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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反射出朦胧的光。赵家村掩映在青山绿水中,近百户人家,青砖黛瓦,袅袅炊烟升至半空,逐渐消散。
天气大亮,各家小院中,陆续传来早起做饭的妇人相互吆喝的声音。
“他大娘,咱们今个儿可是要把那玉给收了?”村头左数第三家,一个年轻小媳妇冲隔壁院子里淘米的中年妇女喊道。
那妇女嗓门洪亮,听着便是一把子力气:“当然了,有了这玉,咱们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哩。”
话未说完,就被不远处传来的斥骂声打断。
“成天就知道偷懒耍滑的东西,白吃白喝的,早上还不起来做活,真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我呸!”这声音正是来源于村口第一家掌家媳妇赵二婶。
“赵二婶又是在骂人了。”那年轻小媳妇似是习以为常,满不在意地说道。
倒是先前与她说话的大娘,放下淘米的盆,叹了口气道:“真是作孽啊,占了人家赵大的房子,却这样待那两个小子,我得看看去。”
说着,她便如一阵旋风般冲出了院子。
那小媳妇再抬起头时,发现隔壁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不禁撇撇嘴,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也就香大娘愿意趟这趟浑水,就算是管了,管得了一时还管得了一世不成!白惹一身骚。”
且说这香大娘离开了家,便直奔这村口头一家,这家的房子即便是在生活富裕的赵家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不仅院子亮堂,房子也足足有两进,全是用那上等的青砖和瓦片,比起那小地主家的房子也不差什么了。
香大娘甫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赵二婶正拿着一把扫帚狠狠地打着她面前那个才不过十几岁的男孩子,一边打,嘴上还骂骂咧咧道:“叫你不干活,怎么了,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敢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
那少年紧紧咬着嘴唇,面色惨白,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额角留下来。但他却一言不发,只一双眼,闪着倔强而愤恨的光,有如困兽。
香大娘假装咳嗽了一声。
但赵二婶却只是微微抬起头,用那双浑浊的眼睛轻轻白了香大娘一下,恍若未见一般,复又把那扫帚落在这少年身上。
一下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下手比刚才更狠了。
香大娘这才忍不住出声道:“他二婶子,这孩子要是做错了什么事儿,说他两句也就算了,打来打去有什么用?打伤了反而不能干活。”
赵二婶好像这才看见香大娘一般,放下了扫帚,拍拍手上的灰尘,高声道:“原来是香大嫂啊,我当是谁呢。你是不知道,这小混蛋多么黑心肝,只会偷懒耍滑,你说村里像他这样的半大小子哪个不是下地做活了?他倒好,我不过叫他每天早晨起来做饭,可是今天却给我躺在了床上,天底下,就没有这么个道理!香嫂子你说是不是!”
香大娘被这一通抢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是看着这孩子的凄惨模样,终究不忍心,又想着自己与那去世的赵大嫂年轻时那几分情谊,忍着脾气说道:“许是有什么原因呢?我看宁小子平时勤快的很,怎么会是故意偷懒呢?别不是病了吧?”
这句话可是一下子捅了马蜂窝,赵二婶的声调一下子拔高了八度:“咋地,他还得病了?就这么娇惯,咱们庄户人家,哪有动不动就生病的?不是我说香嫂子你,你就是那母鸡孵小鸭,多管闲事。怎么我李二花还能虐待他不成!你要是这意思可得摸摸良心,要不是我赏他们两人一口饭吃,他们兄弟还不知到活不活到这么大呢!”
这吵闹声早引了早起上地的村民围观,将这宽敞的小院站得满满当当,赵二婶看着来人,气焰反而更加嚣张:“怎么了?让大家伙儿说说,我说的对不对,村里哪个不说我李二花仗义,白养着大伯的两个孩子,怎么就养不出个好来!”
香大娘脸色涨得通红,听见后面有人说:“这李二花恁的泼辣,赵铁柱怎么受得了她,也是赵大哥走得早,留下两个孩子受罪啊。“
然,除却同情的,还有那与赵二婶一个阵线的:“你们这些臭男人不晓事,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娘呢,李二花能养着他们,已经不错了。成天挑挑拣拣,以为他们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不成,可真是那小姐身子丫鬟命。”
场面正僵持间,就见那西厢房中有一个五六岁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猛地冲到了被打少年的身前,仇恨地看着赵二婶:“坏人!”
少年一惊,低声说道:“不是告诉你不要出来嘛!”就怕这小子出来,他还拿着床单把他捆在在门栓上呢。
那小孩却哇地大哭起来“哥,她欺负你,她成天都欺负我们,哥哥本来就是生病了,她不给哥哥治病不说,还打你!”
少年闻言,心酸得只想落泪,弟弟今年才六岁,却长得瘦小不堪,脸上没有半点肉。他对不起父母的嘱托,又想到突然间杳无音信的姐姐,一时间心里酸甜苦辣俱全,也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赵二婶却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看着抱在一起的兄弟俩,被小孩的话一说,脸登时又拉下三尺长,直喊道:“小鬼头,就知道卖可怜,看我不打死你。”她逞凶道,之前为这兄弟二人据理力争的香大娘,嘴唇微动了两下,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终究保持了沉默。
院里子闹得正欢,村里人却鲜有注意到,与此同时,村头那条小路上,正驶来一辆马车,这马车从外面上看着甚是普通,但是若是从里面看,就会发现,恁大的马车,竟是一整块青玉雕镂而成。驾车的是一个黑衣人,眉目冷肃,背着一把蓝玉制成的重剑。
马车停在了村口,黑衣人拉开马车帘子,就见一个穿着白衣面冠如玉的青年略有些迫切地跳下了马车。
“这便是赵家村了?”白衣青年问道。
“正是。”黑衣青年回答。
还未等那白衣青年再问什么,村口就传来赵二婶新一轮嚣张的叫骂。那白衣青年不知道想到什么,身形如风,未等人回过神来,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
赵二婶的扫帚又重重地落了下来,她下手的地方很是刁钻,专挑那小孩打,那少年为了护住弟弟,只得紧紧把弟弟抱在怀里,承受了大部分的伤害。
村民们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有些看不过去:“别打了,不过两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夭寿嘞!”众人也是看这场面看得多了,所以已经习惯,直到现在才有人出了个声。
赵二婶却越打越畅快,只是她这一扫帚刚想落下,门口就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暴吼:“住手!”
赵二婶腾出功夫看了他一眼,虽然疑惑赵家村里几时来了这么个出色的青年,但正打到兴头上,又是个拧巴性子,仍是死不悔改,继续下手。
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下一刻,她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制住一般,竟是动弹不得。
她愤怒地睁大眼睛,就看到那像从画中走出来的白衣青年推开围观的村民,走到她狼狈不堪的侄子赵宁处,把赵宁瘦弱的身躯抱在怀里,面色沉痛,像是死了爹娘一般,嘴上还连连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人正是陆明泽。此时的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人,只怕再弄疼他,心里正充满愧疚与悔意。
如果他早点猜出阿青的身份,便不必让他受这么多的苦楚。
看着赵宁衣上渗出血丝来,陆明泽眼神晦暗如墨。
倒是赵宁,无故被人抱在怀里,莫名地,却有些踏实,下一刻,他便再也忍受不住铺天盖地的难受和疲倦,倒在这人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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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来了一个光鲜出息的小子,从赵铁柱家接走了那挨打的赵宁并他弟弟赵澄,这个消息不出半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众人都好奇这青年是谁,但只知道他接了赵宁和赵澄,已经离开赵家村,冲清平镇方向去了。
而那本来闹闹哄哄的赵铁柱媳妇,人称赵二婶的,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愣愣的没有动弹,也没阻止就让那青年带着两个侄子走了,真是惊呆了一众村民。
直到那青年早都走远了,她才又哭闹起来,说是那青年有邪气,看了她一眼之后,她浑身便动弹不得,所以才眼睁睁看着三人远去,未曾阻拦,直叫村长与她做主。
可赵家村村长却是一个有些见识的,听到她这样叙述,登时身上出了一层冷汗,连连劝她不要闹,否则恐有大祸临头,又说,赵宁与赵澄是个有大造化的,竟被上人带走。
上人?听到这个称呼,任李二花再是泼辣,也不敢再追究了,她其实是个色厉内荏的,又加之陆明泽不想让她好过,所以临走之前,在她身上下了灵咒,让李二花大病了一场,受尽了折磨,每日噩梦缠身,不多时,这粗壮的农妇便瘦成了竹竿,性子也变得畏畏缩缩,成为了赵家村很有名的一桩趣谈。
此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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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泽带着赵宁和赵澄上了马车,虽是向着清平镇的方向,但目的地却是千里之外的武陵城。
车上,年方六岁的赵澄睁大眼睛,紧紧攥着赵宁的衣角,一边惊叹地看着这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马车壁,一面忐忑不安地盯着眼前这个抱着自己哥哥似乎从天而降的青年。
“你不要怕我,我是来把你哥哥和你救走的,你爹爹对我有恩,我不知道他过世了,竟让故人之子沦落至此。”陆明泽已经检查完了赵宁身上的伤势,压下心中怒火不提,又趁着此时仍未走远,放出灵力把下在李二花身上的灵咒加固了一分,才抽出功夫,对这自跟了他就不言不语的小孩解释了一句。
赵澄虽是没有完全信他,但以一个孩子的直觉,敏感地察觉到这人身上并没有恶意,但是他还是绷着小脸不说话,这是哥哥教他的,不要随便与陌生人言语。
陆明泽没有理会他,只拉开马车的暗层,露出里面晶莹剔透造型精致的小点心,对赵澄道:“吃吧。”
赵澄终究是年纪小,在赵家又是鲜少能吃饱饭的,看见点心,眼睛就黏在上面离不开了,又见陆明似乎已经不理会他,这才伸出自己的小脏手,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点心,期间偷偷看了陆明泽不知道多少眼,确定这人真的已经不理他了,才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陆明泽则是开始处理赵宁身上的伤势。
他从怀中个拿出一个紫玉做的小瓶,挖出一块莹润的紫色膏体,掀开赵宁身上破烂的外衣,轻轻地在赵宁身上抹着,一道道新伤旧伤在赵宁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愈发狰狞,陆明泽几乎是颤着手,往那伤口和疤痕上抹那紫色膏体。
一旁的赵澄吃完了一块点心,砸吧砸吧嘴回味着美味,却见陌生青年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往哥哥身上抹,登时戒备地看着他:“你在干嘛?”他凶巴巴地问道。
“我在给他上药,不信,你来看看,你哥哥身上的伤口是不是好了?”陆明泽说道。
小家伙凑过来,便被眼前神奇的一幕惊住了,只见赵澄身上抹了紫色膏体的地方,伤口几乎是立刻就消失,变得光滑如初,那膏体的颜色却是逐渐变淡,然而,这淡紫色,依旧是好看得很。他又小心摸摸赵宁的额头,心里觉得这药真是好用,哥哥的额头也不烫了。
随着陆明泽的动作,赵宁惨白的脸色不如之前那样难看了,他甚至露出一个舒缓的笑容,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你是一个好人。”赵澄终于下了结论:“你救了我和哥哥,你是我们的恩人,我以后会报答你的。”这话虽然稚嫩,但是却能听出话里的认真和郑重。
陆明泽抬头,看了看这小豆丁羸弱的样子,复又低头上药,只说了句:“好啊,我等着你。”
赶车的肖渊听到他们的对话,抽了抽嘴角。
马车的速度极快,有那乡间妇女擦着眼睛怔怔地看着这辆马车疾驰而过,喃喃道:“这莫不是上人驾临?”
车里的赵澄却一无所觉,因为这马车没有半分颠簸,有如在平地一般。
只是若他掀开帘子,便能发现,外面风景迅疾驰过,已经因为速度太快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