保留,这一拳挥出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愤怒、委屈、绝望还有担心...
这一刻。雷战是真的恨顾箴,恨他的不争气,人家都能扔下你三十年不闻不问,你还心心念念的当他们是你家人。
也是这一刻,雷战被顾箴给伤着了!
雷战的眼底血色翻涌,脸上那层强绷出来的坚强瞬间粉碎,暴露出底下最最真实的脆弱,强撑了一夜的担心再也无法掩饰。
精疲力竭之后的绝望爬了满脸,雷战抹了一把脸,眼底全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放在心尖尖上养了三十年的人,他拼了命都要攥在手心里不放手的人啊,他活下去的所有执念和希望,他怎么可能放手让人从他面前消失...
从他爷爷死后,他雷战就没有亲人了,也从不期待什么狗屁亲情,他和顾箴不一样,他心硬血冷,唯一能让他温暖起来的也只有顾小箴一个人。
空间里所有的绿色植物都萎靡下去,平常娇艳的海棠花此刻也蜷起花叶,耷拉着叶子没有一丝精气神。
偏这时候又有人敲门。雷战没管它。骑在顾箴的肚子上低头威胁:“顾小箴,你不是特在乎你的狗屁家人吗好啊!你这边一断气,老子立刻就把你的家人送过去陪你,你说好不好”
“还有你特稀罕的单眼皮,我都给你送去,咱们好一场,你喜欢的我都给你送去...”
门外顾家人在敲门,声音有几分犹豫:“箴箴...”
雷战猛然一扭头:“都他妈的给老子滚...”
门外的顾锐有些尴尬,缩缩脖子道:“要...要不然,我们明天再来....”
顾箴此刻就像陷在一大堆柔软的棉花里。被闷的喘不上气,身体还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耳边有人在大声的嘶吼着,声音嘶哑难听,还带着点无法掩饰的惶恐,一会不停歇儿...
还有一道不太熟悉但是却一直很渴望的女音也纠缠过来。
头昏昏沉沉的,身体却越来越轻,朦胧中好像慢慢的浮上天空,耳边所有的争执都清晰了起来。
--宝贝儿,妈妈不是不爱你,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宝贝儿,别怕,战哥在呢...
--宝贝儿,你别恨妈妈,妈妈也是不得已...
--宝贝儿,战哥一定会治好你的,你等着...
--宝贝儿,下辈子投个好胎....
一样的称呼却不一样的心情。
男音的声音陡然凶狠了起来:“
“顾小箴!老子死都不会放开你的!”
“宝贝儿,哥求你了,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心口处蓦然一疼,一呼一吸之间，那种疼痛的感觉更盛，泪意直冲眼眶。顾箴茫然四顾,周围就是一片浓雾,却找不到出路...
对于父母,顾箴的心情十分复杂,当年他恨过、怨过也颓废过,恨他的父母绝情冷血,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抛弃,怨老天爷不公,给他这么一副身板,死不死活不活的,想过干脆死了算了,一了百了。是雷战拉着扯着打着骂着他一路艰难险阻的走过来,可以说世界上如果没有雷战就不会有他顾箴。
度过了那段愤青的青少时光,顾箴又感激上苍,给他这么一对自私自利的父母,感恩老天爷赐给他一副病弱多娇的身体,让他能在人生的最初时期就和雷战识相、相知、相爱、相守...
顾箴奋力的挣扎,寻找出路,他要回到雷战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