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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晞吓得白了脸,原本就微红的眼圈更加红了,泪水骨碌碌地在眼眶里打转,“我做错了什么,六姐姐为什么要这般待我,是不是我是庶女合该就要被你欺负?”
明明是自己平白无故挨了骂,怎么就变成自己欺负她了,这颠倒黑白的功夫估计就是跟胡姨娘学的吧?
楚晴气得几乎笑出声来,歪着头道:“没错,庶女本就矮嫡女一头,别说我不屑于欺负你,就是欺负了又怎么样?你要是不服气,就回去问问胡姨娘,缘何好好的正室不当非得上赶着给人当妾?”
听到她提及胡姨娘,楚晞立刻嚷道:“你血口喷人!我娘是迫不得已,因为照顾爹爹名声受损,实在没办法才跟了爹爹。”
楚晴笑道:“是吗?我听说胡姨娘年过十七才跟了大伯父,十七岁就是在京都也算老姑娘了,难道不是因为嫁不出去才一直赖在家里?”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喝道:“六妹妹太过了,哪好背后议论长辈?”
楚晴回身一看,是楚景与楚昊,也正从大房院出来,开口的便是楚昊。
楚晞见来了撑腰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往下落,几乎一把鼻涕一把泪,“二哥哥,六姐姐她欺负我,还侮辱姨娘。”
楚晴朝两人福了福,笑盈盈地说:“二哥哥的罪名我受不起,胡姨娘不过一个妾室,算哪门子长辈?莫非依着二哥哥的意思,我还得到胡姨娘跟前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地侍疾?”
因胡姨娘小产卧床休养,楚晞今天特别早早到正房来提出要侍疾,楚溥毫不留情地驳了,理由很简单:“咱国公府没有主子给奴才侍疾的例,而且前阵子你母亲身子不好怎么没见你来伺候?你年纪不小了,晴丫头跟你一般大已经能管家理事了,往后你好好跟她学着。”
就这么一句话,楚晞不敢在楚溥面前分辨,可一出门遇到了楚晴,被遏制的怒火就窜了出来。
楚昊自知话说得不妥当,可终究不愿当着个毛丫头的面儿低头,便道:“胡姨娘倒罢了,七妹妹跟你一样都是府上的姑娘,何必再分出个高低来?”
楚晴又笑,“祖父曾经说过,嫡庶不分家宅不宁。况且我原本说的也没错,胡姨娘就是十七岁上跟的大伯父,以前要是能嫁出去怎么不早点儿出嫁,还是一早就在打大伯父的主意?”
听见楚晴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自己父亲,楚景脸上有些挂不住,低咳两声,离得远了点,却不肯走,仍竖着耳朵听,以便楚晴受到挤兑时帮衬几句。
楚昊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片刻,道:“姨娘知书达理,在宁夏颇有声名,怎可能嫁不出去?”
楚晞闻言,得意地朝楚晴瞪了两眼。
胡姨娘到底给二哥哥灌了什么*汤?
才在宁夏待了五年,这颗心就偏到胡姨娘身上去了?他怎么不想想谁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的,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他照顾大的?十三年的生养竟抵不过五年的相处?
楚晴很为明氏抱屈,收了笑,一本正经地问楚昊,“二哥哥在宁夏可是住在总兵府,不知道下人们伺候可妥当?我听说一大半都是从府里带过去的,哪里衣食药材都不缺吧?”
楚昊不明白楚晴怎地就换了话题,却也实话实说地作答,“没错,大多是府里的老人儿,伺候得很周到,每年府里都往那边送东西,吃得用得都不缺。宁夏那边本来就产药材,府里也捎过几次,各种伤药也是齐备的。”
“那比起胡姨娘的娘家呢?他们也是住在宁夏镇?”
楚昊笑道:“这怎么有法儿比,胡将军以前只是个把总,后来跟了父亲才升到六品的游击将军,住处自然不比总兵府宽敞。不过也是在宁夏镇上,就隔了两条街。”
平白无故地问这些干什么?
楚景可不以为楚晴会愿意跟楚昊拉家常,侧头扫了眼楚晴,见她白净的小脸上娇俏的梨涡时隐时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生起几分好奇之心,笑着往前走了几步,问道:“六妹妹打听这个干什么?”
楚晴迷茫不解地问:“听说大伯父以前重伤在身,是胡姨娘衣不解带地伺候,我还以为总兵府里的下人都是吃闲饭的,或者是府里找不到对症的好药,没有办法才送到胡姨娘家里养伤。既然都不是,大伯父为什么不在总兵府呢?可能总兵府的下人都没见过伤,不会伺候病人吧?”
楚昊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总兵府跟胡家相距不远,不存在路途遥远怕颠簸的问题,而且总兵府地方大下人多,又因为父亲少不了受伤存着不少伤药。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父亲都没有去胡家养伤以至于连累胡氏声名的理由。
再者胡家虽不富贵,可也有六七个服侍的下人,怎么就让娇生惯养的姑娘亲自服侍了呢?
除非……真如楚晴所说,胡氏一早就在打父亲的主意。
这意思是如此明显,不但楚昊听出来,连楚晞也听明白了,尖利着声音道:“胡说八道,我娘才不是那种人,我娘是没有办法……”
“那就是说大伯父强迫了姨娘?”楚晴冷笑一声,续道,“不管怎样姨娘既然做了妾就该有做妾的本分。对上要侍奉主母,对下要教育好自个生的孩子。你想想,你们回府这么些天,姨娘可曾在大伯母跟前立过一天规矩?你们可曾孝敬过大伯母?不但没有,姨娘反而挑唆着你们不敬长辈,不走正路……进府来头一天,就跟二伯母家的表少爷闹了那么一出,上元节夜里在皇宫又是一出,合着不把国公府的名声给臭了就誓不罢休,是不是?”
楚晞白着脸,一步步地往楚昊身后躲,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我娘不是那种人,她不是那种人。”
楚晴轻蔑地看着她,“那你说,她可曾教导过你们孝敬主母和睦姐妹?刚才一见面你就说我背后捅你刀子,这就是姨娘教给你的?”
两人差不多年岁,身高也差不多,可楚晞看来楚晴俨然就是个高不可攀的巨人,逼迫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无处躲藏,只能扯着楚昊的衣袖寻求安慰,“二哥哥,二哥哥。”
楚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察觉到楚晞的举动。
以前他从没有往这处想,可现在仔细琢磨起来就觉得处处有漏洞处处是疑点。
在宁夏的时候,胡姨娘对他极好,每天都会亲自问他想吃什么,喜欢吃什么。
他一个男子本就不讲究吃喝,再者去宁夏就是为了锻炼自己,就拒绝道:“随便什么都行,姨娘不必特地为我费心。”可姨娘仍是每天不辞辛苦地问。
连父亲都看不惯了,说:“别太纵着他,有什么就吃什么,哪来那么多毛病?”
其实饭桌上都是平常那些菜,并不曾单另为他做过什么。
他跟楚晞都是十一月生日,楚晞是十一月二十三,他是十一月二十四日。从他去了之后,胡姨娘便不给楚晞单独过生日,总是在第二天给他过的时候捎带着楚晞。
做满满一大桌菜,也给他裁制新衣。
楚晞会羡慕地说:“为什么我过生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好吃的,娘也没我做新衣?”
他觉得过意不去,自己一个大男人实在没必要跟个小姑娘争抢,但胡姨娘很坚持,连着五年都是这般。
楚昊觉得自己亏欠了楚晞,常常买些小玩意儿给两个妹妹,楚溥也觉得亏待了闺女,对胡氏更加爱重,对闺女更加娇宠。
其实想想,他过生日得到的只是一餐饭和一身新衣,而相比之下,胡氏母女得到的更多吧?
既得了实惠,又得了父亲的心。
大房院门口发生的一切,早有伶俐的小丫头跑进去对明氏学了舌。
楚溥也在屋里,闻言便道:“我之前也察觉到,只是胡彪对我有救命之恩,胡氏确实也伺候了大半个月,便没推辞……胡氏在宁夏时温柔大气,不论在府里还是在外面都声誉颇好,没想到回到京都一下子就变了个人儿似的。”
明氏淡淡笑道:“人倒不一定变,是所处形势变了而已。在宁夏,她掌管着一府的家事,在外头恐怕也是以总兵家眷的身份行走,外人谁不追着捧着?她是志得意满,哪会不温柔大方?可回到京都,该守的规矩总要守,放眼下来,满京都的勋贵家里就没有姨娘当家管事的,也没有姨娘跟主子同桌吃饭的。她这是不甘心……”默了片刻,又道:“昊哥儿也是个傻的,还不如晴丫头看得明白。以后也别让他往外走了,免得被人当枪使也不知道,再说都十八了,等办完景哥儿这摊子事儿就给他说亲……最好说个脑子有数的,稍微能拉扯点他。”
楚溥叹口气,“这事儿都交给你。”
明氏对此并无异议,原本她就打算儿媳妇要亲自挑,不但要跟楚昊合得来,还得跟自己处得来,否则婆媳磕磕绊绊的不得打一辈子官司?
突然又想起一事,开口道:“世子爷若有空闲找人打听一下四叔的消息吧?这又小半年没有音信了,我看国公爷的样子怕是冷了心,随便四叔愿意回来就回来,不回来也不搭理……晴丫头快十一了,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晴丫头的亲事总得他这个父亲拍板决定。”
楚溥思量片刻才道:“二弟找人打听过,说重阳节时候在武陵山附近见过他,本来是打算捎信让他回来给父亲做寿,也不知信可能没送到还是耽搁了。”
明氏狐疑地问:“跑那大老远干什么去?”蓦地脸色一变,“柳家那人是不是就嫁在湘西?难不成就是去找她了?”
楚溥似乎也想到这点,叹一声,“四弟看着闲云野鹤似的,其实性子最执拗,还真有可能去找那人了……都过去十好几年的往事了,再追究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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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晴在大房院门口劈头盖脸将楚晞训了通,可自个心里到底也有些不痛快,便没进去,带着问秋又回了倚水阁。
没有心思干别的,索性亲自动手裁了纸,又研了墨准备练字。
明怀远的字写得娟秀温婉的确非常适合女子临习,可楚晴就是感觉不对劲,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拘住一般使不出来,索性只临了两篇,又找出自己惯常用的《治平贴》抄了一遍,这才觉得满身的郁气都随着笔墨消散而去。
半下午的时候,徐嬷嬷回来,又带了个不好的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