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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生波灿金浪, 林深苍苍凉风沁;
百年剑山朔英骨,世尘哀落染青锋。
九青山, 山如其名, 峰脉绵青,壁高耸云, 山林幽深, 山景如画。
沿着小路攀山而上, 着眼之处, 草木青葱, 石阶绿痕, 山间凉风习习, 吹落绿叶剪影, 洒在步履之间,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一道蜿蜒石梯山路,忽隐忽现藏在茂密林叶之间, 偶尔能看到一行人穿梭其中, 隐隐飘来谈话之音。
最前领路之人,身着藏青长衫,手持青白双穗三尺长剑, 年纪不足弱冠;后行一人, 天青流衫飘逸,身直如松,腰间长剑古朴精华;再其后,是两人并排而行, 一位紫衣华贵,玉带烁金,一人碧衣如叶,珠盘青翠,最后一人,是一名黑衣青年,闷头前进,晦暗身形几乎融入斑驳树影之中,若不留意,几乎无法发现。
正是叶英招、尸天清、郝瑟、文京墨和流曦一行五人。
“再走一炷香的功夫,咱们就能抵达翠灿峰,这次前来观礼的各大派中,只有梅山派安顿在此峰,很是清净。”叶英招边走边向众人介绍道。
尸天清步履轻踏石阶,无声无息,头颈微扬,直望前路阶梯,薄唇微抿,面容沉寂,一双清水眸子中,隐泛露华:“以前,凡是来九青派做客之人,都仅能暂居山腰客峰,为何此次竟能入住翠灿南峰?”
叶英招脚步一顿,讪笑一声,没吭声。
尸天清眉头微蹙,又问:“翠灿峰原长居九青二阶、五阶、八阶弟子俞百人,但子房仅有二十余间,自家弟子居之尚有不足,如今又要腾院招待外客,焉有余力?”
“一百多人,二十多间房,有点挤啊……”郝瑟算了算道。
叶英招停步,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尴尬笑了一声:“尸大哥,你说的那是三年之前,现在这翠灿峰莫说百余名弟子,恐怕连二十个弟子都凑不出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为啥子?难道都搬家了?”郝瑟问道。
尸天清也眉头紧蹙,定望叶英招。
叶英招容色黯然,轻轻摇头,露出难以启齿之色。
“小生之前曾听闻,九青派已经连续三年未收新弟子登山。”文京墨突然出声道,“还有人说,九青一阶弟子有五成以上都离开九青,投了其它门派,余下的弟子中,因剑术常年无所进,迟迟不能升入二阶弟子,便有不少退派回家种地……”
说着,文京墨不由看了一眼叶英招。
叶英招干笑:“果然瞒不过文大哥……”
文京墨眸光闪烁:“九青的现状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在江湖上略略打听一下,便能知晓。”
“如今九青派还有多少弟子?!”尸天清神色清冷,沉眉问道。
叶英招一愣,抬眼一看。
但见尸天清眉头深锁,清绝容颜之上,竟是隐隐透出忧虑之色,那表情,就像是……像是……
一位忧心忡忡的长辈。
不知为何,叶英招突然就生出了依赖之心,只觉鼻头隐隐发酸,垂头小声道:“如今整个九青全派弟子已不足百人,其中八成为二阶弟子,分居翠灿南峰、绮遐西峰、晨迤东南峰,每峰不足二十人。”
尸天清神色暗下:“只有二阶弟子?三阶至九阶弟子呢?”
“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升入三阶了……”叶英招吸了吸鼻子,“如今九青派中,六阶弟子唯有四师兄戴笙、六师兄季维君,七阶弟子只有二师兄许子鹭、五师兄于雁归,八阶弟子仅有三师姐薛槿之一人,九阶弟子,就只剩齐鸿鸣大师兄了……”
“他们皆是掌门入室弟子,本都应名列九阶,怎才到这等修为?!”尸天清声线骤冷。
叶英招忽然没由来一阵心虚,垂头不敢再应声。
四周气氛顿时沉闷起来。
郝瑟暗暗摇头,心中嘀咕:
感情现在的九青派是基础弟子建设坍塌,高端弟子建设断层,仅剩六个内门弟子和一个掌门在撑门面。
难怪之前叶英招和方仲华接玉竹信之时,连江湖上的阿猫阿狗都敢嘲笑……真是太落魄了……
想到这,郝瑟不由瞥了一眼文京墨。
文京墨却是一脸嘲讽。
郝瑟再看尸天清。
尸天清双眉皱成一个疙瘩,垂睫不语,一副忧国忧民的苦大仇深表情。
果然,尸兄又心软了……
郝瑟暗暗叹气。
于是,这一路之上,受到尸天清的沉重气氛感染,众人皆是噤声无音,只是默默赶路。
就这般兜兜转转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地势逐渐平坦,眼前风景也慢慢开朗起来。
“尸大哥、郝大哥、文大哥,我们到了!”
突然,叶英招站定身形,一脸欣喜向前一指。
尸天清等人脚步一顿,抬眼望去。
前方山路尽头,一块丈高的巨大石碑屹然耸立道边,青色石胎,上面覆着厚厚的墨绿苔藓,其上铁画银钩刻着三个大红字迹“翠灿峰”。
越过石碑,展目望去,恰好能看到半山风景,但见峰峦叠绿,林海波涛,不远处的苍色飞檐隐隐藏在林海之中,仿若无数飞鸟展翅欲飞,看起来很是壮观。
一条竹荫山道从石碑启始,仿若一道碧绿的屏弧,蔓随山腰向前延伸,看方向应是通向那飞檐屋脊建筑群所在。
“尸大哥、郝大哥、文大哥,这边请!”叶英招踏入竹道,前方领路。
众人随之步入竹屏山道,两侧翠竹密耸,向山路中央弯身而下,竹叶交错织汇,形成一道长长的翠碧屏障,遮天蔽日。
叶英招步履轻快沿路快行,脸上不觉带上轻松笑意:“待出了这竹林道,就是翠灿峰的练武场,绕过练武场,便是南峰竹院,尸大哥你们先在那处歇息片刻,英招去禀告三师姐……”
“轰!”
突然,竹道前方传来一声巨响,还参杂着数道惊叫之音。
众人立时神色一变,叶英招更是连招呼都顾不得打,一溜烟就奔了出去。
尸天清身形骤闪,郝瑟腾身高跃,文京墨步履飞烟,流曦化身成影,瞬时也冲出了山竹道。
一出竹道,四人只觉眼前一亮。
前方三丈开外,竟是一处广阔空地,地面之上,铺着细细的金色砂石,灿灿耀眼,四周插着藏青色的三角旗,迎风招展。
金砂地面中央,以青色石台垒有一坪高过三尺的圆形石台,方圆数丈,很是宽敞。
正是叶英招口中所说的练武场。
而在练武场东西两侧,分别站有两拨人,一队身着藏青色青衫,手持青白双色剑穗,显然是九青派的弟子;而另一队,则是身着辰砂色短襟短靠,头束高髻、横扎玉带、腰间皆佩着二尺长的墨色双剑。
此时,虽然两队人马分相对立,但精神状态却是大相径庭。
九青一派皆是面色阴郁,还有数人脸色苍白,嘴角带血,互搀而立,一脸愤愤。
而另一队人可就嚣张多了,个个昂首挺胸,面带鄙夷,声含嘲弄,乱声哄喊:
“哎呦,什么九青剑法,连上五人,连败五场,太丢人了吧!”
“就是就是,还不如我们梅山派路边的野狗厉害呢!”
“哈哈哈哈,什么九青派,剑法根本不入流,不如叫九流派好了!”
哄嘲声的中心,正是练武台上一站一跪的两人。
站立那人,也是辰砂短靠,手持双剑,绿豆眼,塌鼻梁,面黄无光,两道细眉高飞天际,满面嚣躁之气,正朝着面前跪地的九青弟子提声嘲笑:
“哈哈哈哈!什么九青双璧?连我十招都接不过,简直就是狗屁!”
而跪地那人,单剑撑地,背后汗湿一片,圆脸泛青,额爆青筋,腰际处渗出刺目血红。
“诶?那个胖乎乎的小子不是仲华方吗?”郝瑟惊呼一声。
尸天清面色一沉,文京墨一眯眼,流曦继续面无表情。
“仲师弟!”慌乱大喝声中,叶英招纵身跃上练武台,手忙脚乱扶住了仲华方,“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会和梅山派的人打起来?!”
“叶师兄……”仲华方抬眼看向叶英招,双唇白得吓人,“此人……小心……不可……”
“啊!想必这位就是九青双璧中的叶英招叶少侠了吧!”对面的梅山派男子抱拳,冷笑一声,“在下梅山派林邑,此来九青山,是特来见识名震天下的九青剑法的,可惜——”歪嘴一笑,“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叶英招抬头,狠狠瞪了黄面男子一眼,箍住仲华方腾起跳下练武台,而按住仲华方伤口的手掌,也迅速被血水浸透,将叶英招一双眼瞳也染成了红色:
“快拿金疮药来!”
立即有数名九青弟子扑上前掏出金疮药,一边迅速包扎仲华方伤口,一边愤愤控诉:
“叶师兄,他们梅山派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们一来就口口声声污蔑我们九青剑法!”
“我们师兄弟气不过才……”
“可去寻了三师姐?”叶英招狠狠在仲华方腿上缠好绷带,沉声问道。
“早就去了,可是三师姐应该是去巡山了,一时半会怕是寻不到……”一个弟子摇头道。
四周几名弟子一脸愤然:“叶师兄,你回来的正好,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这帮井底之蛙……”
“没错、没错!”
叶英招眸光扫了一眼台上的林邑,神色一沉:“先给仲师弟疗伤!”
“是!”一众弟子垂头,闷头开始干活。
远远站在人群之外的郝瑟探着脑袋观望少顷,回头感慨道:“想不到几日不见,这叶英招居然稳重了不少,真是‘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恐怕不是稳重,而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文京墨挑眉扫了一眼尸天清。
尸天清蹙眉:“这个梅山派的林邑,剑法功力皆在上乘,只怕和叶英招在伯仲之间……”
说到这,尸天清不由一顿,凛凛目光越过石台,射向那梅山派众人中间,定声道:“而且,梅山派中另有高手。”
“高手?”郝瑟挑眉,顺着尸天清目光望去。
但见梅山派一队正前,环抱双臂立有一人,衣着打扮都与所有梅山弟子并无二致,唯有腰间双剑并非墨色,而是银色,身形颇高,高出众人整一头之距,站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十分扎眼。
往脸上看,面颊消瘦,隐泛紫肝之色,一双眉色隐隐发红,利目冷横,满面阴森戾气。
虽然五官面容并不相似,但那浑身上下的阴森气质……
郝瑟眉梢高挑,瞥向身后的流曦:“喂喂,二十一,那个棺材脸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流曦皮下组织隐隐抽动,死瞪郝瑟:“流曦比他厉害!”
“切!”郝瑟嗤笑一声。
“紫面红眉,双银勾魂——”文京墨手指敲打珠盘边缘,平声道,“此人应是梅山派的大师兄,武腾飞。一对梅山双剑使得出神入化,据称早已内定为下一任梅山掌门。”
“一个未来掌门的继承人居然不远千里来此欺负几个九青派的小辈弟子?” 郝瑟冷笑,“这是什么精神?厚颜无耻的二皮脸精神?”
“九大派中,梅山派与九青派实力相当,排名却偏偏逊了九青一筹,早已积忿甚久。近年九青式微,梅山派却是名声鹤起,门下弟子屡出英杰,势头早已盖过了如今的九青派,想来他们此次来九青,就是给九青下马威的。” 文京墨一副观戏的模样分析道。
尸天清神色一动,提步就要上前。
“尸兄!”文京墨出声一唤,“此事乃是九青、梅山两派之事,我们外人,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是啊,尸兄,依照这九青派的尿性,搞不好你帮了他们,他们反倒会反咬一口,说你什么不识大体,折了九青派的百年声誉啥啥的!” 郝瑟撇嘴,“反正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
尸天清脚步一顿,青色背影在凛凛山风之中魏然不动,哑音清冽:“阿瑟,千竹,你们多虑了,尸某只是觉得,前面看热闹看得更清楚些。”
说着,提步径直走到了九青派弟子外围几步之外,抱剑直身而立,还真摆出了一派看热闹的造型。
郝瑟和文京墨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睛里看到几个字:
【老子(小生)若是信他就见鬼了!】
虽然二人心中万分不爽,但看见尸天清那一副扎根原地造型,郝瑟和文京墨也只能翻着白眼站到了尸天清身侧,流曦扫了三人一眼,立在了尸天清的身后。
四人几句话间,仲华方已经被包扎完毕,被人抬了下去,而叶英招却是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形,眉冷目寒,定定看着练武台上的林邑,凝声道:“林大侠,九青此次请九大派诸位英豪前来,乃是做客观礼,你们如此作为,怕是有违江湖道义……”
“九大派?什么九大派?”林邑冷笑阵阵,“除了龙行和蓬莱那两个不成器的门派,也就我们梅山派宽宏大量,愿意来给你们九青的脸上贴贴金,至于少林、峨眉、武当、临清、和万仙几派,似乎根本没将你们九青派放在眼里啊!”
叶英招眉峰一竖:“少林、峨眉、武当三派皆有贺礼送至,临清也称已派人在来路之上,万仙派乃是……”
“行了行了,我可没兴趣听你们九青这些自欺欺人之语,林某只想领教九青剑法,不知叶少侠可愿意奉陪?”林邑一甩双剑,一脸挑衅瞪着叶英招。
“师兄,好好教训他!”
“让他好好见识见识九青剑法!”
九青派一众义愤填膺大喝。
叶英招眸光在林邑身上一扫,面色一沉。
“哎呦,怕了?”林邑咧唇冷笑,“若是叶少侠怕了的话,就跪下来,朝我磕几个响头,说九青剑法就是一坨狗屎,林某就饶过你!”
“哈哈哈哈!林师兄说的好!”
“对对对,让九流派跪地求饶!”
梅山一众弟子扯开嗓门高叫。
叶英招面容之上腾起激怒之色,骤然踏空跃上石台,手腕一抖,唰一声抽出三尺青锋,清冷剑光犹如一泓冬水,遥指林邑。
“若想见识九青剑法,那就用命来见!”
话音未落,剑光已倏然飙出,直取林邑眉心。
林邑冷笑一声,双剑腾空一翻,双手反握剑柄,迎击而上。
霎时间,三道剑光便激斗一团。
双剑墨光如夜海,波涛汹涌,晦暗难测,翻起滔天巨浪,吞噬万物。
单剑青闪如惊电,裂空破云,凌厉耀目,绽放漫天光华,闪亮天地。
二人身形穿梭在三道剑光之中,几乎融化其中,肉眼无法目测。
“林师兄,砍死九青狗!”
“林师兄,加油!”
“林师兄,让九流派磕头认输!”
梅山一派高声助威,个个神色振奋,仿若已将胜利收入囊中。
反观九青派这边,所有弟子皆是面色泛白,神色紧绷,一看就是毫无自信心的表现。
郝瑟探头扫望一圈,不由暗暗摇头,转头低声问道:“尸兄,叶少侠能有几分机会获胜?”
尸天清眸色沉静:“看来叶少侠确有听从尸某建议,提升了内力修为,如今的剑法比起一月前奉泽庄之时,已大有进步。”顿了顿,又道,“胜负应就在这几招。”
尸天清话音未落,突然,就见站圈之中的叶英招一声长啸,腾空飞起,藏青长衫随长剑狂旋,剑刃流电光芒倏然收起,凝在在剑尖一点,化作一道璨目流星直逼林邑而去。
毫无花俏,毫无巧丽,却是最快、最急、最迅的一招!
快到目不暇接,急到避无可避!
“一苍点月,用的好。”
尸天清平稳赞声之中,叶英招的剑光势如破竹,竟是刹那间突破了林邑的剑光防护。
林邑只觉一股冰寒剑气呼啸而来,还未回过神来,突然寒光射目,满头发丝已经散落飘下,竟然是头顶的发髻被削去了一半。
林邑形色大骇,豁然倒退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整座练武场倏然一静。
叫嚣呼喊的梅山派惊目口呆,九青一派更是不可置信。
“承让!”叶英招挽了一个剑花,锵然收剑。
九青派弟子这才如梦初醒,顿时大喜过望,欢呼起来:
“叶师兄赢了!叶师兄赢了!”
“哈哈哈,梅山派,看到没有,这才是我们九青派的剑法!是名震天下的九青剑法!”
叶英招暗暗呼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九青派弟子,目光却越过重重人影望向人群之外尸天清,扬起笑脸。
尸天清眸显笑意,轻轻颔首。
“啪、啪、啪!”
忽然,梅山派中传来鼓掌声。
“好!不愧是九青派,不枉我千里迢迢来此一会!”
梅山派大师兄武腾飞一边鼓掌一边冷声道。
练武场上的林邑黑着脸爬起身,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狰狞面容青白不定,恶狠狠瞪着叶英招:“我之前连战数场,内力一时不济才会失手,有本事我们——啊啊啊!”
说了一半的林邑骤然身形腾空,张牙舞爪飞了出去,重重跌在练武场外,噗一口喷出血来。
而原本林邑落脚之处,却换成了手臂高抬的武腾飞,看那姿势,竟是他将林邑硬生生扔了出去。
“技不如人,废话狡辩,莫要留在此处丢人!”武腾飞一身戾气,扫了一眼远处的林邑,又望向叶英招,抱拳道,“叶少侠,可愿与武某切磋一二?”
叶英招目光凌厉,一抱拳:“武大侠,请了!”
“好!”
武腾飞狂叫一声,随着他的话音,银色双剑猝然出鞘,整座练武台陡地一震,一股浓烈杀气瞬时将整座练武场笼罩。
叶英招立时神色大骇,双足狂点,急速奔退。
武腾飞双剑逆旋而转,剑身红光猝然大涨,凌空交旋划舞,爆出一声轰然巨响,银刃和着血光怒卷成洪,形成了一团真空地带,竟是将四周的空气尘土都吸了进去,又化作一团巨大的尘暴,横吞整座石台,迅猛无伦朝着叶英招涌了过去。
“卧槽,这是啥子鬼?”郝瑟以手遮住眼前,惊声大呼。
“是梅山派的烈日寒梅!”文京墨眸光一沉,“武腾飞是要下杀手!”
尸天清双目凛黑,薄唇紧抿,手指紧攥紧剑柄,一动不动盯着场上情形。
就见练武台上,银色剑光和血色织成无边巨网,遮天笼地。
叶英招被罩住其中,面色惨白,手中长剑缭乱狂刺,可每一刺,那杀意巨网就收缩一环,不过几个呼吸之前,武腾飞的双剑已到了眼前。
武腾飞眸中狠光一闪,双剑从旋变刺,狠狠刺向了叶英招双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空中突然传来一道破空鸣啸。
一道剑光灿若惊鸿的剑光划破天际,剑式如玉龙般凌空贯下地面,将武腾飞的双剑狠狠击开了。
众人只觉眼前剑光一闪,练武台上赫然多出了一道窈窕身形,挡在了叶英招身前。
藏青裙衫翻飞若舞,青锋剑柄碧绿如玉,从白至黛青的八色渐变剑穗随着剑刃嗡鸣隐隐晃动。
身姿笔直,玉簪挽髻,及腰青丝垂落,面若芙蓉,五官秀美,一双柳眉,斜飞挑入双鬓,一双静水杏眸,却丝毫不见柔弱之感,反倒透出飒飒英气。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
尸天清神色一凛,清眸沉晦,隐震涟漪,身形不由自主紧绷起来。
一旁的郝瑟却是双眼狂射绿光,一把捏住了尸天清的手臂,一脸激动:“尸兄,这个美人你认识?”
尸天清身形一震,眸中暗色瞬时散了个干净,可一看郝瑟的如狼目光,神色顿时变得十分复杂,半晌,才憋出一句:“此人是九青掌门的第三位入室弟子,薛槿之。”
“真是美人啊!”郝瑟吞了吞口水。
文京墨扶额,翻了一个白眼。
而练武台之下的九青弟子可比郝瑟激动多了,皆是一脸亢奋,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扯开嗓门大叫:
“是三师姐!”
“三师姐来了!”
“太好了!三师姐,你要给我们报仇啊!”
练武台上,武腾飞冷冷看着薛槿之,勾起一个狰笑:“你就是薛槿之?”
薛槿之单手持剑,向武腾飞一抱拳,眸色凝冰:“武大侠,可是九青派待客不周,才惹恼了梅山派诸位英雄?”
“不周!十分不周!”武腾飞目光紧紧贴在薛槿之窈窕身形之上,眸光闪烁不定,“只要薛女侠你好好陪陪我,梅山派便既往不咎!”
话音未落,手臂一抬,银剑刃光仿若流星炸裂,旋入两道飞速旋转的剑风之中,凝作千亿道剑气,爆裂成密集网格,向薛槿之当头罩下。
“叶师弟,走!”薛槿之一掌将叶英招拍下武台,整个人化作一道青烟,瞬时冲入了武腾飞剑网之中。
武腾飞脸上带着杀意浓烈的戾气,银色剑刃在空中划裂道道惊风,横劈乱刺,大开大合,看似毫无章法,却是招招毙命,直取薛槿之的全身各大要穴,狠辣至极!
薛槿之剑意轻灵,身似飞雀,剑尖颤光,一瞬之间,剑招可连变十式,剑身就如一道细细的流光,略微一动,就是一道厉光划过,迅捷至极,每一次都能端端挡住武腾飞的刺刃,武腾飞的夺命剑光,却是半点也刮不到身上。
“武师兄加油!”
“薛师姐加油!”
练武台下,梅山、九青两派弟子摇旗呐喊,谁也不肯落后半分。
台上二人却是战得难解难分,二人交战站圈之内,三刃剑光杀意越来越胜,光芒越来越大,渐渐如群星闪灿,笼罩住整个练武台,耀得台下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突然,站圈中的武腾飞眼中狠色一闪,豁然将双剑凌空一翻,反手持双剑,发出一声怒啸,身姿凭空反卷,仿若一个巨大的带刺陀螺,携着惊骇天地的旋光杀意,倏然向着薛槿之压下。
霎时间,整场狂风哭嚎,杀意渗骨。
薛槿之神色一动,身形陡然翩然腾越后撤,左手食指中指并抹剑刃而出,霎时间,长剑嗡鸣大作,藏青裙衫无风狂舞而起,整个人气势顿变得冷冽而惊人,身剑合一,凝作一道电光,一剑破空!
“轰!”震耳欲聋的剧响之中,无数剑光从石台中央激射而起,辉耀天幕,最后变幻为漫天流光,一点点被山风吹散。
四周渐渐静了下来。
梅山、九青一众弟子数目圆瞪,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台上,武腾飞和薛槿之同时飘然落地,站定身形,冷目对视。
突然,武腾飞身形一震,豁然跪地,噗一声喷出一口血浆。
薛槿之面色凝沉,嘴角一动,悄悄将溢出嘴角的血迹咽下,朝着武腾飞落落大方一抱拳:“武大侠,承让了。”
“哇,三师姐太厉害啦!”
“三师姐赢啦!三师姐赢啦!”
“三师姐!三师姐!三师姐!”
九青派一众弟子欣喜若狂,振臂高呼。
薛槿之回身,朝着九青一众弟子沉下脸色:“还待着这儿作甚?还不速速回去练功?!”
虽然语气甚是严厉,但眼角却是隐隐透出了笑意。
“是!三师姐!”
“一切听三师姐之命!”
众九青弟子纷纷抱拳乐道。
“真是美人啊!”郝瑟捧着双颊,三白眼勾成两弯月牙,直勾勾盯着薛槿之。
流曦一脸鄙视,文京墨扶额叹气,尸天清转眸看了一眼郝瑟,嘴角也微微勾起。
岂料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就听那练武台上武腾飞骤然发出一声长啸,厉声大喝:“万血染梅!”
霎时,梅山派弟子身形同时一动,狂甩手臂,千万道赤色锋芒从他们袖口飞射而出,化作漫天血色梅花瓣,密密麻麻布满天空,呼啸着射向了薛槿之。
“三师姐!”九青派弟子肝胆俱裂,齐声大喝。
薛槿之心头一凉,迅闪回头一望,立时骇惊当场。
遮天蔽日的血梅暗器已逼至眼前,避无可避!
“唰——”
突然,一道空灵气风韵动从上空飘然坠落,仿若在血梅之中注入了一道清泉、汇入了一道清风,如春水破冰,涟漪开谢,层层荡开,将那漫天的夺命血梅狂浮起、落下,驱散了杀意,幻化成片片柔美花瓣,零落辗转。
一道天青色衣袂,仿若流云一抹,缓缓降下,疏烟淡云,洒下片片游光。
漫天梅瓣,花气杂凉,墨缎发丝随风绕舞,丝丝缕缕,镀阳若金,缓缓飘落,显出其后绝美侧颜。
肤若珍玉,鼻骨挺秀,剑眉鬓青,密扇长睫一颤,启眸浓彩,一双清洌黑瞳,皎若新月,明澈似泉。
四周所有的声音骤然消逝,所有人都失了魂魄,只能定定看着眼前这一笔谪仙身姿,仿若天地间,就只剩这一笔剑影、一双清眸。
薛槿之面色苍白如纸,暴突杏眼隐隐泛出红光,唇瓣颤抖,吐出颤音:
“尹……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