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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风进到厅来,对孙鼎鸿躬身一拜,说道:“前辈,我这些兄弟的伤势,还要劳烦前辈。”
孙鼎鸿点了点头,说道:“我老头子既然碰上了,自当出手。”
李焱和蔡卓等人,听得孙鼎鸿要出手救治这些受伤的青云寨之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神之中,不仅没有担忧,反而隐隐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孙鼎鸿对孙仲楷和孙仲瑜道:“仲楷,仲瑜,发我孙家召集令,令附近孙家之人前来听命。”
孙仲楷和孙仲瑜应了一声,正要出门,贺重山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孙鼎鸿拱手道:“孙家?晚辈眼拙,敢问前辈所言,可是药王孙家?”
众人闻言,心中齐齐冷笑,暗道,这贺重山,可真能装蒜。
众人见这贺重山携贺家三人特意来此,哪里还不明白,贺家定是早就将这一行人的来历探得清清楚楚,又怎会不知道孙鼎鸿的来历?
孙鼎鸿微微笑了笑,说道:“正是。”
贺重山连忙又是一揖,连声说道:“晚辈不知药王世家前辈到此,失礼,失礼!”
贺家另外几人,包括那闭目养神的贺延寿,也站起身来,各自对孙鼎鸿施礼。
孙鼎鸿抬了抬手,说道:“老夫山野之人,将军不必多礼。”
贺重山恭谨地说道:“前辈适才言道,要召集附近孙家之人前来听令。敢问前辈,可是要将这些受伤之人,运至附近的孙家医馆救治?”
孙鼎鸿道:“不错。”
贺重山答道:“晚辈的驻防大营就在附近。若是前辈不反对,玩别可以调动车马,协助转运。”
孙鼎鸿看了一眼柳云风,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那就有劳将军了。”
众人心中明白,贺重山此时来此,绝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是前来查案。随他前来的三名贺家之人,也断然不是如他所说,一直随在他身边,做个什么家将。
贺家多人在朝中或各处为官,隶属秦木一党,不是什么秘密。
贺重山携这三人前来,目的恐怕就是要牵制独孤世家几人,让他们不能出手相助柳云风等人。
既然如此,贺重山提出来要帮助转运这百十个受伤的青云寨之人,只怕也没有存着什么好心。
孙鼎鸿之所以答应下来,一来是因为,仓促之间,以孙家在附近的力量,想要在短时间内调集那么多车马,将这百十人都运到附近的孙家医馆,不是一件易事。而自己这一方其他人,又不方便插手介入青云寨的事。
二来,即使能调集到足够的车马,这百十号人受伤之人,加上前来接人的人,再加上车马,浩浩荡荡,想要遮掩行迹,也不可能。谁来转运,区别不大。
三者,这些人如今手筋、脚筋尽皆被挑断,舌头又都被割了,在世人眼中,几近废人。对于秦木一方来说,这些人的利用价值已完,又构不成什么威胁。纵使被人知道,这些人被转运至何处,估计也不会再有人继续对这些人不利。
贺重山见孙鼎鸿答应下来,对孙鼎鸿又抱了一下拳,转身走出去安排。
孙鼎鸿对孙仲楷点了点头,孙仲楷走到厅外,手一抬,一支响箭飞入空中,砰地一声爆开。
众人皆在厅中,看不到爆开后的响箭是何模样。正在吩咐手下的贺重山抬了一下头,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响箭爆开之后,形成一个白色药鼎状的云朵。
待孙仲楷和贺重山返回厅中,孙鼎鸿开口对尤贯流道:“尤帮主,可否先借贵帮一处之地,让老夫等先为伤者处理一下伤势?”
尤贯流连忙答道:“前辈有命,自无不可。”
顿了一下,尤贯流说道:“前辈,此时已过正午,敝帮已备好薄酒,不若,前辈和各位贵客先用些便餐,如何?一边用饭,晚辈一边着人安排地方。”
孙鼎鸿摇了摇头,说道:“酒水就不必了。这样吧,尤帮主安排好地方,使人把饮食给老夫等人送去便可。”
尤贯流看了一眼李焱,见李焱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就依前辈的吩咐。”说罢,对穆青河道:“青河,你安排吧。”穆青河应了一声,走出厅外,自去安排。
孙鼎鸿不再多言,站起身来,也朝厅外走去。柳云风一方众人纷纷跟着走出,去给院中的铁柱等人帮手。
李焱等人心知,此时若是走出去,只会自讨没趣,遂都留在了厅中。
不一会儿,穆青河走过来,对孙鼎鸿施礼道:“孙前辈,地方已安排好。请随晚辈来。”说罢,对院子中的御水帮众喝道:“还不帮忙?!”
几名御水帮众走上前,正要去搀扶地上的青云寨人,铁柱眼睛一瞪,喝道:“滚开!”
穆青河笑了笑,一挥手,几名御水帮众讪讪退下。
穆青河将孙鼎鸿带到不远处的一处偏厅,对孙鼎鸿道:“请前辈暂且在此歇息。晚辈这就去安排饮食过来。”说罢,施礼告辞。
柳云风一方众人纷纷动手,来来回回几番之后,将百十名青云寨之人,尽皆移到偏厅之中。
孙思、孙仲楷、孙仲瑜三人为主,众人为辅,开始为青云寨之人处理伤口。孙鼎鸿则将独孤昊然和柳云风单独叫到一边坐下。
三人落座后,孙鼎鸿对柳云风道:“云风,待会儿一战,怕是不易应付。”
独孤昊然也道:“柳当家,我观对方七人,尽皆不弱。你和寒儿等人,人数也寡。贺家既然已经来人,恐怕不会容老夫等人出手相帮。”
柳云风尚未答话,孙鼎鸿又对独孤昊然问道:“昊然,我看那贺家三人,贺延寿和贺重岳都有些诡异。你对他们知道多少?”
独孤昊然答道:“师叔,贺延寿此人,根据我独孤家的消息,二十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了。贺重岳乃是贺家旁支一脉的长子,在贺家之中,名声一直不显。”
孙鼎鸿面色凝重,沉思了一下,说道:“难怪!老夫听这二人说话,声音之中,夹杂着的气息十分躁动。”
独孤昊然和柳云风悚然一惊,同时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孙鼎鸿点了点头,说道:“这二人,定是长期服用了一些特殊的增强体质的虎狼之药。这种虎狼之药,在增强人体质的同时,通常都会扰乱人的内息。”
独孤昊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低声说道:“贺家死士!”
孙鼎鸿和柳云风对视一眼,显然都知道,这死士是个什么存在。
独孤昊然接着道:“难怪那贺延寿本该早就已经死了的人,又出现在此处。定是贺家暗中将他变成了死士。那贺重岳之所以一直名声不显,应该也是贺家的死士之一。”
孙鼎鸿道:“昊然,若是如此,贺家这几人今日前来,恐怕便是冲着你们几人而来的。”
独孤昊然点了点头,冷哼一声道:“贺家还真舍得下本钱!竟然连这等身份的死士都派来了!”
孙鼎鸿和柳云风沉默了一会儿后,柳云风开口道:“独孤前辈,今日之战,还请前辈等人万勿出手,以免贺家之人借机发作。”
孙鼎鸿脸色郑重地说道:“贺家的死士既然已经来了,恐怕不会只是简单地亮个相。昊然,若是贺家借机生事,对你独孤家任何一人动手,你等当以周旋为主。只要周旋片刻,老夫等人便会设法制止。”
独孤昊然摇了摇头,说道:“师叔,柳当家,贺家既然连这等身份的死士都出动了,他们迟早都会对我们几个人动手。如果真地动起手来,事关我独孤世家的声名,以及我独孤家和贺家的恩怨,我们避不得。师叔更不能出手相助。”
孙鼎鸿和柳云风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无奈。二人心中明白,独孤世家和贺家之间,明里是世交,实则乃是世仇。事涉两家恩怨和各自的声名,独孤昊然所言非虚。
世家子弟,打从一出生开始,便享有比普通人更丰厚的资源和更优厚的条件。所以,无论是习武,又或者是从文,甚至只是过正常人的生活,世家子弟,都会比常人要少走许多弯路。这就是身为世家子弟的优越所在。
然而,另一方面,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世家子弟,在享受这些常人所无法享受到的家族所提供的优厚的条件和资源的同时,一旦家族有事,身为家族之中的一员,他们只有舍命护卫家族荣誉和利益一途。也许,这也是身为世家子弟的悲哀。
也正是因为如此,各大世家,都有特地培养的死士。
这些大世家之中的死士,并不是那种许下一些利益或者承诺,就可以让之慷慨赴死的简单的敢死之人。
这些大世家之中的死士,或是由家族指定,或是由本人自愿,经各大家族千遴万选之后,再行选定。一旦被选定为死士,家族便会下大力气,对他们进行培养。
这些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成为家族之中的主要骨干力量。但他们,又是家族之中的一种另类的精英,是一种非同寻常的财富。
他们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家族需要他们为家族而死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赴死。
作为回报,家族除了会长期特别倾注大心血提升他们的战力,而且,还会给他们一些额外的补偿。比方说,特别照顾他们的家人。又比方说,大力提拔他们所在的分支家族。
孙鼎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孙家同样是世家。虽然身为医家,树敌极少,但也不是没有仇敌。若是孙家碰到这样的事,世仇明目张胆地打上门来,孙家也会拒绝让他人出手。
这种规则听起来有些迂腐,但这正是这些大世家的骄傲。一个大世家,若是连这种骄傲也没有了,那这个世家,也就离衰败不远了。
柳云风老于江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也沉默下来。
独孤昊然见孙鼎鸿和柳云风二人都默然,微微笑了一下道:“师叔,柳当家,此事无须太过担心。若是贺家真要交手的话,我和老六以及彻儿,不介意打掉他几个死士。”话中也听不出,究竟有没有底气。
孙鼎鸿沉思片刻,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盒,递向独孤昊然。
独孤昊然先不接,却问道:“师叔,是何物?”
孙鼎鸿低声道:“昊然,这是我孙家秘制的护心丹。服下之后,此丹可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护住心脉。若是贺家死士对你独孤家四人邀战,可让你等之中一人,服下此丹。服下之后,十二个时辰内,只要头不被砍下来,此药便能护住心脉不断。只要心脉不断,有老夫在,总有救治的希望。可惜的是,此丹炼制极难,老夫也只得一粒。”
独孤昊然和柳云风虽然从未曾听说过这护心丹,但只听其药效,又听说连孙鼎鸿这等身份的孙家长者也只得一粒,便知此丹极为珍贵。
独孤昊然连忙拒绝道:“师叔,此丹晚辈万万不敢接受。我等为家族而战,死则死矣。怎敢浪费前辈的神药?”
孙鼎鸿脸一沉,怒道:“昊然,你怎地如此迂腐?想要报效家族,一定要战死,才是尽力么?活着难道不是能为家族尽更多的力?此药再神奇,也不过是死物,又怎能比得上人命重要?”
独孤昊然沉默了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孙鼎鸿拜倒在地。
一旁正在救人的众人见孙鼎鸿三人说着说着,独孤昊然突然对孙鼎鸿跪拜,心中各有猜测。
起身之后,独孤昊然接过孙鼎鸿手中的玉盒,又对孙鼎鸿拱手道:“师叔大恩,我独孤家,铭记在心。”
这一诺,今日听起来,虽然简单,日后,却不知有多少独孤家的好儿郎,为此慷慨赴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