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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只是轻轻的碰触,浅尝辄止。
唇离开的时候还让楚晴觉得有些意外。
周成瑾温存地搂着她的肩,低低问:“嘴里有酒味,是不是熏着你了?”
楚晴红着脸不回答,他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好闻,可也说不上令人讨厌。可他碰到自己的那一刻,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柔细的羽毛在心头轻拂了下,让她心颤还有些心动。
周成瑾垂首瞧她,见她不知是热还是害羞,脸颊红彤彤的,光洁的额头沁出一片细汗。难得楚晴这么乖顺地让他搂着,周成瑾不舍得松开,却又不舍得热着她,便一手仍是扶住她肩头,另一手自腰间摸出折扇来,一下一下地扇着。
楚晴突然想起曾听问秋说起过,周成瑾趁她入睡替她打扇的事情,心头跳了下,微阖着双目思量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轻声问道:“大爷喜欢我七妹妹吗?”
摇扇的手猝不及防地停了半拍。
周成瑾很快领悟到楚晴问话的目的,毫不迟疑地回答:“没有,上次在梅林是她追着我……”半点不隐瞒地将当时的情形说了遍,也丝毫没掩饰自己成心捉弄楚晞的想法。
“我特意在内院绕了个大圈想见你一面跟你说句话,没看到你觉得失望,再加上她着实让人心烦,才想捉弄她一下。我根本不喜欢她,也没碰过她。”
楚晴低低“嗯”一声,再问:“那你碰过别的人吗?”
周成瑾不知如何回答,好容易她愿意敞开心扉问他这些问题,若说“碰过”,她肯定不喜,可要说“没有”,那就是欺瞒她。
一时竟觉得手里的折扇犹如千斤重,好像扇不动似的。
楚晴了然,轻声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是非得知道。”
周成瑾脑子里“嗡”一声,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说:“有过,我十四那年,可我自打见到你就没再碰过别人。你肯定不知道我头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是六年前的冬天,你带着丫鬟在闻香轩那边折梅,你穿着镶了白狐毛的嫩粉色小袄外面披件大红羽缎的斗篷,梅枝太高你够不到,就跳着脚够一下子摔倒了……那时我在闻香轩里和阿晟下棋,阿晟不告诉我你是谁,还警告我不许打你的主意。我是没想打你的主意,可我身不由己……”
周成瑾语无伦次地说完,紧张地盯着楚晴的脸色。
楚晴震颤不已,每年冬天她都要折好几回梅花,早就忘记什么时候曾经摔倒过,可她记着那件镶白狐毛的小袄。
白狐毛珍贵,大伯父楚溥带回来几只白狐皮大都让老夫人给了楚晓做嫁妆。她的那点白狐毛还是明氏给她的,因为狐皮小不够镶整个袄子,只在领口和衣襟处镶了毛,可惜没穿两次就小了。
周成瑾既能说出那件袄子来,可见确实真正见到过。
听到他记得那么清楚,楚晴有些隐隐的欢喜,可想到他承认之前与别的女人亲近过,心里又觉得酸涩不已。
半是喜半是酸,都来得那么强烈与猝不及防,交织在一起混成完全陌生的情感,在她体内汹涌膨胀,四处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楚晴深吸口气,欠身替自己倒了杯茶,借着喝茶的机会慢慢将心里这种情感压制下去,温和地问周成瑾,“大爷要不要喝一杯?”
“我自己来,”周成瑾瞧不出楚晴的情绪,有些摸不着底儿,匆匆喝了半盏茶,才似找到了浑身的力气,接着替她打扇。
楚晴靠在他肩头眯缝着眼,瞧见他摇着折扇的手,虎口处有一层薄茧,很显然是握剑磨的,而手背上还有个针尖大小的疤痕,颜色极淡,若非周成瑾肤白,还真不太容易看出来。
楚晴一下子就想起有年上元节宫里设宴,她本来是要跟着先太子一道赏灯的,可周成瑾突然冒出来就拉她,她怒极恨极,拔下发间簪子狠狠地扎在他手上。
那个时候还没有曝出太子喜好幼女之事,可周成瑾应该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突兀地拉她,也会在潭拓寺那次故意抓泥土脏了她的罗裙。
罗裙脏了,她没办法跟太子回去取酿酒方子,楚曈姐妹跟着去了,后来她们又很多次被先太子妃邀请到东宫。
至于去干什么,大家虽都闭口不言,可却心照不宣,所以楚晞到现在都没人上门提亲。
可能真如他所说,很早的时候就喜欢她了。
楚晴偷眼瞧了下周成瑾,见他热出满头满脸的汗,却仍尽心尽力地给她扇风,心底蓦然柔软了几分,正要开口,感觉马车慢了下来,正停在角门前。
周成瑾将折扇往腰里一别,利落地跳下马车,回身扶了楚晴下来,低声问道:“天气热,让婆子们抬竹轿过来?”
从角门到观月轩并没有多远的路,哪里就这般娇贵了?
而且叫人去唤婆子,少不得还要等盏茶工夫。
可他能够事事顾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该承这份情。
楚晴笑着摇摇头,“不用,慢慢走着就是。”
声音里带了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说罢,带了丫鬟头前沿着抄手游廊往观月轩走,周成瑾在后面指挥小厮将马车上的物品卸下来。
抄手游廊的屋顶挡住了灼热的日光,加上沐恩伯府遍植绿树,几乎处处有树荫,一路走着倒不觉得特别热。
尤其走到观月轩附近,竟然有清凉的微风习习吹来。
楚晴下意识地放缓步子,没多久就听到传来身后沉稳的脚步声。
是周成瑾匆匆追了上来,手里折扇虽摇得急,可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往下淌。
楚晴唇角翘了翘,柔声问道:“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
“妥了,寻欢在那边看着,他知道怎么处理。”周成瑾展袖擦一把额头的汗,本想去牵她的手,低头瞧见自己湿漉漉的掌心,只得作罢,对楚晴道:“满身的酒味汗味,我洗漱一下。”便往摘星楼走。
瞧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楚晴咬咬唇,突然开口道:“伯娘说新婚一个月不能空房,否则不吉利。”
周成瑾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急急地回头,只看到楚晴窈窕的背影,细软的腰身不盈一握,大红色绣着百蝶穿花的罗裙被风吹着荡起好看的波纹。
折腾了大半天,楚晴也是要洗漱的,等她满身清爽地从净房出来,迎面瞧见周成瑾跷着二郎腿坐在官帽椅上。
衣裳已经换过,穿了件半新的佛头青圆领袍,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仍在滴着水,洇湿了一大片外袍。
手里拿着一张礼单,正看得仔细,太阳自洞开的窗棂斜斜地照进来,映出他刚硬俊美的侧颜。
楚晴顿了下,回身取过棉帕,“我替大爷绞绞头发吧?”
“不用,我自己来,”周成瑾接过帕子,胡乱地包住头发撸了两把,将礼单递给楚晴,“难怪你跟大伯母合得来,都是聪明通透的人。”
礼单有两页,头一页写着茶酒糖和点心等物,很显然是针对府里那份回门礼回的礼,第二页上则是几匹布、两张皮子和几只瓷器,是特地回给楚晴两人的。
“这才叫礼尚往来,”楚晴笑笑,指着上面的冰纹纱道:“伯娘说是江南新出的料子,夏天穿着不沾身,非常凉快,她也只得了五六匹,这匹湖水绿的给祖母做件袄子,这匹灰蓝色的给你缝件家常穿的道袍吧?”
“先给祖母做吧,我不急,等天儿凉快了再说。要不你自己做条裙子”周成瑾打量眼楚晴水红色罗裙上嫩粉色的芍药花,“灰蓝色底子绣这样的花儿也不难看。”
“就热的时候穿,天凉了谁还穿这个?”楚晴上下打量他几眼,约莫知道了尺寸,却拿不太准,便笑道:“麻烦大爷先站会儿,我记下尺寸。”
周成瑾听话地起身,站得笔直。
估量个尺寸而已,就平常随意地站着便可,哪里用得着特地收紧腰腹挺直胸膛?
楚晴不由莞尔,唇角翘起,腮边的梨涡立时清晰起来。
周成瑾心动不已,想瞧得更仔细些,念头刚起,手臂已伸向楚晴的细腰。
楚晴本能地想后退却不及周成瑾动作迅捷,堪堪被搂了个正着。周成瑾再用力,整个儿将楚晴拥进了自己怀里。
这两年楚晴窜了个头,先前头顶还不到他肩头,现在已齐他下巴了,抬眼便能瞧见他的唇。
楚晴羞窘得不行,推他两下推不开反被搂得更紧。
“别动,我就抱抱你,抱一会儿就行。”周成瑾低头贴近她耳边,柔声问道,“新婚一月不能空房是说这一个月咱们两人都必须歇在新房里?”
废话!
要是一个人在新房就成,明氏何必巴巴地跟她说这个?
楚晴腹诽,脸却莫名地滚烫起来,不敢给他瞧见,只低低垂着,几乎贴在他衣衫上。
有淡淡的皂角的香味萦绕鼻端。
清爽、干净,仿佛有种让人心定的力量。
楚晴吸口气,放软身子,轻轻将头靠在了周成瑾肩膀。
周成瑾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变化,这次回门回来,她虽不肯主动亲近他,可不再强烈地排斥他的亲近。
就像在马车上他亲吻她,她仍是紧张,却并没躲开。
应该是明氏对她说了什么吧?
想到那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周成瑾意犹未足,很想好生品尝一下那水嫩双唇的甘甜,垂首瞧见楚晴醉酒般酡红的脸色,心中怜意顿生,不敢太过唐突了她,转念亲在她额头,声音越发放得低柔,“既是不吉利,我便留在这边,你也别睡在炕上,炕上硬睡着不舒服,咱们一道在床上好吗?”
楚晴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趁着周成瑾手臂放松,慌忙挣脱开,假作镇定地问:“这礼单还有带回来的东西是不是该呈给夫人过目?”
“不用你来回跑,寻欢自会把东西送过去,”周成瑾浑不在意地说。
楚晴想了想低声道:“按理回来换过衣裳就应该过去请示的,刚进门就不尊重长辈,说出去怕是我们没理。”
周成瑾笑笑,“你想去就过去坐坐,要是她挑你的理儿,尽管推在我身上。再有,别吃那边的东西,茶也别喝。”
“嗯,”楚晴应着,对着靶镜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插上昨天得的那对赤金菊花簪,又把身上的衣衫抻了抻。
镜子里,周成瑾对着她笑,“很漂亮,你很适合穿水红大红。”
楚晴红了面颊,转过身将礼单收进怀里,歪了头问:“我稍坐会儿就回来,夜里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准备着。”
周成瑾笑道:“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中午吃得多,现在还不饿,你拣着你想吃的让厨房准备就是了。”
楚晴叫了冬乐进来,“让厨房熬一罐白米粥,到时候配几碟小菜再炒两个现成的青菜。”
冬乐应声出去。
楚晴也跟着要离开,刚转身被周成瑾一把扯住了胳膊。
四目交投,楚晴莫名地觉得有些不想离开这个男人了。
而此时的正房院,高氏正跟周琳说起楚晴,“她针线活好,你闲着没事多过去走动走动,顺便让她指点几下,到时候公婆鞋做出来准能好好露个脸。你们两人本就交好,可别成了一家人反而却生分了。”
周琳四月间说定了亲事,男方是真定府知府的长子叫做吕怀中,婚期定在明年四月,现在正在准备嫁妆。
听闻此言,周琳烦恼地说:“阿晴才不会跟我生分,我只是不想见大哥,每次看见他都阴阳怪气的,像谁欠了他似的……阿晴也不喜欢大哥,要是她嫁给二哥就好了,咱们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多好。”
“可不是?”高氏叹一声,忽而正了脸色郑重地说,“以后这话可不能说,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跟你二哥有什么呢,以后你二哥还怎么说亲?你大哥这种人,好人家的闺女谁能看得上她,所以啊,你得常常劝解着阿晴,别让她想不开把郁气闷在心里倒憋出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