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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皎站立在篝火旁,六年不见的穆皎重新出现在沈宝音的面前,她瘦了但英挺的身姿依然是她的风格,不管走到哪里都能一眼认得,六年前她在长安宫里跟沈宝音道别,她说她要去北国寻找万书卿,这一找就是六年。
索哈尔见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穆皎,一双眼睛顿时喜出望外的走来说道:“永和长公主?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可是来找我的?”
穆皎瞥了他一眼:“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在匈奴的时候听人说沈贵妃出现在木真族,所以我便过来了。”
“匈奴?你怎么会在那里?你不应该是在大金国吗?”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与你细说。”穆皎说完走到沈宝音身前,她拉起沈宝音的手起唇问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听人说起两年前索木烈的部下抓了个大金国的废妃姓沈,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皇兄怎么会放你来到了木真族?”
她低眉看着穆皎牵起自己的那双手,心口的位置隐隐灼痛,但她还是说了句:“秋月过世了!他们说秋月死于天花,她躺在我的怀里一直喊着,母妃,秋月疼!”
沈宝音说完眼泪滚滚落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秋月临死的时候依然历历在目,每到中秋佳节的时候,那些埋在心里的丧女之痛就会加倍袭来,这个孩子对自己来说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穆皎红着眼眶将沈宝音揽在怀里,对于秋月的离世她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惋惜,临别的那一天竟是自己与这个孩子的最后一面,她非常心疼这个孩子。
一番哭诉后穆皎拉开沈宝音开口问道:“这些年你找到万书卿了没?”
穆皎的话瞬间将沈宝音从悲伤中拉回了现实,她震震的看着眼前的穆皎,看着从她那双眼睛里折射出来的期盼,此刻沈宝音竟然犹豫了,她该如何向穆皎述说?
穆皎余光中瞥见一抹身影,她惊讶的赶忙走过去,一把将人群里的阿新带出来急切问道:“万书卿呢?你不是跟他一起的吗?既然你在这里,那万书卿一定也在这儿,他人呢?”说着转身在人群里寻找万书卿的身影来,直到那双期盼的目光定格在唯一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
沈宝音顺势看去,她的身体在紧张得颤抖着,她想,难道穆皎是认出来了吗?她的双手紧紧的扯着衣裙,她看到万书卿迈开了脚步一步步朝着穆皎走去。
万书卿站定在穆皎身前,看着眼前寻找了自己六年的姑娘,出征匈奴前穆皎骑着马追出了城门,她说,万书卿,你要平安归来,穆皎对自己的这份情意他都懂,他心疼这个姑娘,沉默了些许,他才应声说出:“万都督他已经死了,在九年前的那场与匈奴的战役中牺牲了!”
那双期盼的目光瞬间化为了寒冷,穆皎一把扯着眼前男人的衣襟愤怒的吼着:“你胡说!万书卿他不会死!”
“他死了!当年是我和燚王将他和阿新一起带回了木真族,也是我们一起埋葬了他,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寻找的万书卿他在九年前就已经牺牲了!”
穆皎一时间惊呆在原地,她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她快速走向沈宝音,拉着沈宝音的手臂想要再一次确认,直到她看到沈宝音朝自己点了头终于心灰意冷般灭了那份仅存的希望,放声大哭了出来。
临湖的草原一角,穆皎久久的站在那低矮的坟头前,在她看来,自己苦苦寻找了多年的结果不过是一堆枯草的坟头,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更难以接受以这样的方式接受万书卿的离开,那这些年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沈宝音看了一眼身旁的穆皎,她悲伤的神情落在自己的心里沉甸甸的,自己和所有人都欺骗了这个用情至深的姑娘,沈宝音心里终究是于心不忍的,她太了解穆皎对万书卿的感情了,可是自己必须得这么做,若是告诉了穆皎实情,对万书卿来说只会是厄运的开始,穆高炽得到消息是绝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沈宝音宁愿愧对穆皎也要保万书卿周全,当然这里面她不否认存了自己的私心。
穆皎突然问:“你真的也相信万书卿死了吗?”
她牟然转头看去,心口慌张的跳动,继而镇定的回说着:“与匈奴那场战争太惨烈,先皇暴毙在征途中,阿新失去了手臂侥幸活了下来,我宁愿相信万书卿还活着,当我知道他埋葬在这里的时候,我选择留下来。”
“所以你是不打算回大金国了?”
沈宝音闻言低头苦涩一笑:“闫贞观那场大火所有人都该认为我已经死了,何况我早已是个废妃,那里便与我再也没有关系,这几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木真族的生活,这里还有万书卿在。”
穆皎叹息一声:“只怕不能如你所愿,我在匈奴的时候你当年被索木烈抓去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好久,恐怕我皇兄那里现在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估计连我在这里他也知道了。”
沈宝音听着穆皎这话震惊在原地,自己当初被索木烈抓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层,事隔两年多后竟又重新被人提起,她微皱着眉心心中焦虑,但又一想却是说道:“我与你皇兄早就没了关系,所以即使他知道我还活着那又能怎样呢,我依然可以选择留在这里。”
是的,她不要再回去,不要再回到那噩梦开始的地方,她好不容易从那里死里逃生出来又岂言回去的道理。
毓秀慌慌张张的找寻过来,喘着气就说道:“小姐,玄郎中正急着找您呢,您赶快回去吧。”
她一听毓秀这话心中陡然提起,莫非是秋月的死因有了结果?沈宝音匆匆赶回了木屋,玄郎中和万书卿等人他们都在,她带着颤抖的声音急切问道:“可是查出了原因?”
“你先别急,这发丝里确实是残留了毒素,这毒在秋月身上应该是有了些许日子才会慢慢渗透在发丝中,只是一开始不会令人察觉,日积月累这些渗透的毒素起了变化,好在你当时剪了这几撮留着。”
“那中的是什么毒?”
玄郎中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我现在也不敢妄加推测具体是中了什么毒,最好的办法是能够见到秋月的尸骨一探究竟就清楚了。”
玄郎中的这席话无疑不是重重的一击,沈宝音没有想到秋月最后竟死于的不是天花而是被人暗中下了毒,自己的孩子是被毒死的,她还那么小,要害她的人怎么能够下的了手!
穆皎震惊问道:“你可确定这发丝里残留了毒素?”
“这一点我以性命担保哪里敢造次!”
穆皎愤怒的握紧拳头:“要是让我找到是谁对秋月下了毒,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简直丧尽天良!”
当年能够对一个公主下毒手一般的宫女太监哪敢做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还能有谁!只是沈宝音还不确定的到底是出于婉太妃还是柳欣欣,可是不管是谁,她都要替自己的女儿报这笔血海深仇!
索哈尔说道:“那咱们就把秋月的尸骨找出来!”
穆皎气愤的又是瞥了一眼:“你这呆子,秋月是大金国的公主当然是葬于皇陵内,皇陵重兵把守怎么把秋月带出来?”
“那咱们就攻了皇陵或者偷偷潜入皇陵内。”
“你把我们大金国当什么了!那是我祖先们长眠的地方,你动下试试!”
索哈尔一时焦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冒失的言语,他尴尬的揉了揉脑袋赶忙朝着生气的穆皎讨好起来。
锦珏长公主走来伸手扶着沈宝音,她微叹一声安抚着:“别急,我们这些人总能想出办法。”
夜阑的草原上注定是再也不能平息,秋月被下毒的事实在玄郎中那里得到了确认,她震惊更仇恨,原本想着和万书卿在这里平静的过下去只怕是再也不可能了,她做不到让自己的孩子冤死在皇陵里,她更做不到让残害自己孩子的凶手逍遥的依然存活在这个世上,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的仇恨只会吞噬着自己,秋月的声音总是飘荡在自己的耳边,她说,母妃,秋月疼!
心口那里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坐在窗前伸手扶着心口的地方,自己该怎么办?又该如何选择?
肩膀上伸来一只手,她回头看到万书卿站在自己的身后,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担心。
她回身看着眼前的男人眼泪便溢出了眼眶,颤抖着声音问道:“万书卿,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让秋月就这样无辜的躺在皇陵里,她流着我的血融进了我的生命里!”
他将悲恸的女人抱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她,良久坚定的说道:“不管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以后只要有你的地方,我就会在你的身边!我们不会让秋月含冤死去!”
那一晚他抱着这个女人给了她最坚强的后盾,是的,往后的余生里,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不要再错过更不要再等候!
杨硕带着人马来到了木真族,正如穆皎所言,沈宝音还活着的消息已经传给了穆高炽,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命杨硕亲自前往木真族来接沈宝音和穆皎回去,这次沈宝音没有反抗没有拒绝,她顺应了杨硕的要求,她要重回大金国,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要亲手算清这笔血海深仇,包括秋月的,包括万书卿和阿新,包括无数惨死的冤魂!
临别前沈宝音转身看到了锦珏长公主和麻姑,她带着白纱朝自己看来,这两年里她如一个亲人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她是自己和万书卿的救命恩人,她更是与自己关系匪浅的女人。
锦珏长公主扶着麻姑走来,她知道这一别或许今生再无相见,拉起沈宝音的手泛红了眼眶。
“你记住你是半个木真族的人,也是咱木真族的恩人,日后只要你有所需要,木真族的人随时都会听候你的差遣!”她说着心中难掩担忧,拉着沈宝音的手不放心的嘱托道:“那些女人心思狡诈,不管如何你都要保全自己,有些事可以从长计议不可急于一时毁于一旦。”
沈宝音闻言点着头心中已是哽咽了起来,她看着锦珏长公主说道:“您放心,如今的我已不再是当年,还有,司马逸将军我也不会让他继续顶着叛国的罪名,他自愿死在您的刀下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她知道在锦珏长公主的心里,三十多年过去了,她一直耿耿于怀当年梁岐一战司马逸死在自己的刀下最后却落得叛国的下场,她活在自责和内疚中,活在失去最爱的人岁月里,比起死亡活着更是一种煎熬,而自己如今的阅历竟能这么深刻的体会。
马车朝着大金国的方向浩浩荡荡的前进,坐在马车里的沈宝音掀开车帘朝外看去,过往的那些年总能清晰可见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更是随着马车临近大金国越加清晰,她看向马车外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带着面具高骑在马背上同样朝自己看来,身后跟着阿新。
宫门带着厚重的声音被拉开,马车停了下来,毓秀扶着沈宝音从马车上步下,不远处穆高炽领着大臣和嫔妃们已经站在了高处的宫殿外,她看到了久别多年的这个男人,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仿佛依然可以看清那张脸,这个男人穿着明黄龙袍与身具来的俯览天下。
她搭着毓秀的手臂一步步走上台阶,带着昂首的姿态踏上去,没有什么比她现在更清楚想要的是什么!
穆高炽已经等不及,他急步朝着沈宝音走下来,带着惊喜又思念的目光忽然将眼前的女人抱在了怀里,早已顾不得在群臣之间该有的尊贵仪态。
“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想你,这几年来朕活在失去你的日子里是有多煎熬,朕突然发现我所拥有的一切没了你全都没了意义,庆幸你还活着重新回到朕的身边,当朕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简直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她站在原地静静的由着穆高炽抱着自己,眼里平静的毫无波澜,许久说了句,臣妾也同样想念着皇上。
“皇兄,难道你眼里就看不到我吗?”
穆高炽听着这声哀怨,这才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穆皎,故作一脸严肃的神情开口道:“你擅自离宫消失了六年,朕还没好好跟你算呢!”
“可若不是我找到了沈贵妃,皇兄你哪里能这么快见到。”
“那也只能算将功补过!”
沈宝音瞧见渐渐走下来的那抹俏丽的身影,她搭着宫女的手臂一步一个台阶朝自己走来,两年多过去了,她依然容光焕发的活着!
姜钰走近伸手牵起沈宝音的手笑说着:“姐姐总算是回来了,当年闫贞观一夜大火,皇上和臣妾赶去的时候为时已晚,自此都活在内疚和思念中。”说着倒不免伤感的挤了几滴泪珠子出来。
沈宝音瞧着眼前惺惺作态的女人,心里不禁一声嘲讽,这声姐姐也真是叫得格外殷勤和亲切了,何时竟也学会了柳欣欣那套。
她同样拉着姜钰的手,轻轻拍了拍起唇说道:“正是因为放不下皇上和妹妹,所以本宫才要回来,本宫就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说着倒是把姜钰轻轻的揽住,沈宝音感受着怀里这具身体缘着自己这么一抱便僵在了原地,她嘴角微微勾起附在姜钰的耳边低声说道:“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沈宝音拉开僵硬着的姜钰,见她一双微微收紧的瞳孔朝自己看来,想来这句话也是她当初在闫贞观时说出口的,今时今日也不过是原话奉还而已。
沈宝音四下看了看却不见柳欣欣的身影,这样的场合里竟然会少了她,应声问道:“怎么不见皇后娘娘?”
旁边一宫女急忙回答说:“回禀沈贵妃,皇后娘娘近来一直身体不适久居未央宫内,已经很久未出宫门了。”
身体不适?沈宝音心下估摸着也不知这柳欣欣是真病还是装病,不过这些都是其次。
穆高炽看向杨硕身后的一个人,唯独他穿着异服带着面具,他忽然微皱起浓墨的峰眉沉声问道:“他是谁?”
隔着面具万书卿看向指着自己的大金国皇帝,曾经他只是大金国的太子,如今一跃成了皇上,他抢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更夺了自己的命!
刘公公见势尖细的声音吆喝一声:“皇上问你话呢,你傻愣着干什么!”
他走上前以木真族的礼仪行礼回答道:“邬劼拜见尊贵的大金国皇上!”
“你是木真族人?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朕瞧瞧!”